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季时也抬头,一张精致的脸白得惊人:“姐……姐姐。”
白清婉眸光一晃,有些疑惑开口:“你怎么了?”
“姐姐,我……有些不太舒服,”季时也声音虚弱,见白清婉尤站在门前,又说,“可以让我进去吗?”
白清婉有一瞬间的心软,然而思及那一晚的沈宴,她还是定了定神:“你如果不舒服,就快回房间休息吧。”
“可是姐姐,我一个人很害怕。”季时也一向明媚的眼眸中此时有些暗淡失神,他语气艰涩,“姐姐……你可以陪我吗?”
季时也眼底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暗暗笃定,他一向很会装乖卖惨,而且这么多年的经历,早已经让他可以演得亦真亦假,很多时候连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然而与他预想的不同,白清婉的片刻犹豫很快被一种坚定所取代:“你如果害怕的话,我叫个男生来陪你吧,或者等兆南回来,我叫人给你们换间双床房让他陪你住。”
白清婉此刻心神反而定下来了,季时也那一句“你可以陪我吗”让她心口颤了又颤,她想起那一晚阿宴低声求她陪他的样子,她不能再伤害阿宴了。
浓重的失望落入季时也的眼中,他皱了皱鼻子,垂下眼睫,一丝嫉恨飞速掠过,在纤长睫毛的遮掩下只看得出深深的失落。
他长长叹了口气,声音中有一丝哽咽:“姐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害怕黑夜……”他犹豫着停顿了少顷,“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又觉得如果是你,我愿意把伤口撕开来让你看……”
他轻轻抬眼,眼中有一种浓烈的脉脉之情:“如果这样做可以让你愿意低头看看我,哪怕你是可怜我,我也心甘情愿……”
“别说了,季时也,”白清婉打断她,纵使如此,听了他如此剖白,她不免语气稍缓,“我已经结婚了,更遑论我还是你的老板之一,你跟我说这些显然并不合适。”
“姐姐,你误会了我的意思,”季时也语气自然转圜,仿佛刚才在白清婉面前表露真意的另有其人,“我是说,我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所有人:我的老板、同事、朋友,甚至包括我的亲人,他们都是因为在我身上有利可图,都只是想多插一脚赚取一杯利益而已,只有你……”
他吞咽着口水,眼神哀怨:“你跟别人不一样,你不求回报地救我,帮了我一次又一次,你愿意陪在我身边,你让我活得像个人样……”
“我帮你,”白清婉尽量平淡着语气,“就仅仅是帮你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季时也,如果是别人我也会帮的。”
“是,我知道,你一向这么善良。”他仿若自语,而后,失神的眼神又重新聚焦凝视着面前的白清婉,“那你可不可以再帮我一次?”
见白清婉没有说话,季时也有些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我很害怕,他们以前,彻夜地折磨我,我睁着眼睛,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煎熬着,希望自己下一刻就死了,死掉,或许就能获得安宁了……”
白清婉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同情,深受创后症折磨的她,其实远比其他人更能对那种于黑暗的莫名恐惧感同身受,何况他所说的确实是将自己最深的伤口暴露给她看,但是……
她犹豫着把手伸进口袋,下意识抚摸着里面的钥匙,还是狠了狠心:“季时也——”
好像察觉出她要说什么,季时也可怜兮兮低声说:“姐姐,这么久了,你可以不叫我的全名吗,你叫我阿也或者时也可以吗,我真的不想你对我永远那么生分。”
接下来要说的话白清婉也有些不忍心,但她必须要说,因此不妨在这种小事上就如他所愿,于是白清婉改口道:“时也,我很想帮你,但是今晚我真的不能让你进来,”她斟酌语句,“或者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叫越筝喊个男生去陪你,不必等兆南,你先回房间等……”
“姐姐,你怎么不明白,如果我要他们,我还来找……”他停顿了一下,收回了有些急促的语气,“我是说……”他咬牙,“我只要你,我想要你来陪我。”
“我……”白清婉还待拒绝,突然间一束疾雳的闪电划破天际,在天空蜿蜒出一道狰狞的裂痕,伴随着一声闷雷炸响,一瞬间,倾盆的大雨滂沱而下,她周身不受控制地一抖,而后双腿竟有些发软——
季时也也恰好在此时向前抱住了她,白清婉浑身虚浮,根本无暇阻止,只是将手抬起来轻轻抵在他胸口,然而由于身上无力,这一下看起来倒像是迎合而非拒绝。
