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昀买了一块可爱的小蛋糕,鲜红的草莓被奶油包裹,让人食指大开。本来已经饿过去的成怡,忍不住舔了舔舔嘴唇。
“怎么了,这么馋?”林昀忍住笑。
成怡坐在副驾驶位上,解开盒上红色丝带,“太忙了,饿得好快。”
林昀猜测成怡可能还在加班才忙完公司的事情赶来看看。她本来就瘦,还不知道照顾自己,让他很担心。
“那我们现在去吃个宵夜?”林昀关心地问,“光吃蛋糕可能对胃不好,你得吃些热的食物。”
“太累了,不想动。”
“那你等我。”
林昀下了车,没多久就提着两盒食物上来。他打开食盒,“给你买了粥,还有小笼包。”
食物的香味裹着热气在车厢里蒸腾,成怡酸胀的眼睛舒服了许多,“谢谢。”
“这几天很忙吗?”
成怡点头,“挺忙的。”
香甜的蛋糕进了肚子,有些焦躁的心也被这甜丝丝的奶油安抚下来,成怡安安静静地把蛋糕吃完。
林昀观察成怡的神情,“是不是有心事?”
他方才远远看见张媛和李芸芝夫妻从店里出来,三人脸色都有些异常。
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成怡用手指卷着蛋糕盒子上的红丝带。
“我时常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怪圈,我处这个怪圈里,努力地想要逃出去,但总是被许多事蹉跎。我接触到了很多人,在我看来他们大多都不相识,可有一天我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们的生活轨迹竟然都能串联起来。”
“我好像是这个怪圈的木偶,被迫地参与,观察他们,接触他们。我常常觉得很不真实。”
林昀不知道成怡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番话,他静静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女人,她安静又鲜活,与他在这个狭小空间独处,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
他恍然觉得这是她的一种敞开心扉的方式。
心中很开心,又产生了怜惜,林昀握住成怡的手,成怡一愣,抬头看他。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让人产生质疑的存在,我有时候也会有一些疑惑,常常想我们为什么会生活在这里,去做一件事情,然后又发现这件事情早已在过去就有了不易察觉的提示。”
林昀在心中想,在自己28年的人生,就连爱上你,好像都是命中注定一样。
“我们太过普通,能在这里好好生活,已经很难得。”
成怡愣愣地看向林昀,忍不住与他相握,“张姐有一个对象,你知道吗?”
林昀点头。
“他被人杀了,凶手是住在我楼上的租户。”
林昀露出吃惊的神色。
“而且,”成怡望着他的眼睛,“他还是老秦,就是我之前合约对象的朋友。”
林昀快速反应过来,“你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告诉我他的事情?”
“林昀,”成怡俯身过去,捧住他的脸,“我并不排斥跟你说这些,你让我很安心。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我的心情很糟糕。”
成怡想了想,“也许,我是想让你安慰我。”
“你会生气吗?”
“有点。”林昀如实道,“每当你说起过去的事情,或是还有一个没有分掉的性伴侣,都会让我感到焦虑,我会想,我被你放在心里的什么位置。”
“你对我来说很特别。”
成怡认真地看着他,“男女感情真的很复杂,如果以后跟你在一起,能否给我们都预留一些自己的空间,不管沉溺于任何感情,都不是一件明确的选择。”
林昀知道成怡在试探他的想法,即便他每时每刻都想黏着成怡,想知道她所有的事情以及动向,但他尊重成怡,在所有的控制欲面前,他一定会扼制控制欲的爆发。
“会的,我向你保证。”
过了没几天张房东又来找成怡,他把提着一袋豆腐的女人堵在楼梯口,望着她欲言又止。
“房东,你要说什么?”成怡见到他的样子开口问。
既然对方主动说话了,忐忑的张房东也不绕弯子,“成怡啊,你在我这里也是老租客了,前几天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都知道。”
说完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汗,成怡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等待他继续。
“我觉得我一个做房东的,一定要自觉,起一个表率作用,当让,你们做租客的也要自觉,做什么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跟那个阿浩……”
张房东指指上面,声音突然变得小声,“一样,做事情那么冲动。”
成怡愣住,“你知道阿浩为什么杀人了?”
张房东一听,往前跨了一步,声音如蚊虫嗡嗡声,却刚好让成怡听清楚。
“我有个小辈在警察局工作,打听了一下,其实就是因钱惹来的杀生之祸啊。李小伍说好要借钱给阿浩,后来又反了悔。因为芳芳父母总是瞧不上他,阿浩就想证明自己,想着借点钱租个大一点的铺子创业。”
“阿浩不甘心呐,在李小伍出租屋附近找了个小旅馆,天天蹲守,就在我去催房租之前,两人在房子里起了冲突,阿浩一着急就把小伍掐死了。他杀了人还回家见芳芳,没有跑路,也是真爱啊。”
张房东摇头,一阵唏嘘。
“你说,好好开个小卖部不是挺好的么,真是钻进死胡同出不来了。”
成怡听完沉默。
为不让人看见,前天晚上凌晨的时候,芳芳父母压着女儿回了老家。从此这栋老红楼里,再也没有一对在楼梯间笑着跟她打招呼的小夫妻了。
张房东摆摆手,最后说明自己的来意,“我先回了,成怡,你要记住我说的话,好好做人,千万不能冲动!”
