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因为当冰冷的海水包裹住了她的全身,寒意毫无阻隔地渗透进每一寸肌肤,水流灌进鼻腔与口腔,酸涩与刺痛感直击神经时,她已深刻感受到了死亡降临的痛苦。
苏沫本能地想要挣扎,而且是手脚并用的在奋力扑腾,但却只搅起更多紊乱的暗流。此时在她努力睁大双眼的视线里,光线已被水扭曲,折射,变得朦胧而虚幻。
头顶上方的世界逐渐模糊,那片原本明亮的天空,也只剩下一团柔和的光晕,就像是那个男人曾经温柔看向她的眼睛。
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了,肺部也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疼痛蔓延至全身,甚至超越了外婆去世以及签下离婚协议书时的心痛。
苏沫心想:“这原来就是死亡的感觉啊!也罢,这世上没有她在等的人,就这样沉下去也好。”
在意识沉入永恒黑暗前的刹那,耳边忽然响起梵铃清音。“魂归来兮”的呼唤穿透深海,苏沫感觉被一股暖流包裹。
再睁眼时,淡青色纱幔,层层叠叠,稀疏又柔和。
幔帐上还悬挂着流云纹香盒,里面应是装着枙子花瓣,让整个帐内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花香。
“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苏沫颤抖的声音,带着她无法掩饰的惊慌。
望着站在床边一名穿葱绿色对襟褙子,梳双环髻的小姑娘,她挣扎地想要起身,无奈双腿却软得像棉花,不听使唤,一个不稳又跌回床上。
床边的小姑娘立即扶着苏沫,并轻声安抚地说
“姑娘,别动。您烧了好几日,肯定是没有力气的。老爷和我们这几天都担心得不行,好在您是醒过来了。您等等,我这就去唤老爷和大夫过来”。
说完小姑娘欣喜地看了一眼苏沫,继而提着裙角疾趋而去。
苏沫这时无暇去思考小姑娘的话,脑子里面嗡鸣声作响,像是千百只蜜蜂在飞舞,她努力回忆,
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深不见底的海水里,再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难道我没死?”苏沫心想,可陌生的环境让她不得不疑惑。
环顾四周,发现窗边的案几上放着一面古色铜镜,
苏沫立即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拿起铜镜看向镜中的人,眉若柳叶,杏眼桃面,唇似弯月,和她的长相一模一样。
只是由于病着几日,脸颊稍瘦,眼神无光,肤色也呈现不正常的白。
是她,可又不完全是她,苏沫无奈地想:“难道她也赶上穿越这档子事?”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一行人便踏入了房中,
最先进来的是一位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身穿鸦青直裰,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五官清俊,气质儒雅。
后面紧跟着刚才出去通传的小丫头,旁边站着和她年纪差不多,身穿鹅黄色褙子的另一个小姑娘。
最后是肩挎木箱的长胡子老头。
“沫儿,你怎么下床来了,快,快躺回床上去”
那位帅大叔见着苏沫立即上前,扶着她的手臂一脸心疼的说。
“你这孩子,病还没痊愈,怎么这么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刘大夫,快请上前来帮小女诊治一下”
帅大叔把苏沫扶回床上,让出了床边的圆凳,朝着一旁的老大夫拱手。
老大夫立即上前,将腕枕放于苏沫的手下,三指搭脉,闭眼静心聆听。
过一会儿,老大夫才睁眼望了望苏沫苍白的面色,随后说道:“小姐已无大碍,不过,烧的时日有些久,所以身子得好好将养一阵。”
一旁绿衣丫头连忙问道:“敢问刘大夫,姑娘醒来似乎不记得的样子,是何原因,能否治愈?”
“哦?”刘大夫盯着眼神有些飘忽的苏沫,捋了捋胡子答道:“小姐原本有些气血不足,发热几日,导致痰浊阻滞,情志失调,忘记了前事。这样吧,老朽开多一幅疏痰益气,宁心安神的药给小姐,希望能帮她治愈失忆之症,另外你们得多和她说说之前的事,有助于她恢复记忆。哎,这脑和心出现病症最是需要精心呵护的。”
说罢,老大夫就收拾了木箱,向帅大叔拱手,缓步随着鹅黄衣服的丫头离开了。
注意到留下来的两人关切的目光,苏沫只得阖目装睡,躺在床榻上。
那位儒雅的父亲又是好一番嘘寒问暖,这才离去。
待房门关上,苏沫终于长舒一口气,心中哀叹:“天哪!我真的穿越啦?!这可比小说还离奇!”