“姐姐,你终于肯让我抱你了!”季时也脸上的惊喜掩盖不住,他胸口激荡,本以为早已死去的心脏雀跃有力地跳着。
同时,转角处一人也闪身而出,沈宴三步并作两步从木质楼梯越级而上,见到两人的样子后面色一暗,随后还是走过去在季时也怀中抱过白清婉。
白清婉身子发飘,有些虚弱地抬眼,看见来人是沈宴,心中稍定,轻轻唤了一声:“阿宴……”
沈宴低头看她,眼神柔和一瞬,又在季时也用力后挣时恢复冰冷,他语气透着彻骨寒霜,眸中仿若深潭,他对季时也道:“放手。”
季时也没有说话,只是执拗地不撒手,用力圈着怀中的白清婉,眼神有几分倔强地与沈宴对峙。
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沈宴松脱一只手,砰地一声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结结实实,在它的作用力之下,季时也整个身体晃了晃,头随着左脸偏移,那张惊艳了万千少女的侧脸立刻高高肿起,嘴角蜿蜒一丝血迹。
尝到了一点腥甜,季时也却笑了,脸上的表情有一抹疯狂,他挑衅似的把另半边脸侧过去:“我是打不过你,沈宴,你再打啊,今天我是不会放手的。”
沈宴盯着他的眼睛,幽深的瞳孔中闪烁着危险的暗芒,他勾起嘴角冷笑,仿佛在揣度到底用哪一种方法捏死季时也更合适:“你会后悔说这句话的。”
季时也心下微颤,沈宴的威慑力实在太强,但他面上的疯狂更甚:“好啊,那你就当着姐姐的面打死我吧。”
沈宴停顿少顷,季时也提到白清婉让他稍微犹豫,但在看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后还是举起拳头——
“阿宴,”白清婉声音已经无法再虚弱了,“不要打他……”
沈宴心口痛了一下,他的手臂僵了僵,有些脱力地颓然放下,神情恍然。
纵使自己拥有再多、实力再悬殊又如何,她……不要我。
沈宴垂眸,过了良久,他才又抬起头深深看了季时也怀中的白清婉一眼,压下语气中的苦涩道:“那……我下楼去帮你处理事情,让他在身边陪你。”
缓了许久,白清婉才强撑着再次出声,她轻声对季时也道:“你放开我。”
而后用尽全力将手臂伸向沈宴,尽管如此,也只张开了一点,她的声音断断续续:“阿宴,带我……回房间,钥匙在口袋里,我要你陪我。”
沈宴眸光震荡,他上前一步将白清婉抱过来,上扬的嘴角几乎压不住。
季时也愣了愣,怀中的人已经被抱走了,他看起来也并没有反抗的意思。
沈宴从白清婉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他小心翼翼抱着怀中的她大步走进去,再没有给一旁的季时也一个眼神。
门已经关上,季时也还充愣地站在那里,他的眼中一开始还有几分颓丧,可随即,那可以用美丽形容的眼眸中却闪过了一抹嘲弄的神色。
以为你赢了吗?
可是看刚刚的样子,你明明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甚至,如果没有她的那句话,你是不是已经认输了?
季时也勾弄嘴角,面色幽暗,随即转身离去了。
——
走入房中,沈宴把白清婉小心放在床上,替她拖下鞋、盖好被子,动作熟稔就如以往无数次那样,白清婉把身体蜷缩成一只虾米的形状,随着窗外雷雨肆虐,她的鼻尖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
沈宴轻抚她的额发,眼里满是担忧。
他站起身,一一检查了窗子是否关紧,拉好窗帘,而后去门口拿了瓶矿泉水,他从一旁桌上拿起一个玻璃杯,用随身的手帕擦干净,倒了杯水走回床边,轻声问道:“婉婉,要喝水吗?”
白清婉缩在被子里,先是紧闭着眼睛摇摇头,想了想,复又睁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沈宴坐在床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递过杯子,白清婉有些虚弱地接过来,手腕一软,沈宴眼疾手快扶住她,就那么握着她的手喂她喝水。
待她喝完,沈宴放下杯子,白清婉靠在沈宴怀中,感受着来自于他那种无与伦比令人心安的气息,沈宴也拥着她,半晌没有动。
“阿宴,”白清婉说得有点艰难,“我要给越筝打个电话……”
“我知道,”沈宴轻声道,“我都处理好了,”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你的那几个员工应该已经在子明的车上了,大概再有20分钟就到了,别担心。”
白清婉点点头,安静了一会儿,而后突然似想起什么般又道:“兆南那边……”
“放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第六十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