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洛阳都城最大秦歌楚馆里。婀娜多姿的舞娘，在台上翩翩起舞，坐上筹光交错的看客把酒言欢。二楼倚栏而望的裴祁安，狐狸般的双眼盯着那左拥右抱的户部官员。

不一会摇曳生姿的女娘一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便攀附上裴祁安的胳膊。“官人，您看着可是面熟，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奴家？”

只见上一秒还是盯着猎物的狐狸，下一刻便换上了如沐春风的样子，活脱脱的春楼公子哥。

“是么？本公子瞧你也是这般，想见如故。”不觉间他已经将手移至这揽客女娘的后颈，只等将她一击至晕。

“巧娘！你可不能这般无赖，秦公子可是我先看上的，要说也是看我更熟，你快些还给我罢！”一声打断了裴祁安接下来的动作。

迎面来的是年纪看上去稍长，却又不显老态，更显风骚的媚娘。

“秦公子，您这些天不来看媚娘，怕是将媚娘给生生忘却了罢！”媚娘早在几日前就收到长丰传信言明公子的计划，便埋伏几日，刚瞧见这不知哪里的人像是水蛇一般缠着公子，只得亲身上前拦去。

裴祁安看见下属来了，倒是心里松快了些许，毕竟他自己也不擅长安置女人。

“媚娘说的哪里话，你可是本公子最惦记的，可不许污蔑了我。”说完将缠着自己胳膊的巧娘给剥离开，她身上的胭脂水粉万分呛鼻，回去还得好好沐浴一番。

“巧娘，你也看到了，我和秦公子可是有约在先，你在另寻罢！”说着便带着裴祁安往外走。

两人走过二楼围台的栏杆，越过周遭的男男女女，往三楼走去，期间三楼都是达官贵人的品级，虽不及王子皇孙在四楼以上，这一楼倒是少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人。

“公子，户部那位已经在用刑了，但是他吵着要见您，不然吐不出什么有用的。”媚娘遍走遍跟裴祁安汇报着。

刚才在那户部官员怀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媚娘，媚娘一将人带进屋内就晕了一同来的舞女，命令藏在梁上的手下将人架起来先问着。转身出来迎接公子，顺便替他解了围。

“有意思，我倒是要来会会此人。”裴祁安面上仍是一副都城公子哥的做派，只有眼睛了又聚起了对猎物的渴望，手里把玩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推开门迎面来的血腥味混杂着青楼楚馆特有的优劣难分香气，这要是让刚捡到的徒弟闻到了不得嫌弃死。只不过她好像一路以来血腥的味道常常闻到，开始裴祁安还以为她只是会有些害怕，直到有一次她主动帮忙上药时，闻到了血味时面上的的嫌弃之色都来不及掩藏。

抬眸望去，与自己看到的那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样子不同的是，架上是一个面目清秀，身形瘦弱的男子。

抓错了？裴祁安倒是愣了一瞬，很快恢复常色。“听说你想见我？”

“咳咳…”架上的男子倒是不抗打的，这才一会儿就咳出血了，随后只是虚弱的一答“是…”

“那你现在见到了，该说了吧”裴祁安抬眼示意媚娘，媚娘心领神会上前一手掐住男子的下巴，让他抬起头。他看了裴祁安一会，定住了，满眼的震惊，身体不禁的痉挛。

随后又开始剧烈咳嗽，媚娘看着他咳嗽出来的血水吐了自己一手，虽嫌恶万分，到还是尽忠职守的没松手。

反复折腾了半天，这个眼看就要交代在着的男子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对着裴祁安喊了一声“大哥哥”

“嗯？公子我看是这人被打糊涂了吧，开始六亲不认，认公子你做大哥哥了？”媚娘眼里透着十分的不解。

“给他点水”裴祁安听到这声，虽是心里有些涟漪，但也仅仅限于涟漪了。

开始看到抓错人了，错愕了一瞬便反应过来这人是自投罗网，知道如今呈福殿案在清洗朝堂，不少洛阳的官员开始找替罪羊，换证据，洗白自身。

只是这个男子明知今天自己要抓的就是这个在暗地里偷梁换柱，销毁证据的户部老鼠，却还以身入局，要么就是他什么都不知今日也是来暗中为自己脱罪，实打实被误抓。要么就是他也在暗查呈福殿案，还察觉了暗影楼的势力，来此一探究竟的。

如今嘴里喊着自己为大哥哥，看来就是第二种情况了，建安裴氏现长子裴玄郎。也难怪媚娘认错，裴玄郎和那个户部官员，同评价，现在户部就两个侍郎，裴侍郎和李侍郎。那个手脚不干净的李侍郎怕是现在早跑了，再抓就不那么容易了。

“你这一声可喊错了，我可不是你们建安裴氏的子孙。而你如今放跑了李侍郎，我留你有什么用呢？”

“大哥哥，我…”“咳咳”刚喝完水裴玄郎还是弱了些，虽然没有再用刑，刚也没有上鞭子只是徒手打了他几下就如此。裴氏这后人真是跟那麦子一般，一茬不如一茬。

“我可不是你大哥哥，莫要乱攀咬人。”

