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林知予觉得自己的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她此时一只手撑着树,一只手叉着腰,只觉心力交瘁,嘴巴苦涩不堪,脑海中却不禁想起先前看到的画面:
地上摆了一个削去五官剃掉头发的人头,四周有足足八条手臂摆出盛开的姿态,手臂有长有短,有黑的白的还有紫的,有新鲜的还淌着鲜血的,有腐烂的散发出恶臭的,眼力极好的林知予还瞧见尸肉上有蛆虫爬滚。
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无论是头骨上还是手臂上都插了花,是一朵又一朵紫色的小花,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密密麻麻地插在骨肉上,从远处看就更像一朵巨大的盛开着的花朵。
今晚又要做噩梦了...林知予叹气。
“这是刚刚调好的蜂蜜水。”
林知予看过去,盛白已换了一身深青色衣裳,手上正拿着一个茶碗,夜里寒凉,林知予还能看到冒出的些许热气。
“谢谢。”
她接过茶碗,慢腾腾地喝完了这碗蜂蜜水,抬头一看盛白还站在原地,想了想她道:“那件衣服,我赔给你。”
“不用。你...现在好些了吗?”
林知予咧了咧嘴:“如你所见,不是太好。”
顿了顿她开口:“之前也是这样的吗?我说分尸案。”
盛洵嗯了一声,然后道:“这是第四起。第一起是一个月前,在城北赵家发现了...人头四周围着一圈一圈的黑发;第二起是二十天前,城西钱家是地上摆着两个人的眼鼻耳舌;第三起是十天前在城东孙家,四处是挖出来的五脏六腑,足有三人的量。而这是第四起了,发生在这里,城南李家,每一次那个凶手都在现场插满了鲜花。”
他语气突然迟疑:“你...不知道?”
林知予:“有所耳闻,只知杀人者暴戾凶残行分尸之事,不知其分尸手段,更不曾现场见过。”
她看向盛白,察觉盛白眼底的怀疑,无奈开口:“你现在总不会还怀疑我吧?”
“有人见过你深夜浑身血地走在路上,还有人...说是目睹你的杀人现场。”
林知予:“那人在哪儿呢?”她磨刀霍霍了。
“天色已晚,明日我唤他们来与你对质,林姑娘,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知予:“回哪儿?”
“回你家吧,我明天来接你。”
林知予疑惑地看了盛白一眼,她突然想到今日闯进她娘院子里的那个人,还有那股奇异的香味。
不知道是不是凶手,当时应该抓住他的...林知予有些后悔。
翌日,林知予还没来得及为没做噩梦感到庆幸,就被早早登门的盛白接走去了县衙。
县衙内除了坐在正上头的县令,还有两个看起来年轻的男人站在一边,看到林知予的时候瞪大了双眼,看起来紧张又害怕,又看了看一边的盛白好像才放下心。
其中一个穿着单薄的瘦小男子指着林知予开口:“就是她!大人我亲眼看见她拿刀砍的人!”
林知予一听就乐了:“哦?那你说说看我是何时何地拿的什么刀砍的谁啊?”
瘦小男子被突然出声的林知予吓了一跳,他怒目圆瞪:“你还敢如此嚣张!”转头就向坐于上方的县令告道:“大人,十天前晚上子时刚过,我和友人分别,我记得那时更夫刚刚敲过,就是子时刚过,我路过西市,忽然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那会我喝了些酒胆子大,便拐过去看了,结果一看就看到这个人拿着刀砍人!”
“我记得可清楚了,那个人头已经滚到地上了,然后她还拿着刀一下一下地砍着那具尸体,她脸上全是血,我一下子就吓清醒了,当时什么也顾不得马上就跑,所幸这个魔头并没有发现我,我回家后实在害怕,所以到现在才敢来举告她。”
林知予道:“你可看清楚了?那可是子时,夜里没有灯,砍人者脸上全是血,你一眼就能认出来是我呀?”
瘦小男子立即回道:“我绝不可能认错!那时虽然天黑,可身形面庞一看就是个姑娘!那张脸也分明就是你,况且平城除了你,还有谁家姑娘能这么做!”
林知予拍了拍手,嘲道:“好无懈可击的逻辑!那么你呢,你又看到了什么呢?”她转向另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问道。
那少年见林知予看向自己,被吓得一哆嗦,虽然害怕但还是对着林知予说道:“也是十天前,我看到你浑身都是血,走在长安街上,不过我看你走得摇摇晃晃,双目紧闭,而且那会你分明察觉到我了,因为你朝我停下了,但是过了会你就走了,没再理我,我想...我想你是不是自己也不记得了。”
林知予问道:“你确定看到的是我?”
