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沈宴的声音也似乎有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已经通知过他，他已经掉头往回赶，应该也快要到了。”
白清婉还待张口，沈宴就笑：“越筝那边也已经通知到，事情都处理完了，不过她不肯休息，一定要等着他们的车回来安顿好众人再睡。”
“我已经跟她知会，你今晚身体不太舒服，早早睡了，有事通知我即可。好了——”沈宴眼眸中流露宠溺，可惜怀中的白清婉看不到，“白大总裁你只需负责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有我在，你不必操心。”
白清婉终于安心地点点头，缩回沈宴怀里，她迷迷糊糊地想，沈宴似乎好久好久没有用过这样轻松亲近的语气跟她说过话了，结婚之后，他们之间好像就变了。
她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将身体侧过来，双手环住沈宴的腰，沈宴僵了一下，却还是任其动作，她把脸埋在沈宴怀里，深吸一口气，竟奇怪地感觉自己好一些，说话也有了些力气：“阿宴，幸亏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今天该怎么办。”
她抬起一点头看他，又重复了一次，语气有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温柔：“还好有你在。”
沈宴嘴角上扬，刚要开口，就听到几下有节奏的敲门声。
白清婉有些纳罕：“这么晚会是谁呢，是不是他们回来了，阿筝……”
沈宴将她扶在床上，而后起身：“你躺着休息，我去看看，有事我会处理的，放心。”
白清婉听话地躺下，窗外雷声渐渐小了，可并未完全止息，依旧间或有雷声传来，她怕自己起身还会脱力，因此并没有逞强，而是乖乖躺回被子里。
沈宴打开门，几乎是在看见来人的一瞬间脸色冰冷下去，他压低声音：“你来干什么？”似乎也并未期待来人的回答，而是随即就准备将门合上。
门外，季时也扬着一张脸，刚才被打的地方高高肿起，嘴角有些泛靑，他直接伸手挡住即将关合的门扉，飞速向屋内看了一眼，沈宴侧身一步遮挡住他的视线。
见白清婉看不见，季时也索性不再装了，他收起脸上准备好的和善笑容，换上一副嬉皮笑脸又有些混不吝的表情：“别急着关门啊沈总，我是来看我姐姐的。”
听到“姐姐”两个字，沈宴脸色更沉，但碍于身后的白清婉，他还是低声道：“她不方便见你。”
“哦是吗？我要听姐姐亲自来跟我说，”他看向沈宴，面带挑衅，虽然比沈宴矮半个头，气势却撑足了，“你说的，我不信。”
沈宴冷屑一笑：“季时也，你以为我没有调查过你么，你那些东西我手里都有一份——”
他音调不高，季时也却脸色有些发白，沈宴继续说下去，“或者说，如果明天你被APS扫地出门，你猜猜看还有没有其他经纪公司敢要你？”
季时也身体有一瞬不易察觉的摇晃，沈宴泠然笑着，语气森森：“碾死你，对我来说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他停顿半刻，居高临下看着季时也，声音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儒雅地吐出一个字，“滚。”
季时也有些摇摇欲坠，不过很快，他就抓到了主心骨：“就算你想那么做，姐姐会同意吗？”
沈宴也笑：“那你觉得，如果我执意这么做，她是会选择站在我这个丈夫的一边，还是选你这个不太熟的‘弟弟’呢？”
季时也停顿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很快，他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沈总，沈宴，如果你真的那么确定的话，那为什么刚才她护着我的时候你会说让我陪着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让我滚？”
沈宴的笑容消失，季时也却似乎意犹未尽，他向前逼近了一步：“所以说，沈总，你也并不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笃定吧？”
沈宴眸色幽冷，刚要开口，季时也却夸张地将手臂往前一伸，作出将要推门的动作，沈宴伸手一挡，却似乎被什么烫了一般似的，不可置信看向一处，眼神震颤。
季时也的袖口，赫然就是那枚——婉婉曾在雨里护在身下视作珍宝的袖扣。
季时也的眼睛从刻意伸手开始就一直紧紧盯着沈宴，此时见他怔愣，就已经了然，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看来你也认识这个东西啊，沈总，”他扯开嘴角，发出一连串炫耀似的问句，“喜欢吗，好看吗，想要吗？”而后压低声音，近乎耳语，“姐姐送我的礼物，现在你还那么笃定，姐姐会站在你这一边吗？”
沈宴扶在门框上的手由于太用力指节有些泛白，季时也盯着他，满意地眯起眼睛：“沈宴，如果不是你碍事，刚才我和她就已经抱在一起，你也亲眼看到的，那现在陪在她身边的或许就是我。”
沈宴沉默，周身气压很低，整个人似乎融在一种浓稠的阴影里。