成怡回了家,做了个鸡蛋炒豆腐,吃得索然无味。她给林昀发微信,想要见一见他。
林昀过了会儿才回复,说抱歉,公司有个项目需要出差,现在正在机场。
他问成怡是不是有事?成怡说没有,就是突然想跟他说说话。林昀马上打来电话,成怡刚接通就听见对方低沉心悦的笑声。
“你这么直白地说我好高兴。”
听见林昀的声音,成怡那颗沉入死水的心又浮出来些,她嘴角带笑,问他要去几天。
“现在还不确定,不过我想应该很快。”
对方明显心情很好,与成怡聊了会儿闲话,到了值机时间,才依依不舍地挂电话。
“成怡,在家等我。”
“好。”
成怡继续按部就班地生活,林昀每天都会找她聊天,还打算带她去为林虹治好痛经的那位医生那里调养身体。林昀跟她说,等回到南城就一起去。
成怡口中答应着,心里却无法感到太多喜悦,这段时间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雨棚上的藤彩虹逐渐枯萎,路过小炒饭馆时,里面正在装修,旁边水果摊位的年轻老板说这里就要开一家热门的奶茶店。
无聊翻阅朋友圈时,看见张姐的朋友圈发了晴空万里的照片,成怡点了个赞。
日子没过几天,但一切好像都在慢慢变化。她接受着这种变化。
预料之外的,老秦回来了。
他拎着一条湿漉漉的鲈鱼站在门口,笑着看向下班回家的成怡。
这个男人消失了几个月,皮肤还是那么黑,笑起来也是真的好看。成怡站在台阶下望着他,心想去了海城这么久,好像只有他没有变化。
“不让我进去?”老秦提提手中的鱼。
成怡沉默地走上前,绕过男人开门,进屋换鞋,“进来吧。”
男人轻车熟路把鲈鱼放在厨房大理石台面上,他靠近成怡,想要过去抱她,成怡躲开老秦的身体,站在窗边,指着餐桌旁的椅子,“你坐那。”
“好。”老秦笑笑,听话地坐下。
成怡放下包,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已经在微信上跟老秦说得很清楚,这时候他突然出现,无疑是要当面质问的。
老秦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成怡半天不说话,他忍不住张口,“你之前说的,我们再谈谈。”
“好。”成怡没有拒绝,公事公办道,“你长时间离开南城违反了我们之前的约定,你我之间的这段关系已经结束了。”
“你确定?”老秦从包里翻出一张报告单,“这是我前天做的检查,你可以看看。”
医院检查报告摊在桌上,上面每一行每一个字都显示这个男人身体健康,甚至连颗蛀牙也没有。
成怡没有去看,“结束吧。”
老秦有些不服气,他以为这是成怡在闹小脾气,毕竟在她需要他的时候没有出现履行职责,但他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她应该理解。
“成怡,你真的忍心抛下我?你很难找到比我更好的性伴侣吧?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了解我,我了解你,已经过了磨合期,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发展。”
“难道你不想要一个男人陪你度过余生?”
成怡轻轻笑了下,那点笑几乎没有勾起嘴角。
老秦却像是看到了,心中一喜,开始说起这几个月的事情,还有他的未来抱负、规划。成怡没有打断,坐在窗前,静静看着他。
“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我们要不要成为情侣?我对你不讨厌,你应该也不讨厌我,我们试着交往看看,可以吗?”老秦走到成怡面前,满脸期待地看她。
成怡从座位上站起,“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要说吧。”
老秦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可以一起经营餐饮店,你入股怎么样,我去海城做了许多功课,将来开的海鲜餐饮店一定能赚很多钱,未来我会对你好的。”
李小伍去世,老秦没有了借款人,算盘开始打在她的身上。成怡有些心累,不愿意再跟男人纠缠。
她绕到门户边,“我不喜欢发展情感,我们的关系早已结束,祝你餐饮越办越好。”
女人清冷冷站着,神情漠然。
老秦看成怡不容拒绝的模样,脸色一变,“我想我们是有情谊在的……”
“在我看来没有。”
老秦顿住,随即露出一抹奇怪的笑。他自己笑了两下,看向她的面容有些扭曲。
“成怡,你对自己太自信了,你以为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吗?只有我才能忍受你那臭脾气!你自己想想看,外面还会有谁受得了你!”
“做/爱喜欢点白蜡烛,天天说自己是外星人,还要我每个月去体检,谁受得了!你就是没人爱!缺爱!你就是神经病!”
老秦觉得自己卑微到极点,舔着脸祈求成怡跟他在一起。
本来他就等着李小伍借钱给他大展宏图,没想到在节骨眼上,竟然从共同朋友那里得知人死了!
这无疑对他来说是晴天霹雳,没有李小伍,他怎么创业?
他的朋友里,根本没有李小伍那样条件的人!他在海城又蹉跎了段时间,想找找出路,人都瘦了一大圈。
后来他想到成怡,这个女人在过去与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有时候会给点钱。
南城消费高,她又在街边广告小店里工作,工资少得可怜,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钱给他呢。老秦推断成怡肯定是有些积蓄的。
于是他就跑回来了。
但现在这个奇怪女人竟然一句话都不听他说,老秦气急败坏,想到在成怡这受到的委屈,规矩多,就连抽烟都有要求,一股脑儿骂出来。
成怡望着老秦,内心极度平静。
她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笑,就那样站在自己的家里,骂着自己,还说自己是神经病,她是神经病吗?她确实是神经病。
其实老秦一直都看得很清楚。
成怡又开始烦躁,还滋生出一种兴奋的战栗。她想,她以前怎么会找了个这样的人?
南城大学的年轻大学生不好吗?
真是失败的经历啊。
都怪他有一张阳光灿烂笑脸,都怪他在她家门口卖鱼,都怪她经过他的鱼摊时,那突如其来的一种想要将她拉入沼泽的自暴自弃。
脑袋里“叮”地一下,拨乱了紧绷的弦,她要做点什么才可以。
柜子里有安眠药,是她失眠去医院就诊后收集起来的。抽屉里还新买了一柄小刀,刀柄很好看,上面的花纹是一根生长着三只眼睛的草。
成怡想,她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快要死去的心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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