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六章·过河·春泉法阵

月夕灵台里的景象结束了,她转了转眼球,回到了现实。巨母教主正站在一旁,满眼赞赏地看着她。

月夕将在灵台中感应到的场景一一向巨母教主讲述。

“朝华国最后怎么样了?”月夕忍不住问道。

“朝华国灭亡了。”巨母教主简短回答,旋即赞叹道,“感应得如此精细,果然是个灵力高超的孩子啊……”

月夕嗫嚅道:“九巫说,灵力高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对那群灵力高超的大巫们来说,她们或许有这种顾虑。但是,对我这种没有灵力的普通人来说,你正是我需要的人。”巨母教主说道。

月夕有一瞬间觉得心底涌出热流,打消了她这一路来的忐忑。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被笃定地确信着、需要着的感觉。

巨母教主转过身,走向另一面墙前:“年轻的祭司,我先为你展示几幅图画,讲述几个故事,方便你更了解金乌神女教。然后,你需要选择你的姓氏。”

她领着月夕来到神庙内殿,一幅帛画出现在她们眼前。

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泛黄的帛画上只有一层让人看不懂的古怪图像。

巨母教主轻轻调整了一下旁边棱镜的角度,帛画上原本凌乱不堪的线条竟然瞬间变得清晰明确——在巫女上方,赫然有一条银色的蛟龙,和一只金色的凤凰!蛟龙须发皆张,凤凰双爪凌厉,显然正在激烈地争斗。

“这是……龙凤大战?”月夕惊道。

巨母教主顿了顿:“我们更习惯将它称为凰蛟大战。”

“天地之初有三神——创生之神女娲、不生之神妊好和死亡与重生之神女姞,我们神女教将其尊为真神。我们同时信仰太阳和三足金乌,将凤凰作为氏族图腾。而在神恩河以北,有一个氏族却奉不死之神姜妤与为尊,把三女神贬为厉鬼,恨不能得而诛之。他们自称龙族,以蛟龙为图腾。

“蛟族没有创生之力,所以厌恶生更厌恶死,他们僵化而淤滞地追求长生不死,他们不懂死亡是与出生相等的强大的戏剧性的奥秘,而且两者都被伟大的女神所超越和包含。因为生命之源和死亡之源是相同的——生也死之徒,死也生之始。*

“为了实现永生不死,他们渐渐演化出了奴役,来解决新人出生老人也没死所带来的食物分配问题。在他们的传说中,不死之神姜妤生下了男儿奴役之神鬼发,创造出了蛟族。

“一万年前,鬼发带领蛟族发动了凰蛟之战。这场凰蛟大战最终引发了末日大洪水,摧毁了一切。创生之神、不生之神和死亡与重生之神三位女神也在这场大战中被封印。”

巨母教主转动棱镜,月夕眼前的图像顷刻变化,折射的光线组成了一座雪原之上的虚空神殿。

“这里是昆仑山上的晏危城神殿。晏危城是凰族最初的九大圣城之一,也是海拔最高的一座圣城。”

空旷的神室内是一个华丽繁复的祭坛,玄英玉铺就的地面上浮现着一个巨大的法阵,发出淡金色光芒。

“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祭坛,是上任祭司用复刻之术做出来的投影而已,它的本名叫春泉祭坛,位于晏危城神殿内,祭坛内这个巨大的法阵名叫春泉法阵。”

法阵并非平面,而是呈金字塔式立体结构,从上至下共有三层,最上一层有三个空空如也的莲座,像是在等待着三位女神的苏醒。

法阵的中间一层则盛放着三件虚空幻影一般的圣器,每件圣器之下,分别有三个空位,一共盛放着九件宝器。

巨母教主指向第一件圣器——看上去像是一个圆肚缠花宝瓶:“创生之神女娲所用的圣器是灵乳瓶,当集齐清定棱镜、无垠之杯和金线甲三件宝器,便可以合成圣器灵乳瓶。”

“合成?”月夕问道。

“这是第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让我们先把它记下来并放到一边。”

“好的。”月夕乖巧点头。

巨母教主继续说道:“不生之神妊好所用的圣器是月时权杖,生否判书、金苔花、玄妣链三件宝器,可以合成圣器月时权杖。”

从虚空幻影里看去,那是一支长长的黄金权杖,顶端镶嵌着明亮而硕大的宝石,其上光华流转。

“至于死亡与重生之神女姞所使用的圣器黄泉幡引,目前我们知道的相关宝器只有执死令和凋亡小箭,缺失的第三件宝器我们仍不知去哪里寻找。”巨母教主叹了一口气。

黄泉幡引的虚影比其她两个圣器更为模糊,只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面画着繁复花纹的丝帛,恍似飘摇招展于业力之风中。