裴祁安也不等裴玄郎答完便止住了这兄弟情深的单方戏码。“赶紧把你知道的吐出来，我可不跟废物浪费时间。”见裴玄郎又要咳，生怕他血溅当场，赶紧把扇面打开掩住口鼻，只留一双狐眼。

“我…”裴玄郎深吸一口气，也希望自己的身子争点气，不要耽误自己化解大哥哥和裴家的仇怨。

“我一直当你是大哥哥，我先前在父亲烧掉你所有东西的时候私藏了你的画像，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你，咳咳”说完也不顾血腥味直冲天灵盖，硬生生给吞下去了。

“现在呈福殿案陛下的决心满朝皆知，可我却不觉如此去，陛下这两年愈发剑走偏锋。景阳王案种种蹊跷，大理寺却草草收尾，还未等到三司会审，就结案昭告天下，此为疑窦其一。今朝呈福殿案主要的应该是工部在前户部在后，地方贪污小，中央贪污大。陛下却从地方查，这给工部抹去账目可乘之机，户部再加以推诿，举证便成了难上加难，此为疑窦之二。”

看着裴玄郎马上又要咳嗽，裴祁安让媚娘给他解绑喂水。自己接着他分析“而地方先查，却在户部拿人。你知道李侍郎奔走几月早已是洗脱的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还和其他官员绑上利害关系，如此就算是顾及自身，也不会让他掉马。户部在你们二人官阶以上的圣人不会动，至此此案于你而言已是死局。你想着退也无路，不如奋身一搏，却没想遇见了我。”

连喝了三杯媚娘递过来的茶水，缓过来了一下，裴玄郎听自己大哥哥哥分析的只觉是头头是道，从小就跟在裴祁安屁股后面的迷弟，此刻更是膜拜非常。但最后一句他也深知大哥哥和裴家嫌隙已久，非一日可以消解。

“大哥哥，不管如何，你想做什么玄郎定鼎力相助”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他颤颤巍巍的起身深鞠躬。

“可若是我要你的命呢？”裴祁安看着自己眼前的二弟，不知裴家那样的龙潭虎穴怎么养出了这样天真的孩子。

“若是大哥哥愿意，玄郎亦无他言。”说完，裴祁安毫不犹豫抽出媚娘藏在桌脚的短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抵在裴玄郎的脖颈上去，烛光映的短剑亮的刺眼，看着二人眼光里的对峙，一瞬让裴祁安晃神了。

看着眼前大哥哥神魂不一，裴玄郎便低下头去，“大哥哥，我知道这是裴家欠你的…也是我欠你的。”

听到这话，裴祁安觉得没意思及了，那时候的裴玄郎才十一二岁，远在他乡等他回来自己早就应该是孤山上的野鬼了。

“说罢，你的计划是何”裴祁安见他也算是肺腑之言，自己也需得摸清楚朝中的动向，本就想先抓了李侍郎问清楚再探一探裴玄郎。他倒是一步到位直接送上门来。

“大哥哥，我私心认为朝中这砍砍半年就发生两件大事，而唯一有能力做到如此翻云覆雨，不过二人，一是东宫里的太子，他背后的还有秦氏举家之力。但他若如此便是吃力不讨好，反而会惹了陛下猜疑。且景阳王案里面，他自己未婚妻子也牵涉其中，本来两年后，景阳王唯一的妹妹景昭郡主便会嫁入东宫，太子可以多一方助力，完全没有理由去策划景阳王谋反，属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得不偿失。而呈福殿案里面，太子被派往吴郡查案，这倒像是陛下震慑太子的手笔。”

“所以，这两件事情都是圣人做的”裴祁安听到这，发现自己所想和裴玄郎倒是一致，接着他续道“圣人想要的无非是生前世人敬仰，死后万民歌颂。他现在既不想放权，那便只能把权柄握在自己手里。景阳王也好，太子与秦氏也罢，都是意在打压东宫。”

“早年吴郡祈雨，太子得民间赞颂。陛下如今便办了呈福殿的案子，而我不过是户部侍郎之一，中央的官员应该就在这几日将会大换血，太子回朝之时，这天下逐鹿他就被革除在外了。”裴玄郎就自身处境得出了部分结论。

“所以你是觉得自己要吃牢饭了，剩下的你破不了局，但绝处逢生你发现了还有一股势力在洛阳查呈福殿贪污，你要抓住这力量来破局”到此裴祁安倒是愿意抬眼看看这个血缘上的二弟弟，算是裴氏这些年来仅有的苗子。

“大哥哥，我做了这样的打算就是破釜沉舟，只愿不牵连远在建安的家族，我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罪证，上不至于牵连家人，下我也未成家，在洛阳算是孤家寡人。如今遇上大哥哥我倒是安心些许。”裴玄郎此刻看着裴祁安的眸子里满是星光，看得媚娘都无语极了。一个秧子在这里尽是勾栏瓦舍的做派，心里又添一份鄙夷。

“成交，不过事成之后你也要为我办一件事。”裴祁安本就意想接裴玄郎再查一查当年的裴家的脏污。

开始查案啦～第一案“呈福殿贪污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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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雨压竹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