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知道,而后她发现了研究院里的小白和晴姐。
她们因为不够资格调动,又没有其他亲人了,而选择不被遣散,留在了这里。
她们在其他人离开这里的时候,选择守护这里的小孩。
可她们不会任何医护手段。
只能在无菌室外干着急。
现在多了小蓝。
她进入无菌室。
救助躺在血泊中的患者。
可这个小孩,她并没有救回来。
再回头看数据。
原来这两年间,200多名儿童,逐渐减少到只剩64名儿童了。
尽管如此,64名儿童的日常护理,对她来说,也非常繁重。
见她如此辛苦,没有任何相关知识的小白,自荐要分担相关工作。
她实在没法一个人负担这么大的工作量,只能教导小白学习相关的护理知识和操作。
小白完全没有医护知识,又笨手笨脚。
她内心一度很讨厌她。
怎么会有人,这么简单的知识和操作,怎么都学不会!
浪费她三分之二的精力不说之外。
那些小孩一个月受的伤不如来小白这里换一次药多!
她虽然不如顶尖的人聪明,可是太讨厌愚蠢的人了。
只是小白不知道。
还觉得她很有耐心。
每次她淡淡看着小白如同仰望星辰一样看着她的眼睛。
内心都急得骂愚蠢。
听着小白絮絮叨叨在她耳边说的话,她只感觉到啰嗦。
她作为一个透明人,没有被人这么纠缠过。
她作为一个存在感低的人,就是害怕听到别人啰嗦。
她是真的不喜欢这个漂亮,但愚蠢的姑娘。
但她不得不承认。
这一段时间。
她感觉不到孤单了。
比生活在人群里,更有存活的存在感。
她们以为,那些人也许还会回来。
如果不回来,以后的日子,也就这样了。
可生活的惊喜永远不为人所知。
这种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半个月。
半个月前,某个傍晚。
她们从监控中发现有喝醉的人游走到研究院附近。
摇摇晃晃,垂着头和手臂在那里晃荡。
一开始她们并没有在意,可这个人在外面游荡了一整夜。
第二天太阳一出来,他就像是被火烤了一样四处游蹿。
晴姐想去给他开门看看什么情况。
侧边的小门一打开,那人就如同闻到了什么味道,直直地向晴姐冲了过去。
长满水泡,已经糜烂的皮肤融化在那人的衣领上。
牙齿掉的七零八落。
晴姐还以为他怎么了。
正要去扶他进来的时候。
小白冲过去把晴姐拉进来把门关闭了。
因为她想在监控里看看这人是什么时候游荡到这里的,结果发现,这人曾在附近袭击了另一个人。
而那个人被他啃食得面目全非。
被啃食的人,看起来根本活不成了,一整夜躺在地上没有动静。
在太阳逐渐炽热时。
他竟然抽搐着从地上坐立了起来,拼命往阴暗处躲避。
这,根本不是正常会发生的事情。
她看得心惊胆颤,手心发麻。
她想起晴姐去给那个人开门了。
她因过于震惊而僵住的身体,根本没法动弹,是小白。
是小白在听到她说,“那个人不对劲,救晴姐。”之后,急速奔跑到那里把晴姐拉了回来。
后来她们一起看了监控,她们感到恐惧,恶心,没有人敢相信这是真实的事情。
可她们已经无法联系到总部了。
每日新闻里,并没有相关事件的报道。
而后她们守在这座还算坚固的研究院里,从监控里见证了更多的怪物的出现。
最后她们不得不承认。
如果不是她们疯了。
那就是这个世界变了。
这世界变了。
而有人早有预知。
一份调动令,那是提前转移至安全区域的免死金牌。
谁会拒绝免死金牌呢?
一般人可得不到。
她终于明白她的领导,最后质问她时,那种讽刺和胸有成竹从何而来。
而她拒绝了一份免死金牌。
她该后悔吗?
可她依旧无法确定。
食物还很充足。
她甚至还有伙伴。
直要安静待在研究院里,一定还有办法。
她从来不为想象的未来感到恐惧。
同样镇定的还有晴姐。
她此刻才知道。
她的女儿被迫调动,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不是说明她的女儿现在很安全?
那是她唯一的牵挂。
之前她还在为无法随行而感到悲伤。
此刻她反而感到欣慰。
害怕的,只有小白。
她总是会想象到恐怖的将来。
整日带着一把水果刀不说,还会害怕到把挡在门口的她挤开,进到她的房间里来。
一直说总是感觉躺下去就有怪物在她的身后,她不敢一个人睡。
小蓝又多了一个讨厌她的理由。
又蠢又啰嗦,还比她胆小。
她安慰自己,她没有赶走小白,只是力气不够大。
她不想跟傻子计较,更不想跟傻子有肢体接触。
这傻子劲还很大。
不仅劲大,还不怎么看人脸色。
她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怎么当上研究院的前台,难道是仅凭美色吗?
