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鸢一行守在云凰城边上的人们终于进了城。
那日水鸢领着众人,戴着白纱斗笠、披着毛绒斗篷,顺着安宁门的方向骑马进城。她从斗笠的缝隙之间看见,云凰城里还是如原来一般热闹。如今到春天了,街巷之间种的桃花、梨花、杏花都要开了。那些花儿就像粉色或白色的烟云,漂浮点缀在街巷之间。
城里的人们除了会讨论昨晚有关蝙蝠的怪事以外,第二天早上起来、依旧照样安居乐业。挑扁担的人挑扁担,开银行的人开银行。水鸢沉浸在这般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心想一行人不论是大张旗鼓地做事、还是隐姓埋名的做事,只愿叫城里的人安康便好了。
还记得她初来南境的时候,城里的桃花也开得正好。那时巷子里的桃花开的便如同今日一般,像是绯红色的烟霞。水鸢究竟不曾知道她为什么要在春日前来南境。兴许一切都只是碰巧,却碰巧燃起了她本以为不该燃起的思绪。
那个她想念的人早就从这里离开了罢。或许就像昨日的那些贼子说的,他们巴不得他死了、巴不得他下地狱,所以他估计现在已经和明月楼一起烧死了,对罢?不对,他一直是一个总会死里逃生的人来着——他总不会死的!
水鸢想着想着觉得思绪越来越乱。她干脆停下了马,打算在集市里转转。兴许在集市里转上一转、看一看什么别的东西,就能彻底忘却昨日的忧愁了罢?已经死去淡忘了的东西,说到底便不要对此抱有期待了罢?
这天晚上,冥家的人在城里住下了。夜幕渐渐地沉了。外面的那片竹林渐渐地在夜里隐匿不见了。小院的外头扎着一圈篱笆,水鸢便搬来一个木椅子、坐在这圈篱笆里。她原本还想要告诉随行过来的侍女千机,她还需要一个桌子、需要喝杯茶的。
篱笆外头的竹林后面渐渐浮出了星星点点的光。由于夜色已经深了,那些挨近地面的星星点点的光火、就如同满天星斗一样明亮的闪烁着,在夜色中发出颇为显眼的光芒。水鸢见状便立刻侧过头去——她把目光粘在那一群像是星星似的东西上。
那是竹林里发现的东西,低低的挂着,总不会是星星罢?水鸢想着。那么会是萤火虫吗?
她跟随着那些光的影子,一点点的走过篱笆、又走到了竹林的边缘。这下终于有光照射进了竹林,虽然若隐若现,却也能将竹叶的轮廓勾勒出个一二。水鸢如今有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已经身在竹林里了。她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小院和篱笆还在后面伫立着呢。
“萤火虫,快看,是萤火虫!”
“好多好多的萤火虫!”彼时有孩子的声音在竹林的那头响起。有个系着小夹袄的孩子穿过竹林,小跑小跳着跟过来,等他看见了竹林里的萤火虫以后、便一巴掌扑在一只萤火虫上。可惜那孩子扑了个空。萤火虫的身姿轻盈、飞翔的快,从他的掌心飞走了。
水鸢这才发现这片竹林长得很浅。她冷不防跟着那孩子走过去,便发现身后的竹林渐渐没了,前方浮现出几片起伏不平的、长着草的小丘陵。丘陵上面的草被某些莫名其妙的光照得通亮——那是因为有许多许多的萤火虫,纷纷围在这片丘陵上。
那个穿着青色小夹袄的男孩已经融入了一群孩子中央。他的身边还有一位身影醒目的、穿粉裙子的小女娘。孩子们有的牵着手,有的面对面相互鼓掌。他们围着一群萤火虫欢笑,紧接着慢慢跑了起来、放声唱道:
南人只识祝家郎,但闻梧桐树间栖凤凰。
夜天展朱雀,宁可不知云京有君王。
凤凰,凤凰。何止飞入金銮殿?反来哺南疆。
这大抵是一首童谣罢!水鸢想着自己一定不会把孩子唱的东西当回事的。可自从那些孩子唱到这首歌第一句的时候,她便已经感到热泪盈眶了。水鸢只能说服自己,一定不要在此刻哭出声来。是她想起那个人了吗?水鸢颤颤巍巍地思考着。
那个人不仅会吹箫、弹琴,而且还会吹笛子。那时的他便是在夜里,在一片充满萤火虫的草地上突然吹起笛子来。南方的曲笛柔美悠扬,彼时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笛声。在那之前的日子里,她以为笛子的声音就像麻雀叫似的、叽叽喳喳的。
水鸢此番是来平军乱、安民心的。她以为自己本不应该想起那些事。如果自己能把曾经的那些事尽数忘了,那么于她而言就是最好不过的了。正当她悲伤、犹豫着的时候,千机穿过竹林寻见了她。千机一把抓住水鸢的胳膊,对她喊道:“阁主!”
“阁主!奴婢终于找见您了,您去哪儿了?您若是悲伤,奴婢就带您到处转转。您可千万不要乱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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