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秋天是绿意盎然的，树叶没有掉落，花朵不会枯萎，路上还能见到穿短裙短裤的女孩子，青春肆意，笑声洒满街道。

成怡趁中午休息时间出门买水果。

大学城附近物价较为便宜，成怡常常在上班的时候去前面的水果摊上买一些。

卖水果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子，听口音是本地人，看到成怡来了，热情介绍刚到的榴莲。

成怡想到李芸芝和宋晓虎最喜欢吃，叫老板选了一个帮忙剥开。

水果店旁边就是小炒饭馆，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开门，成怡站在摊位前，看着门口玻璃门上贴的闭店告示。

“这家店都不知道今年还开不开呢！”水果店老板见成怡盯着隔壁看，一边剥下坚硬的果皮一边开口。

成怡有老板娘的微信，之前询问过她的伤势，可对方至今没有回复。

成怡隐隐有些担忧，这不像老板娘的性格。

她问：“你知道老板娘的近况吗？”

“不知道。”老板朝那边看了眼，“那天你们也在吧，那么多血，想想应该挺严重的。”

饱满肥厚的果肉装进两个透明塑料盒子里，果然如老板所说，品质不错。成怡又买了些香蕉，付了钱往回走。

没走几步，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喂，你好。”

“你、你好，成小姐？”

成怡停住脚步，她听出来是谁了，“郑华清？”

郑华清坐在客厅的板凳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没想到这位成小姐竟然能这么快听出来她是谁。

郑华清不禁紧紧握住手机，眼睛微热。

“成小姐，你稍等一下。”

成怡嗯了一声。

郑华清看一眼卧室，丈夫正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刚刚才从外面喝酒回来。

当时她在家里拖地，可能是因为背着门没看到人，男人误以为郑华清故意无视他，就来了脾气上前用力踢了一脚。

现在她的背还隐隐作痛，嘴角也破了皮。

郑华清起身往门口走，来到院子后面的竹林，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

四处的鸡鸭看到郑华清，以为要喂食，欢快地扑扇翅膀围上来，郑华清忍住背部疼痛，甩甩手臂，把它们赶跑。

她弯腰缩成一团坐在石头上，心静下来后，突然就没勇气开口了。

成怡没有催促，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站着。

远处开来一辆洒水车，工作人员戴着一顶草帽站在车子高处，拿起高压水枪为道路两旁的花圃浇水。

音乐声是铃儿响叮当，旁边路过的人往那边看了一眼，也跟着哼起来。

成怡在音乐声里听见对面的郑华清深深吸了口气，好像要用尽全部的气力来说这一句话，“我要离婚，成小姐。”

成怡望着远处在阳光下挥洒的金灿灿水花，笑了，“好。”

成怡自从来到南城，就开始有目的地了解擅长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其中就有一位陈律师战绩卓越，她甚至为许多没有条件的农村女性开通了一条免费咨询通道。

成怡对此人很感兴趣，曾经去陈律师的律师所咨询过。

“但是他不会离婚的，我太知道他是什么德性！”郑华清在手机那头恨恨道。

“没关系，你可以打官司。等会儿我们加个微信，我把陈律师的联系方式推给你。晚一点我会给你买摄像头，告诉你怎么用。其他的，你就听陈律师的。”

郑华清刚挂电话就收到成怡的微信好友申请，她通过后成怡没有废话，直接推送了陈律师的微信名片和个人简介。

郑华清还没把陈律师个人简介看完，又收到成怡发过来的摄像头购物截图，成怡告诉她第二天就能到货。

成怡【寄去你家？】

郑华清想了想，缓缓打出几个字【能不能找李芸芝帮忙？我怕被那个男人看见。】

成怡【好。】

成怡给李芸芝发了微信，简单说明情况，那边的李芸芝特别激动。

李芸芝【华清姐终于想明白了！你就寄到我家，到货了我去教她怎么用！】

说完又发了个高兴庆祝的表情包。

李芸芝【上次朵朵就跟我说了你找华清姐的事，没想到她真的要离婚了！成怡姐你太厉害了！】

竹林里要比外面凉快，坐久了就连后背都没有那么疼了。

郑华清与成怡沟通好一切事物，身体还在发抖，她努力抑制内心的恐慌、激动、忐忑一切复杂情绪，开始拨打陈律师电话。

手机那头很快接通，一位成熟女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好，我是陈茗然。”

郑华清紧紧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你好，陈律师，我叫郑华清……”

这通电话打了三十分钟，当结束的那一刻，郑华清突然感到无比轻松畅快，她翻开微信想要跟成怡说声谢谢，才发现成怡早在二十分钟前，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祝你一切顺利。】

郑华清站在满是粪便和羽毛的土地上，轻轻擦掉脸颊上的泪水，她想，她一定会顺利的。

这几天上班，成怡与林昀的相处模式又恢复到刚开始的时候。

林昀没有再提性伴侣的事，也没有做出过分逾越的行为，一切公事公办，成怡对这样的相处距离感到很满意。

她这两天开始物色新的人选，但看得上眼的很少。

有一个是在另一条街道上新开业的鲜花店老板，成怡花钱找人调查对方背景及生活状态，发现已婚。

成怡对此结果有些许烦躁，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下班时间，李芸芝要和成怡一起走。

成怡纳闷，“你家那位今天不来接你？”