季时也看了他的神色，知道此刻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个袖扣罕见地居然让强大如沈宴心神不稳，他很快咧嘴一笑：“是，刚才她看似选择了你，但其实你来了，她就别无选择，毕竟我见不得光，而你又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沈总，你可以不相信，我知道你手段很多，我也玩不过你，但我赌的就是姐姐的一颗真心，你可以调查一下，平时在公司，我又有多少时间是泡在她办公室里的，她几次舍身救我，甚至连你也不顾……”季时也语速不急不缓，他一边说着，一边大着胆子抬起眼睛仔细端详着沈宴，好像在细细品味对方的表情，“所以在她心中谁重谁轻，也不难猜吧？”
“女人的爱，总是由怜而生，在她面前，我不介意让她看到我最卑微的样子，沈总，我知道你可以轻而易举碾死我，可是，投鼠忌器，你就不怕姐姐因为我的关系，会和你赌气生分，甚至一气之下离开你吗？”
季时也清楚，自己的这些虚张声势，如果沈宴刨根究底，那很容易一戳就破，不过，他真正赌的，其实是沈宴的关心则乱。
作为旁观者，他看得很清楚，他们彼此之间都有情愫，如果不在他们都恍然不知时兵行险招，那等他们互通心意，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可没有那么伟大，要为了别人所谓的幸福牺牲自己。
而沈宴的城府，可以让他就算在如此情势下，也能够维持神色让人看不出端倪，在白清婉面前，他卸下防备，对她流露出最柔软的部分，可在其他人、特别是季时也面前，他是充满戒备的。
沈宴面色微沉却看不出太大的变化：“季时也，你倒是很会讲故事，可惜你们那个圈子里的一套对我没有用，不必白费心机了，留着你这一套把戏给别人用吧。”
季时也转了转眼珠：“既然沈总不喜欢，那——我还是用在姐姐身上吧，毕竟她倒是一向很相信我呢。”
接着，没等沈宴回答，季时也就抻着脖子用比较大的声音对着沈宴身后喊了一声：“ 姐姐，听越筝姐说你不舒服，我来看过你了，沈总不让我进去，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这一句，他依依不舍地最后欣赏了一下沈宴的表情，听到屋内白清婉的声音，怕事情败露，还是选择尽快拔足离开了。
沈宴关了门，有些恍惚地走回屋内，由于外面风声呼号、雷声狂乱，两个人说话声音又低，屋内的白清婉并未太听清两个人说了些什么，甚至一开始，她身体虚弱耳鸣，都没有听清楚到底来的人是谁，还是后来隐隐约约听着像个男人的声音，到最后季时也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她才知道是他又来了。
见沈宴回来，怕他因为季时也半夜找来不开心，白清婉强撑着身体小心翼翼说道：“阿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回来……”
还未说完，却见沈宴面色极其难看，停顿了一会儿，犹豫着小心翼翼问道：“阿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宴直到此时，眼神才有些恍然地找到焦点，他看向她，方才胸臆中那抹温情的热意渐渐凉了下去，他眸色发冷：“没什么，你先休息吧。”
不对，明明是有什么。
白清婉敏锐察觉到，以她对沈宴的了解，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好像，刚刚那种仿佛回到婚前时轻松自在的气氛不见了，似乎……又回到了之后那段日子的隔阂、猜忌和冰冷。
白清婉感到背后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窗外的雷雨越来越小了，可她却觉得心里比任何一刻都要慌乱：“阿宴？”她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可是沈宴却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沉吟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宴，”她只好胡乱猜测，“如果是因为刚才你来时他抱我，那是因为我当时创后症发作，我并不是自愿的。”
见沈宴还不出声，她焦急继续道：“是不是……季时也刚才跟你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跟我说，我都可以慢慢向你解释。”
沈宴的身型终于动了动，他好像刚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才听到了她的声音，嗓音含糊地嗯了一声。
“阿宴，”白清婉赶忙又道，“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你可以跟我说，不要这样不说话。”
沈宴低下头，依旧背对着她，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柔地、矜贵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