棠念想不到自己不过爬个武功山采风的功夫,一个没注意一脚踩空从山顶上摔下来,五脏六腑都被震碎的剧痛刹那间侵蚀她整个身体。
她不是死了吗?
棠念没想到自己还有睁眼看世界的一天,身上也没有之前那一瞬间四肢断裂的疼痛感,但她也明显感觉自己现在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疼痛的源泉主要来自后脑勺。
也是在睁眼的一瞬间,各种乱七八糟的记忆片段就像洪水过境填满了干涸的千沟万壑。
棠念身上穿着类似明制女衣,如果一切不是她做梦的话,那她棠念就是穿越了,好吧,穿越这个事对她这半个抽象派艺术的漫画家来说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像电脑加载一样的记忆数据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基本框架认识,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架空的大楚国,老皇帝垂病多年不问政事,太子监国几个皇子政权夺势的朝代。
而她穿到一个叫明枝的女人身上,原主不过十七岁,在韩国公府的小公爷赵钊身边做一等服侍丫鬟,本来就是给赵钊做通房的,人长得貌美俊俏做事也机灵伶俐,深受小世子的信任和器重。主母夫人嫁进来两年未有子嗣,给她抬做妾侍也就是顺水推舟的事。
哪料想国公府勾结二皇子谋反,一朝失势偌大的府邸被抄,男的轻则流放重则斩首,女的一律落为奴籍充入教坊司,当日那肃杀压抑的局面,棠念借明枝的记忆也依稀可知。
至于明枝为何能逃脱官兵的逮捕,还是逃不了那赵钊的手笔。不知是不是他们传递给勾结势力的通信信物,是一块沉甸甸的硬金属,让明枝北上到凉州送信。
且不说明枝孤身一人如何突破路上的重重围追堵截,就算是顺利到了地方,如果说他们谋反的罪名成真,能成事还好,若是跳梁小丑一般的反派,那明枝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棠念刚来还理不清这复杂的状况,但她本能觉得谁都不可信,她可不想做什么稀里糊涂的马先锋。
棠念忍着脑袋后的伤,撑着身子慢慢的站起来,巡顾四方只看见山林郁郁葱葱一片静谧,不见人影,她掏出明枝小心翼翼的放在胸衣里的东西,就地捡了根粗点的树枝,挖了个深坑,将那块硬疙瘩用布包着放了进去,把挖出来的土又重新填了回去,又拾了几块鹅卵石,摆了一个图案做记号,除了她自己应该没人会注意这处。
她虽然不想去送信,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东西有很大用处,有它在自己应该短时间内死不了,待她摸清这个朝代再做打算吧。
东西埋好,棠念立马寻摸着山间被杂草挡住的小路,急急忙忙的循着河流的方向往山下走,这里往好了说是山清水秀,往坏了说是深山老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是先找到有人的地方保命要紧。
棠念知道明枝同样是摔下山崖而死,所以她才有借尸还魂的契机,而明枝可不是失足掉下来的,她应该是被人追杀到此,因为不肯交出东西自己跳下来的。
如果对方是哪一方派来的杀手,那杀手的职业素养肯定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此地不宜久留,这可不是什么给五十块钱才让她摸枪的和谐社会,棠念一个24小时居家的死宅女拿什么跟人拼刺刀。
不过还好这座山够大,这杀手再能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她,她走了大概三个小时,日头西落,余晖铺撒在这座山头,绿草和树上的绿叶都反射着暖光色的光。
天无绝人之路,棠念翻山蹚水,沿着山间的溪流终于看见重峦叠嶂的树林掩抑下升起袅袅炊烟,沿着白烟的源头看去,绿色的丛林挡住房屋本体,但枯黄的茅草顶还是在错落间透露出来。
棠念就知道她命不绝于此,欣喜若狂的往山下奔去,拄着一根捡来的树枝充当她的险些断掉的腿脚,亡命天涯真不是人干的活。
溪流的下游处流势和缓,棠念选了一块狭窄地,河中央刚好又块大石头,只不过经年累月石头上爬满绿色的苔藓。
棠念跳上去第一脚险些没滑到,一手把着碍事的衣裙,一手撑着那根树枝,犹豫怎么借力跳到对面岸上去。
清澈的河水流动时触碰到树枝的底端,因为和它们原本的路径不符,形成小小的波浪状水纹屏障。
棠念撤开树枝,河水又畅通无阻缓缓向前,随后往前顺力一支,落在一个稳固的水底泥沙中,棠念晃了晃树枝,它看起来应该可以支撑她。
悠的借力一荡,虽然没能踩在岸上,但这个位置的浅滩,水只没过脚面,湿了裙摆而已。
村野人家就在眼前,棠念反倒静下心来,蹲在地上照水里的影儿,端看是个人样,却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满身满脸的血污,幸亏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不然以为她是从哪跑出来的妖怪抓了去。