少年被问的有些不确定了:“我看到的是你,只是...只是我从前只看过你的画像,那会比对了你眼角的痣,大致确定了是你,不过...不过我今日看到你,突然有些不确定了...你与画像不是很像...”
一边的瘦小男子已扯过那少年,骂道:“你还不确定什么呢,咱们平城除了她还有谁,三年前一件,现在这一件,哪一件跟她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她,你还能活着吗!”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林知予反应了很久才想明白,原来他们在骂她疯,她歪了歪脑袋:“说来说去就是你们也不能肯定那人是我。”
瘦小男子:“我们......”
林知予打断他:“其实我刚刚就觉得你眼熟了,三年前我们好像见过?”
瘦小男子脸顿时红起来。
林知予道:“汤瑞则是你的朋友,你叫钟祥。”
钟祥握紧了拳:“是我,你还记得瑞则,三年前...”
“三年前他全家失踪,你从此便记恨上了我,如今故意攀诬我。”说到此,林知予声调稍稍抬高,“钟祥我且问你,你说你那晚上看见了我,我穿的什么衣裳,梳的什么发髻,戴的什么发饰?”
钟祥吞吐:“我...”
“你没注意对不对?当时天色晚,你注意力全在尸体上了......”
钟祥:“对对对!我被那个人头吓到了!”
林知予又追问:“那那个人头是谁?人头有头发吗,头发是长是短是黑是白,眼睛睁着吗,脸上有痣吗,尸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身上是否穿衣服,身体被剁成了几块,大腿和胳膊是否完整,你看到的是一具尸体还是几具尸体?”
钟祥头上已有汗冒出:“我我我不记得了!”
林知予冷笑:“你什么不记得了?这么可怕的场景你竟然只记了我一张脸吗,你是觉得我这张脸比断头分尸还要吓人是吗?”
钟祥还没说什么,林知予又拍下手:“好,既然你只记得那张脸,我再问你,我当时眼睛是睁着闭着,嘴巴是张着合着,嘴里有没有念念有词说点什么东西,还有你说我脸上全是血,那血是盖满整张脸,还是盖了半张脸,亦或是更少?”
林知予装模作样地叹气:“好吧,你喝了酒,月色也不好,你看的不清楚也能理解,我也不问你这些了,那你问你本人,你该有印象吧?你当时吓到了,那你发出声音了吗?我听到了吗?”
钟祥好像总算找回一点底气,他大声驳道:“我当然叫了,很大声地叫了,你肯定能听到,但是你根本就没有理我,你当时就像入了梦魇,根本没有管我!除了你还有谁,除了你其他人不可能放过我!”
林知予笑了笑:“你看你,记性真的很差,我记得...那条路上的更夫子时敲钟之际也恰恰好经过西市,你说那会刚过子时,那更夫也一定在附近,你一个醉鬼都能听到砍人的动静,他居然听不到,那就算那动静他没听到,他总该听到你大叫了吧,不如把那更夫找来问问?”
一边的盛白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去找更夫。
钟祥已口不择言:“那我记错了!我没叫!我害怕地失声了...”
林知予又笑了:“你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你记性真的很差,你连你自己怎样都不记得了,怎么就能记得那个人的脸,还斩钉截铁地觉得那就是我呢?”
她不再理钟祥,转头看向另一个少年,问道:“你也觉得我是梦魇杀人?”
那少年语气迟疑:“我一开始觉得......”
林知予不耐烦打断他:“我若是梦魇,那我还真是天赋异禀,我不仅要挑好时间,等更夫过了才开始砍人,我还要在砍人之后收拾好现场,将尸体藏起来,然后回家洗澡换衣服,把血衣处理掉,醒来之后还能看到我干燥洁净的头发和干净整洁的院子?”
林知予皱了皱眉:“还有......”
还有什么...少年疑惑。
林知予忽然挥手向两米外侍卫身上的长剑,她未触碰长剑,长剑却自己从剑鞘飞出,如长虹般划过钟祥耳侧,将他后边的柱子凿穿,后死死钉入墙上。
钟祥什么都没看到,他只觉得耳畔有一阵厉风挂过,随后疼痛传来,他忙捂住右耳,却抓到了一手鲜血。
此刻大堂异常安静,只有林知予漫不经心地开口:“我觉得你们实在太低估我了,我若真如你们口中那般疯魔,你们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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