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夕阳心系

就是一句话的事。

就是一句话的事。

裴森玉和鹿延捷都能这么想,但他们也一样能误认为对方不会这么想。

把爱人的心思想得太私密与复杂。

这种感觉好比你被一下子按到海底,感到各种海洋动物似是而非地吮吸你的肌肤。

然后有人说:这分明是云!

于是你恍然大悟:这不是云或者海,只是自己虚无缥缈的假设。

裴森玉不可避免地权衡利弊,她总觉得和鹿延捷的相处中吃了很多亏——她能记住小鹿的好,但对方压根记不住自己。

再者,她也没胆跟时瑜知他们比,在鹿延捷的时间消失了一段时间,偏偏那段时间足够让他们成为两个世界的人,成为两种意义上的地位和人物。

没有一个人能说自己“不在乎地位”,毕竟这就是社会关系的一部分。

现在按理来说不该有“文”和“理”的个性区别,因为他们的密度越来越低。

人文,理性?

作为深处其中的“受害者”,鹿延捷很难成为“自由主义”的一份子。

他明白,自己实在在乎,根本做不到赤条条地来和毫无牵挂地离开。

正如“裴森玉”,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知道对方注定要贯穿自己的心脏。

他今年才二十多岁。

就已经有使命般的这个觉悟,以至于每次看向裴森玉,都复杂地说不清楚。

“小鹿,我们把一切都留给大海。”裴森玉站在浪花拍打上岸的极限距离外,夕阳将她白皙的皮肤照得粉红,“好不好?”

鹿延捷还能怎么拒绝呢?裴森玉一直以来对他都没有什么要求,就像准备葬礼前把一切收拾妥当,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地方。

不止鹿延捷一个人有心事。

“好。”鹿延捷答应了。

一片大海,一抹斜阳,两颗心脏。

如果他一直答应裴森玉的要求,那另一颗心脏也会属于自己的吗?

裴森玉得到想要的回答,内心却空落落的,或许是为了没有进一步发展而难过。

她知道,亲密关系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要一点点一点点才能积少成多。

因为他们除了是同一片土地的孩子,很难再有什么与生俱来的手足情深。

裴森玉乐观,但并不是失去对目前现实有客观判断的能力。

起码今年冬天前,鹿延捷都不属于她。

裴森玉过去都不会想用“寒霜”或许“竹柏”这些意象去形容鹿延捷。

但是现在她想,特别想。

鹿延捷的圆眼睛看不出来是哪里的基因,但起码不是摘青岛或戚半自治区的。

小鹿的眼睛没有多深邃,不会像刑雾天那样随着表情会传达更多情感色彩。

就是圆;还有好看。

小鹿的身材比例也很好,裴森玉越看越喜欢,突然愿意承认自己的心思了。

只是不知道鹿延捷怎么想。

赵起擅梨已经是第三次欲言又止,她看看旁边的刑雾天——戴着陈熣争的墨镜摆了个随性但全是细节的pose仰头耍帅。

两人是在对视吧?

那怎么她看来是各看各的?

真奇怪?

“帅哥来了——”

陈熣争他们玩起来不注意分寸,自己驾驶水上赛车,身后还跟着几辆。

浪花溅裴森玉一脸。

“你看他!”裴森玉很生气,但第一反应是先保护好自己的妆,轻拍的动作有点急,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有几分像撒娇。

鹿延捷帮她擦脸,陈熣争和身边那个连视野都关掉的刚好给赵起擅梨他们训。

刑雾天就在那里帮腔,给陈熣争越听肚子里越有一把火。

“对对对,对什么对?”陈熣争一把摘下赵起擅诠的沉浸式体验装备,被易化成戒指带在右手无名指上,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但陈熣争可是军部出生、又在戚半自治区呆了那么些年,什么高科技没见过。

“一视同仁,快点,重新说他!”陈熣争指着赵起擅诠,一脸义愤填膺地盯着赵起擅梨和她的帮腔。

“嗯?”赵起擅诠挑眉,在三人表情都凝固住后说:“本座没生你们三个的气,不必行注目礼。”

“有病。”赵起擅梨翻了个白眼,转身就往裴森玉他们那边走。

“Josper劝你别去。”陈熣争很快反应过来,挤眉弄眼道,“私人空间,私人空间懂不懂?”

