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
从云京再度回到南境,水鸢只觉得比起原来更加的道阻且长。她总觉得这一路走了许多弯道,碰上了许多张牙舞爪的嶙峋的怪山,再加之越往南、天色便愈发阴蒙蒙的,到头来惹得她心情不好。她甚至专门问了车夫,车夫只说,他们从来走的只是一条道。
水鸢身处云凰的时候,那里已经入夜了。等到她拨开帘子走下马车,便瞧见原先扶着她的千机,为她递来原先放在马车里的斗笠。水鸢看见那顶白纱斗笠、迟疑了一会儿,一只手抓住千机的胳膊、不咸不淡地道:“罢了罢了,这斗笠我就不戴了罢。”
“如今外面渐渐入夜了,这里除了我们自己人、又没人认得出我来……夜里倘若不掌灯仔细看,又有谁认得出来谁呢?所以我戴不戴斗笠,又有何区别呢?”水鸢的眼神里,有什么光晕正清清亮亮的闪着,却能从中瞧见一种野草枯萎一般、心灰意冷的哀愁。
夜幕还没有全然变黑下来,如今先是化作浅蓝,之后又变得蓝紫蓝紫的。水鸢的步子走的干脆,三下五除二便走得离马车越来越远。由于南境的天气提早暖和了,她便不再披着斗篷,而是单单薄薄的穿着青色的衣裳。
这下千机只得一手拿着斗笠,另一只手掌着黄彤彤的竹编灯笼,在后面一步一步、有些小心颠簸的跟着水鸢。灯笼光火的颜色昏黄,但瞧起来却是极亮的,就如同有一颗月亮匍匐在地面上、照得四下里的石板地也跟着亮了。
“阁主,阁主!我们是要掌灯的啊——到时候把您的面庞照出来,云凰这边有许多人都认得您的!您还是把斗笠戴上吧,就戴一小会儿、路走得不远的。三公子还在前面巷子的那间院子里等着您呢!”千机朝着水鸢奔去的方向拼命喊道。
在某间屋子尽头的地方,有两扇格子门紧闭着。由于外边的天色渐渐的变蓝,原本泛黄的窗户纸、颜色也渐渐有些泛蓝了。有个穿青衣的公子把两手背后,在屋子的桌几前来回不停地踱步。在他身旁的小厮见状,也一口问道:“公子,您还踱步啊?”
“莫不是因为主君要来了,公子紧张了?公子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想来也不能令主君挑刺到哪去……况且不论这个,公子与主君可是亲生姐弟!公子,您莫不是真紧张罢?”等到小厮言罢,青衣公子像是突然怔住一般、立刻在原地停下了。
原本背对着小厮的青衣公子突然间转过身来。他的眼神里含着浓到难以化开的思念和惆怅,整个人又紧紧蹙着眉,仿佛即刻便要从眼里流出泪来。他不住地盯向门口那两扇格子门、与泛蓝的窗户纸——就像是在盯着尽头、盯向远方一般。
“想来……我也有好久没有回北境,去看看北境的那场雪了。”
“公子,主君到了。”外面的千机敲了敲屋子的门。小厮听到声音后放下公子,独自一人前去格子门处、把两扇格子门开了一扇。等到那时,他便看见有个身穿青蓝衣裙、头上梳着飞天髻的侍女,从那扇格子门后窄窄的洞天里面露出了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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