接下来的几日,苏沫就真以养病为借口龟缩于清欢院中,
也终于通过时而装失忆,时而旁敲侧击的方法,向身边两位随身侍候的小姑娘搞清楚这个时代,以及现下的人物关系了。
绿衣姑娘名叫书砚,16岁。和另一个叫画染的姑娘一样,是从小入府一直陪伴在这位小姐身边。
而这具身体的主人,这么巧,也叫苏沫,今年刚及笄,是家中独女,上次那位帅大叔就是她的父亲苏宁远,一位国子监监丞。
“虽说才小小的八品官,但周身风流雅致,清逸脱俗的气质,就足以折服于一帮书生了”苏沫心想。
可惜啊!这么帅的大叔,不仅仅没有通房小妾,老婆在3年多前就仙逝了,为此还生生为她守制了三年,真真是情深不寿!
作为新接收这具身体的苏沫来说,对于双亲并没有什么原主留下的记忆和情感,纯粹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因为即使在现代,也有一堆男人是家中妻子家外小三的极品,还有一些把家和酒店,在婚姻里冷暴力,在感情里来去自由的男人,就像她遇上的那个。
所以在三妻四妾的古代她爹这样,只怕也是极少数的存在了,苏沫由衷的对这个家产生了一些好感。
这日午后,苏沫正在清欢院里溜达,忽见那位俊美儒雅的父亲——苏宁远,手持一卷书岫,朝她走来。
“沫儿”
苏宁远唤她,走近苏沫的身前,瞧着眼前这个白晳脸蛋仍有些消瘦的小人儿,感觉这个女儿似乎一如幼时在他与夫人身旁绕膝,从未长大,不禁对她更为怜惜。
“父亲”苏沫向苏宁远屈身行礼,这几天向画染打听时,也悄摸学了一些礼仪规距。
“好好,乖女儿。这两天身子感觉好些了吗?”
苏宁远目含欣慰的看着苏沫。
“如果大好了,过两日你祖母寿辰咱们就过去东府为她老人家贺寿。”
苏沫一听,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书砚已经提前与她说过。
父亲是苏府三老爷,上有长兄二姐,都乃嫡母也就是现苏府老太太所出,唯一的庶子就是父亲,儿时亲生姨娘因病去世后,是祖父带着长大。
现祖父也去世多年,苏府就在嫡母的主持下分了家。
二姐早已嫁出,所以现在苏府就分为东西府,东府是长兄和嫡母居住,而西府就分给了父亲。
“您放心,父亲。这几日喝了刘大夫的药后,感觉已无大碍了,过两日定能陪您去东府向祖母贺寿。”
苏沫轻声微笑,扶着苏宁远的手臂往院内石凳那儿,边走边说。
“父亲,请坐。女儿前几日一直病得浑浑噩噩,醒来许多记忆也都模糊了,所以这段时间让父亲您为女儿操心,属实不孝。”苏沫满脸愧疚的说。
“最近几日女儿也在尽力寻找以前的记忆,但一时仍无所获,如若女儿在言行举止上仍不妥之处,还请父亲宽恕指正,女儿定不让父亲再为此忧心烦扰。”
说完,苏沫屈身下去行了大礼。
苏宁远连忙扶起她,眼带泪花,语气哽咽的说:“沫儿,你也受苦了!”
苏沫内心也不平静,其实这也是她斟酌很久之后的决定。
虽然乍然来到这个异世,面对新身份,新环境极度不适应。
不过苏沫并没困于此境地太久,毕竟现代的她也没有牵挂的人了,与其纠结已回不去的过往,不若好好珍惜这宝贵的重来一次的机会。
享有了原主给予的生命,她会好好爱惜这副身体,也会好好敬重原主爱护的家人。
把这新的人生之旅,努力过得更精彩。因为原本的苏沫就是这样的性子,爱的时候倾尽所有,不爱时也能干脆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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