“那替我跟Josper说:我必去无疑。”赵起擅梨半个眼神都不给他,有些不耐烦。

陈熣争只能把错给赵起擅诠和刑雾天,要不是两人突然换位置,他怎么会沦落到跟赵起擅诠取驾驶工具,就单说刑雾天和鹿延捷——哪个不比赵起擅诠听得进他的话。

不怕搭档没经验或者没天赋,陈熣争就怕像赵起擅诠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

偏偏赵起擅诠还“战绩可查”,虽然不像陈熣争那样“术业有专攻”只做战事任务。

但文韬武略的赵大公子,大大小小的任务加起来,还真能压陈熣争一头。

如果赵起擅诠松一点,把摘青岛的部分任务往下流,那他的直属下属一生无忧。

最难的肯定都被赵起擅诠这种热爱解难题的高手包揽,身后的人任务都算简单。

赵起擅诠成年后更甚,在刑雾天成年之前,他一个人不知包揽了多少大少事务。

这次旅途更是忙里偷闲,是赵起擅梨哀求了好几次,最后用“生日礼物”换来的。

赵起擅梨越走越快,陈熣争回头,另外两人又不跟过来,他只好又跟上去。

“我现在是不是不漂亮了……”

他们在刚好能听见裴森玉小声说话的地方停住脚,对视上,双方眼里充满好奇。

赵起擅梨被单手拦腰抱起,硬是被放到刑雾天和赵起擅诠面前。

“做什么你?我会自己走。”赵起擅梨有些不满,毕竟陈熣争的劲是真大,不用看都知道腰一圈得有半圈都被勒红了,另外半圈被勒到肋骨上,现在还疼。

“你看起来不算冷静。”陈熣争叹气,一脸“为你好”的模样把赵起擅梨气得够呛。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一个是自己的兄弟,一个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刑雾天没想到“和气生财”这个词居然被他如此轻松地说出。

可能是“财”这个字引起了赵起擅诠的注意,他终于不和“异地女友”继续亲密联系,转而走了过来。

赵起擅梨抓紧空子赶紧离开他们——真的太挡视野了,连阳光也挡。

小时候玩扮家家酒的话突然又跑到少女的脑子里去——如果你们是女生就好了。

裴森玉比自己大那么多,赵起擅梨想找陪自己玩过家家的同伴可真不是一般难。

看她一委屈,赵起擅诠不乐意,于是刑雾天本来不抗拒也会被抓来一起玩游戏。

和赵起擅梨玩可以,和陈熣争玩也行,但看到赵起擅诠他就莫名有些膈应。

“我们排挤他。”他对陈熣争道。

陈熣争当时以为刑雾天在开玩笑,直接过去问赵起擅诠:你想不想被我们孤立?

赵起擅梨忘不了那天他们的脸色,反正那天的扮家家酒玩不了,直到裴森玉回来。

裴森玉的耐心就是被这群年轻人还是小孩的时候磨出来的,简直要没脾气。

鹿延捷如果知道裴森玉有这么一“劫”,可能就不会觉得她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这不是污名化词语,裴森玉很漂亮,如果裴森玉不知道,鹿延捷可以直接承认——公主就是形容一个漂亮,并且闪闪发光。

鹿延捷总觉得人必须有个成长过程,就像裴森玉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所以他脑补了很多:

刑睿和白霁对裴森玉多么好——他们本身为人就大方慷慨;赵原诘和袁起对裴森玉又是多么忙——他们本身向下兼容性强。

甚至鹿延捷会觉得,如果有一天裴森玉嫁给赵起擅诠,那也不稀奇。

可他当晚就烦得睡不着,过去找人家阎慕晞,对方被强行叫醒,两人四目相对。

“鹿延捷?阿捷?小鹿?小鹿哥哥?”阎慕晞本来给海族写规划就烦,好不容易睡下,又来一个鹿延捷,“听我的,去烦裴森玉,或者去烦谁都好,别来了,昂?”