法阵的最下一层是六个兽头形状的棋子,不是寻常兽类,仿佛全是上古巨兽,月夕一时之间竟都辨认不出。

巨母教主一一介绍道:“这是六吉兽,象征着**之间的六种力量——明治之兽吉光、神使之兽英招、慷慨之兽当康、勤学之兽甘华、自治之兽朱颜雀、和平之兽鸑鷟。”

月夕无端想起了她的一位故友。

不待她思绪蔓延,巨母教主再次转动棱镜,在春泉法阵的另一端,相对应地,竟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暗黑法阵!

“这个黑暗法阵同样是上任祭司归海无涯用复刻之术做出来的投影法阵,但这个法阵是真实存在的,它的本体位于上党郡长子城正清教本部里面,被蛟族称为‘父全天龙’法阵。”

月夕屏息凝视,虚影中的暗黑法阵同样是立体结构,一共分为上中下三层。

“最上层是三大恶鬼——象征奴役的鬼发、象征不死的姜妤和象征失控的无伥。”

第二层,同样有九个空空荡荡的底座,似乎用来盛放法器。

“鬼发所用的法器是驭王鞍,由青瓦阶、金润铲、天惩鞭合成;姜妤使用的法器是不死丹,由上丹、中丹和下丹合成;无伥使用的法器是蓝罂粟,我们暂不知道究竟蓝罂粟从何而来。”

第三层,六大凶兽须发贲张,恶狠狠地盯着月夕。

“阴谋之兽穷奇、邪宗之兽犼、贪婪之兽饕餮、邪学之兽烛阴、群氓之兽土宗虫、战争之兽朱厌——我们称其为上古六大凶兽。”

月夕盯着这些棋子,心中突然出现了一场巨大的棋局之景。

天下为棋盘,人为棋子,驾驭力量之人对弈被力量所驭之人,胜者可得宝器,集齐宝器可点亮圣器,点亮圣器便是点亮女神……

她能听到心底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评价道:“并不严谨,但这样理解也不能说错……”

耳边,巨母教主的声音响起:“刚刚安葬的那位教女,从云中郡给我们带回来一个消息——蛟族正在试图制造一个新的巨兽,整合六大凶兽之力,他们称之为‘父全天龙’。六大凶兽残忍暴虐,时而自相残杀,这也给了我们可趁之机。但如果他们的父全天龙,真的能够完全整合六大凶兽,使牠们彼此咬合成一个严密的吞噬巨怪,那么父全天龙诞生那日,便是世间万物沦为奴隶之时。”

那样的场景,令月夕想想便觉得汗毛倒竖。人们所有的创造之物不再是为自己和所爱之人享用,而是被剥夺上供给蛟族,而自己则终其一生劳苦卖命,没有积蓄。这是因为他们自身从出生之日起已经是蛟族的奴隶,永生永世无法解脱。

月夕感觉自打出生以来,第一次清晰地看明白自己心里那些如影随形的不适感来自哪里——我永远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永远不是应该被优先满足需求的那个人、永远不会被期待未来能做成大事;我是次要的、是不够美的、是要求平等对待会被视为对他人的冒犯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蛟族。这个由六大凶兽守卫的种族,方方面面地控制了这个世界,尽管牠们只占据了九州的半壁江山、尽管凰族以与其分庭抗礼的势力不断为人们争取自由的空间,但牠们确实就如同癌症一般,不断自我繁殖、将这令人作呕的规则传染到九州各个角落,传进了诗书里、传进了人们的集体潜意识里。

尽管自幼生长于神恩河以南的凰族,但由于极度敏感的体质天赋,月夕一直能隐约地觉察到,自己周身有一种绵密的焦虑在涌动,这种焦虑隐秘而无孔不入——我的劳动能力如果没有达到某个标准,是无法养活自己的,会饿死、流落街头、尊严尽失、生不如死。

但事实上,自打她踏入伴月城以来,这里的自在与丰盛让她意识到,女神是富饶而慷慨的,人活着本没有必要为养不活自己而焦虑,是有什么隐形的东西隔在她和生命本源之间窃取与掠夺,让她终日付出劳作,却离丰盛的本源越来越远。

月夕的心中升腾起滚烫的怒火。她生来温柔和善,甚至从没和人吵过架,但她从这一刻开始,只想将蛟族碎尸万段,让牠们为给她人造成的痛苦付出代价。

*本句化用自Monica Sjoo和BarBara Mor著作《The Great Cosmic Mother》与《庄子·知北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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