她黑着脸,用了十成力气挡在门口。
小白情商低到根本没看出她地拒绝,还抱着枕头笑着说。
“让让嘛。”
然后就把她挤开了。
轻松地像是没有阻拦。
随后还没经过她的同意,就坐到了她的床上,盖上了她的被子。
还扭头问她。
“你怎么不睡呀?不困吗?”
“好像没见你笑过,你是不爱笑吗?”
她看着没什么表情。
内心已经在抓狂了。
这究竟是什么生物!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她因为抗拒,一晚上没睡。
而小白睡得香得打呼。
第二天这个低智儿能想到来关心她是不是为那些小孩的护理困扰,都没想到是自己无礼的打扰侵犯了她的领地。
简直令人感到无力。
可这样的日子,也已经过了半个月了。
她在每日自我催眠中,不得不接受睡姿极不佳的小白睡在她的床上。
只是她无法接受盖一床被子。
所以在无数想要倾泄而出的责备言语中,憋了许久,只说出了一句。
“带床被子吧。”
小白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昨晚没有睡觉,是因为没有被子吗?”
她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可以,她还想说。
“对,所以请你离开我的房间。”
可尽管她怨气重过鬼,这句话还是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而小白已经在哈哈大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
“你真的不会笑诶。”
小白总在说这样的话。
笑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她一点也不理解。
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笑。
今日,她们收到了求救信号。
然后监控里出现了一群逃跑的人。
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正常人了。
经过短暂的讨论,她们决定让他们进来。
她们震惊人群中竟然有健康的小孩。
震惊人群中竟然有属于这座研究院的高级密封箱。
那是对外保密的秘密级别项目才能使用的材料,有几个项目可以使用呢?
难道还有什么比‘火种延续计划’更高级,更机密的项目吗?
也许有,但她没有机会知道了。
健康的儿童是这个世界珍宝。
她只是想要救救这名儿童。
擦洗他脸上的血污时,他还在嚎啕大哭。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可以放声大哭的小孩了。
比那些困在无菌室里的小孩更加鲜活,有力。
她希望他也能活下去。
而不是被告知。
沾染血污,即判定感染。
尽快离开,放弃这名感染者。
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却也没办法就这样离开。
这个小孩,一点也不像那些怪物。
他还在哭。
警报拉响得如同一个月前一样突然。
红光闪烁满整个大厅。
在逃离的步伐中,在刺耳的警报中。
她联想到半月前的监控,联想到刚才那个怪物的由来。
忽然明白。
感染者死亡以后,会转化成怪物。
可这个小孩还没有死亡呀?
在他没有死亡之前。
能否还有机会?
咦?他好像没有在哭泣了。
他怎么变得这么安静?
好勒,他怎么抱得这么紧?
紧盯的目光犹如实质的刺。
她内心如锣紧敲,不敢低头去看。
她悄悄松开一点手,小孩并没有下坠。
腕表急速震动。
是哪个小孩有危险了吗?
镇定,镇定。
千万别慌张。
可生路只剩三步的距离。
她还有别的办法吗?
应该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那个问题又来了。
“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后悔吗?
她应该有答案了吧?
再不回答,好像就没机会了。
她想了又想,想挖出一点后悔。
可她好像,一点也不后悔。
她不后悔。
她很开心!
为什么呢?
不是很害怕吗?不是很讨厌他们吗?不是一点也不想死吗?
可为什么她不后悔,还很开心呢?
也许。
也许。
也许。
也许是因为离开的那天,她看见他们呐喊了。
他们浑身缠满了绷带。
日夜行走在那条与大厅一窗之隔的通道。
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却和她一样的透明。
没有人能看见他们受伤的身体,没有人能看见他们生存的艰难,没有人会好奇,问一问他们是谁。
没有人把他们当作真正的人,
他们只是每日无声行走在通道中,如同固定的背景。
在离开的时候,没有人默认他们应该随行。
他们曾如珍宝一般珍贵。
如今如同垃圾一样被遗弃。
没有人留下,他们很快就会死去。
他们趴在隔离窗内,呐喊得无声又丑陋。
他们为什么呐喊呢?
她在此刻不断地思考。
为了活下去吗?