卷发本来就容易蓬松,阎慕晞现在的造型没有经过打理,头一回那么难看。

他越看鹿延捷就越烦。

“你不要跟我说裴森玉把你赶出来了?”他这么一问,马上把自己吓醒:“胡说!”

鹿延捷还一句话都没说,阎慕晞再说下去可能要替鹿延捷把一生都规划好了。

“我们裴森玉,森玉姐是什么人?”阎慕晞站在他这个朋友的角度,又站在赵起擅梨和刑雾天他们把裴森玉当姐姐的角度道,“是一个多好的人?大不了你去服个软,哭一哭,什么事都没了……”

“我今晚睡你这。”鹿延捷二话不说,抢人家阎慕晞的被子,睡人家床上,浑身气呼呼的,让阎慕晞还不敢靠近。

“你要我去和裴森玉睡?”阎慕晞被对方行云流水的一顿操作气笑,整个人都醒了。

鹿延捷听后马上不乐意了。

“你敢?”

要不是自己卧室没有危险物品,阎慕晞真怀疑鹿延捷下一秒要取自己首级。

自然是不敢。

他阎慕晞也不是鹿延捷的那个意思啊?

人家干干净净,自己也清清白白,最多过去跟裴森玉唠唠鹿延捷的不是。

当然,阎慕晞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海族道德之一就是不能挑唆他人是非恩怨。

“行,那你说说,到我这来干嘛?”阎慕晞在卧室来回踱步,说出来的话随着耐心的消逝变得没头没尾,“男男授受不亲懂不?”

“那你去找陆憬歆——”

鹿延捷突然想起这个人,彼时的陆憬歆还在时瑜知殿里跟对方谈合作的事。

跟阎慕晞提陆憬歆,就和跟鹿延捷提裴森玉是两个效果。

阎慕晞和人家是奔着结婚去的,见的第一面双方就各自有了打算。

陆憬歆要跟许多不同的人打交道,阎慕晞也不会随便吃醋,还算“相敬如宾”。

但鹿延捷和裴森玉不同,各自的心思围绕着自己,把对方踢得十万八千米远。

直到这次金湾之旅,裴森玉都没想过请鹿延捷加入到自己的未来幸福生活中。

鹿延捷会不同意的——

她多么温柔,多么体贴,多么为她的好搭档好室友兼好哥哥着想啊?

可这分体恤,鹿延捷不需要。

鹿延捷这会儿接着夕阳,小心翼翼地替裴森玉蹭干脸上的海水,不让对方难受。

这几乎成为了基因的一部分——对裴森玉好成为了他的本能。

他们能够做一辈子室友,或者做一辈子搭档,却没有神佑他们一辈子能够幸福。

逾矩,是一件抛硬币的概率事件。

鹿延捷的过往教会了他缜密,所以他在大家面前万无一失,把一切都能处理好。

在技术上,大家都愿意服他。

如果裴森玉真的在过去失明——那种痛苦她当真不愿意回味!

过去她甚至贬低过自己,为什么要把一个陌生、甚至伤害过自己的男人带回家?

是她嫌生活太如意了吗?

可是现实是:

那是真正裴森玉想要得到的,她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也不愿意失去鹿延捷,她需要一个最优异的理由留住小鹿。

她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了不起的人,不像时瑜知那样家财万贯,不像黑水市——虽然貌似忘掉了一部分,但那部分对鹿延捷的重要不能淹没。

那我裴森玉想爱鹿延捷有错吗?

“小鹿,你看着我的眼睛。”等鹿延捷的动作缓缓慢下来,裴森玉轻声开口。

她的声音一听就是小火慢炖后的,许多复杂莫名的情绪被浓缩,到鹿延捷耳边只让他觉得美妙,不自觉向对方看去。

“我的眼睛没有沙子。”裴森玉抓住对方想要继续动作的手,因为情绪突然迭起,声音有些哽咽,她抓住重点词语问鹿延捷:

“我有错吗?”

鹿延捷愣了愣,他知道自己想回答“你怎么会有做?”,但他和过去一样,忍住了第一想法,只是把人搂入怀里。

裴森玉没有听见对方的回答,只听到一颗心在跳动,那是属于鹿延捷的。

鹿延捷,你的心也觉得我没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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