还是先洗干净吧,免得敲门吓到人家。
脑袋一低,就会牵扯后脑勺的伤,痛的她呲牙咧嘴,棠念撕下衣裙下摆的布,在水中将沾染的血污泥沙浣洗干净,忍着痛将脸上一一擦拭干净,露出一张白嫩的小脸来,棠念看着水中的自己不禁有些吃惊,原来这个明枝竟然和现代的她一模一样,一双人畜无害的小鹿眼,cos二次元典型萝莉形象毫无破绽。
这算什么?前世今生吗?若真如此,那这个朝代的她就是命不该绝。
棠念将脸和手擦拭干净,又摘了摘头上的枯叶杂草,发髻更是凌乱,但是她不会编复杂的样式,也就没管,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浮土,往人家去了。
眼前是落日山居图,一棵巨大的槐树横在路边,长得四仰八叉千奇百怪,棠念目测她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不知道是经历了几百年,才长出这副快要成精的古怪模样。
山间鸟鸣悠悠,暖色调的加持让人不由心生倦鸟归林之感,棠念想起那首古老的诗词,浅声念道:“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
不知是不是山间空旷,棠念真听见了马匹喉咙呼吸的浑浊粗重的声响,她一边念着词,一边打量这棵老槐树,仰着头观摩树顶是嫩绿新生的树叶,而后从错综复杂的枝杈归拢到灰棕粗大的主干,一路向下。
视角变化之间,高大的黑马露出一个脑袋来,一双眼睛同样黝黑明亮,看着她的方向,而后是马脖子和拴马的缰绳,棕色皮革的缰绳握在一个古铜色的人手里,那只手不用说就知道是来自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同样高大威武又孔武有力的男人,毕竟能驯服这种马的人怎么会矮小呢。
男人露出一窄黑色的衣袖,棠念不敢在走,心里哐哐打鼓,只有一个转身要跑的念头,但对未知的事物有些畏惧,一时愣住了脚,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停下不走,男人反倒牵着马从老槐树后走了出来,棠念一点点看清他的面容,冷硬如冰不讲情理的杀手,与明枝的记忆一点点重合,那感觉就像凌迟,寒意从脚底板生出来,瞬间吞噬她的四肢百骸,棠念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不由屏住呼吸打了个冷颤。
他这宽阔的臂膀把她撕成两半,她也是相信的,棠念壮着胆子视线往上移,那双眼睛里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个人看,淡漠又轻蔑。
周身的气场好像在说‘恭候多时’,但极其不爽。
棠念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只能听到自己心好像打着‘忐忑’的音乐节奏,呼吸之间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转过去撒腿就跑。
风在她耳边呼啸,棠念用自己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前跑,不断提醒自己稳住平衡不要摔到,不过十几步后,棠念听到身后男人翻身上马,马蹄踩踏地面,鼓动棠念的心脏。
刹那间,男人已经策马来到她的身侧,奔腾的速度不减,伸手箍住棠念的肩膀,一把轻而易举的将她提起来压在身前的马背上,动作行云流水。
棠念甚至没来得及反应,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趴在马背上了。
肺部的灼烧加上马背的颠簸,棠念感觉氧气被一点点挤压出去,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包裹着她。
不行不行,她要死了。棠念死命拍着男人的大腿,就像拍在石头上,手都拍痛了也不见他停下。
男人不过一只手压在她背上就已经让她动弹不得了,拉转缰绳,黑马转了一个丝滑的圈,顺着山间土路擦着村落的边缘往山下去了,棠念看着远去的房子,心中一片绝望。
天光已经有了黯淡的模样,棠念这着姿势实在难受,她企图和男人打个商量,至少不要这么难堪的姿势,可嘴一张话还没说出来,喉咙里争先涌出一股没有消化的呕吐物,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
马终于停了,因为是急停,马的前蹄离地扬起,整个前身也随之有个上扬的幅度,男人的手终于移开,失去了压制,棠念脚下没踩东西,人奔波了一天又刚吐过虚弱的很,不受力地从马背上滑落倒地,下意识拽了一把马鬃毛,疼得它和棠念一块儿哀嚎。
棠念摔下马后又侧着身子吐了一会,污秽溅到她的衣袖上,听到男人下马,也不言语,气场阴沉地可怕,不用看棠念也知道他恨不得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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