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丸化在了妇人嘴中。
苦涩辛辣的味道瞬间挤满妇人的整个口腔,犹如一把利剑狠狠刺向人的喉咙和舌苔,古怪的味道让人差一点便呕了出来。
而慕尘月则是悠悠晃晃的踱到了马车前,检查了酒封,又拾起片盛着些许剩酒的半圆碎陶片,一饮而尽,唇角微弯。
慕尘月扭头看向被呛得眼睛通红的妇人,摇了摇手中的水囊,笑容和煦,好心问:“大姐,要水吗?”
妇人两步冲过来,扯过水囊,喝了半袋,方才将辛苦的味道压下去:“你给我吃的什么东西?”
慕尘月:“药啊,大姐,这不是能动了吗?我就说这祖传的药,包治百病。”
她微微扬起下巴,眸子明亮如炬,似等待着妇人感恩戴德的膜拜。
如果眼神可以吃人,那妇人此刻已将慕尘月啃得只剩骨头了。
元未休和秋明玉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唬的一愣一愣的,努力忍下立刻就要拍手叫好的强烈意愿,对这个其貌不扬,颇有性格的黑瘦男子印象绝佳。
尤其是秋明玉,将目光投进了慕尘月的眼中,似乎想要寻找到某些蛛丝马迹。
巧的是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眼神交汇的瞬间,秋明玉竟清楚的听到了一句吩咐:趁此刻,让车夫将马车移开些。
有些默契从秋明玉记忆深处徐徐涌来,带着春风绕苍翠,桃花映竹红的无拘无束和畅快笑容,暖的去了孤独,来了底气。
这边秋明玉心生欢喜,那边妇人却被气的说不出话,只能故技重施,指着慕尘月哭诉,声泪俱下,凄惨可怜。
作为另一方当事人的慕尘月却是揉揉耳朵,扣扣指甲,百无聊赖。
妇人气的咬牙切齿,当下决定祭出众口铄金的大杀招,她掐了自己一下,顿时泪流满面,脸色又差了几分,唇角微颤,声量却是广而告之,传播甚远。
妇人:“大家来看啊,来看看,有人谋财害命了,有人欺负.....”
慕尘月:“大家来看看啊,来看看啊!有骗子行骗,诬陷沧溟门啦!”
慕尘月几乎毫不迟疑的跟着那妇人一起叫喊起来,那姿势和音量,竟比妇人还急切张扬几分。
“来看看啊,来看看啊,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妇人:“.....”
元未休和秋明玉:“....”
这个岔路口,本就行人颇多,加之论武会和乐月宴,更是人流不息,熙熙攘攘。
随着慕尘月一番吆喝,不多时便已聚集了众多围观者,其中有宗门弟子,有贩夫走卒,也有一般村民,形形色色,却尽是勾头竖耳,目不转睛,满脸求知。
“这位兄台做派好生独特。”元未休小声赞许,心中更是庆幸,若非此次出游,怎会见到这许多美景,见识这林林种种的人,便有了一种,人果然是该行万里路的感慨。
秋明玉却是不答,本就漂亮的眼睛,此刻似玉如珠,盈盈秋波囊于其中,眼角处浮现出一抹柔和的弧度,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缱绻情意。
元未休看着秋明玉直勾勾的眼神,纵是他平生再木讷,也看的出秋明玉脸上藏不住的欢喜,心中只道不好,暗暗打定主意,定要管好秋明玉,让她免入歧途。
慕尘月看着人聚得差不多了,先妇人一步,向围观者拱手,大声说道:
“大家都来评评理,这位大姐不仅诓骗这两位异乡公子,败坏咱们华县热情好客的名声,还污蔑沧溟门,当真让人愤怒。”
围观者顺着慕尘月的指头齐齐看向妇人,人群中有小声向他人介绍发生何事者,有对妇人略有抱怨者,有同情妇人者,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你休要胡说,我何时污蔑沧溟门了。”
妇人见众人指点,又见人群中站着诸多宗门弟子,生怕惹来麻烦,急躁的辩解,又将方才卖酒给郎君治病的戏码又演了一边,哭声凄婉,让人动容。
围观者的同情心似是被陡然吊起,又将目光齐齐转向慕尘月。
与妇人的急迫不同,慕尘月说话从始至终都慢条斯理,气定神闲。
“我方才已经尝过了,这酒确是佳酿,不过,绝非春江酒,而是安华城红果坊的金杏酒。”
妇人:“哼,你可不要在这里不懂装懂。”
慕尘月也不急着反驳妇人,只从地上拾起酒坛的碎片,特意递给围观的几个宗门弟子去闻。
那几人也不推脱,凑近闻了闻,立刻赞同的点头,其中一人更是应和:“闻着还真有些像金杏酒。”
“在下不才,平生第一爱好,便是喝酒,这第二爱好,便是酿酒。”
慕尘月笑容清浅,语气清晰而笃定:“你这酒倒也算上品,单是酒曲便制作繁琐,需将杏仁去皮尖,浸泡,研烂,再浸泡,取其汁液后搅拌与面粉内,酿成之后,酒色清澈,杏香浓郁,而这也是你谎话里最大的错漏,因为,那那春江酒中绝不会有。”
她目光一凌,话音突变,厉声道:“杏仁。”
妇人:“呸,别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春江酒是秋门主为了纪念自己故去的夫人所酿,夫人平生最不喜杏仁,这酒中又怎会有,何况沧溟门上下皆知,春江酒不售、不卖,无有例外者,你却想端着假酒,打着沧溟门的招牌,高价出售,还说没有污蔑沧溟门。”
慕尘月转头看向妇人,见妇人还想辩驳,猜到妇人不会轻易退却,便也想来一记重拳。
“这青石板路的尽头是令风门,以吴门主和沧溟门的关系,你说他可分的出春江酒的真假,你再猜猜,你在他的地盘,用春江酒行骗,他会不会放过你?”