“不来，这两天他店里搞活动，忙不开，我等会儿还要过去帮忙呢！”李芸芝亲昵地拉住成怡手臂，两人一起往公交车站走去。

“后天我跟魏杰就要去北极圈度蜜月了，成怡姐，你想要什么特产？”李芸芝兴奋地问。

成怡没有了解过北极圈的风土人情，好奇地问，“北极的特产都有些什么？”

“嗯……”李芸芝想了想，“除了冻鱼就是海豹油，我看网上有卖苔藓的，哦对了，还有众所周知的北极熊，不过那玩意儿我可带不过来！哈哈哈！”

成怡也跟着笑起来。

李芸芝抬头打量成怡，见她心情不错，犹豫着开口，“对了，成怡姐，我想问你件事情。”

“问吧。”

“你为什么不试着与林昀交往看看？”

成怡带着李芸芝绕过对面走过来的路人，反问，“你觉得他不错？”

李芸芝点头，又皱眉，“那天他把你抱出去的样子蛮吓人的，不过后来他向我道歉了，还不知从哪儿得知我要去北极圈度蜜月的事情，送了我两份双人不定期往返飞机票，还是VIP的。”

李芸芝想到这事，不得不感慨有钱人办事真够大方。

她竖起手指，一件件开始数，“林昀样貌出众，待人彬彬有礼，沉稳理智，分寸感极好，嗯……还有他的车很贵，看他的穿衣打扮言谈举止，我猜他的出生家庭一定很优越。”

成怡想到林昀在她面前的样子，笑了。

“感情不能强求，我对他没有太大的感觉。我想轻松一点，不愿有太多压力。”

李芸芝听了，瞬间脑补出许多电视剧里出现的狗血情节，皱起眉头赞同道，“成怡姐，你说的对，感情要讲缘分。他外表这么出众，交往后确实会有许多压力。”

成怡点头，没有过多解释。

她怎么会告诉李芸芝，不接受林昀，是因为她内心的恐惧作祟呢。

她承认这份恐惧，又解决不了这份恐惧，为了不让自己痛苦，拒绝一个男人的情感，没有什么困难。

成怡与李芸芝道别，坐上公交车。

她坐在最后位置，前面一排是两名大学生，听对话好像要去市区看新上映的电影。

成怡看了眼时间，发现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打开手机短信，确认了工资到账信息。

成怡在微信搜索栏上打出“小玉”二字，给对方转了两千元钱。刚发过去就收到了对方的消息。

小玉【姐姐，谢谢你。我在暑假做兼职赚了点钱，这两个月的都不用给了。（笑脸）】

成怡看着没被收下的钱，皱起眉头。

成怡【明年你就要高考，怎么会去做兼职？】

小玉【宋婶说她去邻市帮别人收葡萄，每个月有六千元钱，我就跟着去了，不累的。】

成怡又心疼又好气【不上大学了？】

小玉【姐姐，我学习成绩很好的，心里有数。】

成怡揉揉太阳穴，这小孩是不是到叛逆期了。

【你把钱收起来，不要再去兼职。你很聪明，我能资助你，你就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考大学，走出岩石村。】

对面的人好像察觉到成怡的情绪，赶忙把钱收了。

【姐姐，对不起，我一定把学习放在第一位！】

小玉是成怡从大专开始就资助的一个贫困女学生，她曾经跟着慈善队伍去岩石村看过一次。

成怡现在还记得，那三天十几个人从飞机场出来，马不停蹄坐上高铁，再上大巴，然后是面包车，牛车，最后步行两个小时，才走进一个被大山围困的村落——岩石村。

岩石村里能走的都走光了，剩下十来个贫困户，小玉家就是里面最穷的。

她与爷爷奶奶爸爸妹妹挤在一个黑漆漆的小房子里，家里最好的家具是一张瘸了腿的小板凳。

小玉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是全家主力，刚开始几年还能去外面打工挣钱，后来生了场大病，身体虚弱下来，只能在自家的田地里种点菜，依靠别家有三轮车的帮忙拉去市集上卖。

成怡去看小玉的那次，她正在家里的土灶上烧饭，因为营养不良，人又瘦又小又黑，就跟她当时手里拿的烧火棍差不多。

当年的小玉已到上学年纪，却因经济状况而耽搁。成怡当场就决定资助。

虽然亲生父亲给了成怡许多噩梦般的折磨，但在金钱上面很大方。

成怡高中上学的时候，一个月的生活费就能到一万块，她又喜欢整天待在屋子里，没有什么兴趣爱好，就连最简单的购物也兴趣缺缺，所以她有足够的能力帮助小玉。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站，成怡无聊地翻看她与小玉的聊天记录。

小姑娘很懂事，也很珍惜学习机会，由于上学晚，比同学们更加刻苦努力。她用的是父亲的老手机，每次过节都会发来问候，成绩单下来也会说一声，还有一些平日里的所见所闻，或者生活趣事。

小玉俨然把成怡这里当作了记录生活的平台。

或许她想让成怡知道，因为成怡的帮助，她现在过得不错。

成怡却很少回复，大多时候把钱转了就不说话了，即使小玉想寄些土特产，成怡也没有给过地址。

突然一张照片吸引住成怡的视线。

照片里的女孩子穿着一套常见的蓝白校服站在阳光下大笑。

她的个头很高，比旁边的同学还高出一个头，皮肤有些黑，五官立体漂亮。

成怡不记得小玉什么时候发过来的了，看着照片里女孩开心的样子，她也不禁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