这样的人生?也要活下去吗?
她不由想起2年前最后一次见到云灵。
她鼓起勇气问他。
“云教授,你要去哪里呢?”
云灵在前往大门的通道中回头,看见是她,没有说其它,只挥挥手,有些风趣地说。
“去寻找奇迹。”
然后转身离去。
她当时想,这也许是他不愿透露详情,随便给的幽默回答。
可看着这些小孩呐喊。
就算活着如此曲折,痛苦。
他们依旧比她勇敢。
若只是等待,奇迹不会发生。
若有等待来的奇迹,那必然在其他角落,有难以想象的付出。
大多数时候,它不发生于殊死百搏之后,也是在绝望灭顶之间。或二者皆有。
——云灵
现在,她突然明白。
也许云灵当时说的话,就是他要去做的事情。
这些小孩,也正在寻求属于他们的奇迹。
会有人为他们停留吗?
会有吗?
如果没有,她可以停留吗?
她没有能力为云灵呐喊,没有办法捂住别人的嘴。
可她可以选择不传播谣言。
可以选择拒绝调动令。
留下来。
所以。
所以。
她不后悔。
她不后悔!
她终于可以为自己信念做些什么。终于可以为云灵做些什么。
她怎么会后悔!
三步,两步,一步……
小蓝扬起笑容。
原来真的有值得笑的事情。
如果人生注定要结束。
停在此处。
未必不可。
她已为信念付出一切。
可以结束了……
红色警报器旋转不停。
转化的怪物越来越多。
大厅中刺耳警报声中惨叫不断。
小蓝笑弯的双眼渐渐凝固。
双眼焦距越来越近,瞳孔不可置信地紧缩。
“你……”
鲜血溅上她的防护服。
线虫一般往下蜿蜒。
而她没有受伤。
怪物弹射而出的口器。
被小白一把抓住。
口器像利刃穿过她紧握的手心。
鲜血迸射而出。
她将小怪物从小蓝身上一把撕下。
怪物的弹射力她们已经见识过了,小白不敢冒险将它甩出去。
不过一瞬,小怪物立即攀爬上她的手臂。
一旁的晴姐从发现异常到反应过来,不过刹那间。
小怪物的口器穿过小白的掌心反击中她的小臂。肉蕊穿破防护服扎进她的血肉。
她反手从身后抽出水果刀,想狠心来个截肢,握紧的手却颤抖不止。
噩梦成了现实,她既狠不下心,也一点不敢低头看。
晴姐冲上来的动作,停滞在了原地。
已经来不及了……
小白咬紧牙齿,冲小蓝大喊。
“快走吧!”
小蓝还是愣在原地。
像是死机的电脑,良久才问出一句。
“……为什么?”
小白见她必须要一个答案的样子。
也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撕开防护服的帽子,摘下口罩。
她脸色惨白,昔日红润的嘴唇变得灰紫。
她勉强在剧痛中笑起来。
“什么为什么?”
小蓝的呼吸变得急促。
“为什么救我?”
小白却答非所问。
“我能成为这所研究院的前台,可不止是靠美貌……”
“虽然那些医护操作确实很难,我确实很粗心,这些怪物也很吓人,可我的优点……你一点也没get呢……”
“唉,像我这样危急关头还话痨的人应该非常少吧?哎呀,真的好害怕呀。我是说,真的很害怕,而且好痛。”
“我应该支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你快走吧!”
小白被吸食的左臂渐渐肿胀成离谱的大小,小怪物浑身开始融化,像要与她的手臂融为一体。
小蓝脸色越来越灰暗,身体渐渐开始颤抖。
“所以为什么?”
小白的身体颤抖的幅度终于控制不住,她也没办法再继续保持笑容了。
她看向一旁连连倒吸气,想帮忙却无从下手的晴姐。
“晴姐,快把她带走吧。”
“咳咳……”
小白咳出两口血液。
脸上一瞬爬满黑色的线条。
大厅里枪声不断,人们四处逃窜。
晴姐眼看如此,知道不能再久留。
她抱住小蓝,要把她带走。
“为什么!”
小蓝终于爆发,她的双眼充满血丝。
她没办法接受别人为了救她失去生命。她在被强制离开的途中一直挣扎。
“你告诉我!为什么!”
小白第一次见小蓝真正浮出表面的生气。强行维持住的轻松也没法继续了。
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沮丧。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条件反射嘛……谁让我那么善良又勇敢呢……”
“而且……你不是非常非常讨厌我吗?”
可小蓝没法再听到她的言语。她已经被晴姐带进了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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