那妇人面色骤白,她死死盯着慕尘月,似要在慕尘月身上盯出几个洞才好。
围观者大多明白了事情原委,指着妇人,有起哄者,有谴责者,亦有叫嚣报官者,几个一直看热闹的宗门弟子,还想将妇人压去沧溟门,场面很是热闹。
妇人见此番已得不到什么好处,恶狠狠的咒骂了慕尘月几句,冲进人群,却像用了遁地术般,眨眼便没了踪迹。
慕尘月:“跑的倒挺快。”
秋明玉:“你别走,夫人不喜杏仁这般私密之事,你从何而知,今日你若说不清楚,休想离开。”
元未休额角渗出了冷汗,叫苦连连,这位大小姐又要做什么,他立刻上前劝阻,秋明玉却更加不肯罢休,竟有些不依不饶。
慕尘月任由秋明玉拽着,也不恼火,知道秋明玉定已怀疑自己,这才有意试探。
她决定再往这怀疑里填些证据,她凑近秋明玉,小声说:“芳华夫人吃枸杞后会出红疹,因此沧溟门的酒里都不会有枸杞,姑娘,你切看那满地的枸杞,这酒又怎会是那春江酒呢。”
秋明玉听后,眼眶泛起了红晕,嘴唇却紧紧抿着,似要把心中呼之欲出的亲昵压肺腑,黑色的眸子将眼前人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
黝黑的面颊,浓重凌乱的长眉,腮边还有些零星的胡渣,莫说女子,就连清秀的男子都远远算不上,年纪看上去比元未休还要长上几岁。
猛地摇头,她怎么也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邋遢的黑瘦男子和心中那个俊丽无双的女子相提并论。
慕尘月:“其实那酒我闻闻便知道出自何地,毕竟我这桃源酒仙,货真价实。”
秋明玉眼中涟漪尽显,胸口激烈的起伏着,嘴唇张张合合,指着慕尘月,硬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诨号是当秋明玉调侃时取得,此刻竟成了某种相认的暗语。
正当元未休忧心秋明玉要这样不分场合大发雷霆时。
秋明玉却一个猛扑,扎进慕尘月怀中,嘤嘤撒娇,埋怨着这些年某人的杳无音讯。
元未休:.......
若别人不觉得尴尬,那尴尬很有可能就会留给自己。
元未休向来不善处理人情世故,此刻恨不得自已化成一缕青烟飘走。
慕尘月轻轻戳了戳秋明玉。
“明玉,两个大男人在官道上抱着哭,算怎么回事儿?”
秋明玉想起自己此刻的扮相,立刻站直身子,腮上的红一直延伸到了鬓角里,笑意是从眼底溢出的,溅到白皙的脸上,凝成一个小小的酒涡。
元未休整了整衣裳,方才上前抱拳行礼:“在下姓元,名未休,清河郡人士,清河门弟子,今日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慕尘月还礼:“在下姓慕,多年前曾与明玉有过一面之缘,今日不过路见不平,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秋明玉:“真是的,我们仅是一面之缘吗?元师哥,她就是当年救我的人。”
这一刻,元未休才明白秋明玉方才的种种表现,再次道谢,礼貌周全,客道了几句后,他才试探慕尘月此番去处,却不想被秋明玉半道截胡。
在秋明玉胡搅蛮缠的强硬下,几乎没有丝毫的推诿拉扯,三人很快统一了思想,慕尘月陪着秋明玉玩乐几天,今日先去看风正碑。
秋明玉笑逐颜开:“我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了。”
三人正往马车方向走,慕尘月无意却瞥见沿着青石板而下的两个熟悉身影。
一人长身玉立,淡蓝色的长衫穿在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风雅,笑容飘飘如风,席卷着慕尘月年少的情愫,青涩,朦胧而羞涩的那些如诗般的场景窜进她的脑海,让本以为做好一切准备面对古人的自己,立刻打回原形。
当下竟不知该做何反应,焦急之时,她脑海中闪过的唯一词汇,便是:躲起来。
慕尘月抬眼瞥见路旁的马车,想也不想便两步并三步,朝马车狂奔而去,轻巧一纵便进了马车。
秋明玉:“那不是我们的....”
避坑攻略:
剧情主女主复仇逆袭,虐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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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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