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唤我景初

万家灯起时,陆府中的丫鬟婆子来回忙碌于厨房和花厅中,双手托着的木盘中盛着一碟碟精致美味的菜肴。

表姑娘柳绾如立于花厅餐案边,玉指轻点,一道道的检视着摆膳,头顶铜台上的烛光,都将桌上的青玉餐具照得温润生辉。

府中的主子不过才七位:家主尚书大人陆道成并夫人徐氏、大公子陆云谦、二公子陆云衡,三公子陆云舟、夏姨娘及她的女儿陆思雨,加上表姑娘柳绾如。

自老太爷定下的规矩,家中各人若无要事或生病告假外,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必得齐聚一堂用膳,其他时候即各自安排。

今日恰逢初一,是本月第一次全家一起用膳,柳绾如一如既往的用心布置。自及笄后,姨母就已将除账房的对牌外,其他对牌全数交给她了,当然底下的人也都知道,与大公子成婚后,表姑娘立刻全权执掌中馈了。

一身华衣的陆夫人搭着林嬷嬷的手缓步而来,头上的牡丹金钗上的流苏都纹丝未动。见到认真仔细的柳绾如,不由得满意地点点头。

这么多年来,陆夫人执着于将这个外甥女培养成一位合格的主母,将来就是他们陆府的好儿媳。这样对得起妹妹的嘱托,也为谦儿寻得一佳妇。

终于等全家人围坐一桌用上晚膳时,已将近戌时一刻了。老爷子虽定下这条家规,却未要求食不言,但陆府家主和陆云谦都是严肃少话之人,所以餐桌上的氛围也未有多活跃。

陆夫人本也习惯了这安静的气氛,然而早已想着今日全家皆在,将三年前未定的亲事重新定下,遂轻咳了下,开口道:“老爷,今日妾身去大觉寺进香,为谦儿求了一签,‘红鸾照命,天喜临门’。解签的师父说今年最宜婚嫁呢!”

陆夫人满脸喜色,看了眼陆云谦,然后再次说道:“原这婚事三年前便该定下,现谦儿也二十有三,其他府中的公子们孩儿两三个的都有了。”说到这里,陆夫人眼角余光扫过柳绾如纤细的腰身,盘算今年成了婚,来年就可抱上孙子了。

陆道成听完,眼神也在长子与柳绾如之间扫过,皱眉想了想,随即也点头应和:“谦儿今年合该成婚了。”厅中其他众人都一脸喜悦,轻笑着说祝福的话。

唯独陆云谦面无表情,沉默一瞬后,执筷将面前的一道芙蓉炸脆丸,夹到柳绾如的盘中,姑娘耳尖微红,抬眸望了眼陆云谦,轻声道谢,心中的喜悦就如满园绽放的鲜花,美不胜收。

亥时三更梆子响过三巡,在这夜阑人静,阖府都已安歇之际,只有澹远居的书房仍烛火通明。

陆云谦坐于书案前,盯着手上一本刑案卷宗。正在一旁侍候茶水的松声偷眼望向公子,发现前一刻进屋添茶时就盯着这一页,过去这么长时间还没翻到下一页,心中暗自思忖,这绝非平日心无旁骛,目下十行的公子。

陆云谦被松声添茶的动静惊醒,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原对与表妹的婚事心如止水,今晚再提时却生了厌烦之心。

与表妹虽自小一起长大,但他一路求学入官,并不经常与之接触,独独只知表妹是个美人,见过的同窗都曾试探求娶之意。

之前并未在意,直到母亲在他束发那年,捧着聘书告知以后表妹将是他的妻,当时微微颔首,心中还曾暗自庆幸,无需像有些同僚一样,今日与夫人相亲相爱,明日吵之闹之,有的还因后院之事,平白影响差事断送了前程。

放下手中卷宗,陆云谦起身行至槛窗前,抬头望向低垂的夜幕,窗外一轮皎皎明月。

忽想起那位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的女子,那般肆意欢笑的模样,既有市井的鲜活,又有不输男儿的胸襟。

自那日从她的田庄离开后,就没有再见过,已过去多长时间了?她的开荒种粮又是否顺利?心念电转间,竟想再见到她!陆云谦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惊得指尖一颤。

他一贯是目标明确,行事按部就班,如量体裁衣,分毫不差的人,用恩师曾评价他的话:恪守己责,尽善尽美,然终似不食人间烟火,现在却想,偶尔行规划以外的事也并不多难。

早晚的风已有些凉意,不再带着黏腻的热气,窗外的树叶也悄悄转了颜色,入秋了。

绮颜阁也已在半月前开张,但苏宁远因上次苏沫遇险的事,不同意她随意出府去,苏沫当时心想,铺子开张的营销方案和人员都已安排好,只要不出意外,打响第一炮应该是没问题的。

结果李掌柜带回的信来看,开张第一日是非常成功的,吸引了许多的新老客户。看看着台前专程请的妇人模特,经谭姐姐和书砚巧手装扮,脂粉薄施便容光焕发,与先前模样大不相同,许多小娘子们也都跃跃欲试,当日的火爆程度,是原先备好的试用装竟不够分发。

而且开业前三天推出满减再赠小礼品的策略,导致主打的胭脂和口脂等产品都不够货了。

苏沫盘了账,这三天虽然不赚也不亏,但聚拢客源,打响了知名度,这是强化品牌形象的重要一步啊!可惜她没有办法亲自出门视察。

苏沫翻看了自己的双手,都已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魏序安给的药治伤祛疤的效果确实不错。

这半月他也有递送两封信给她,信是由小厮福安在府外交给墨竹的。第一封信是询问苏沫的手伤是否痊愈。今日拆开第二封信时,发现如他答应的那样,已将祖孙俩的背景调查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位婆婆姓古,之前原是宫中浣衣局的宫女,后调到一位不受宠的静贵人当差,年满二十五后选择出宫回家乡,回至老家越州后投靠弟弟,一直未嫁。

今年初越州许多地方出现水灾,导致流民增多,古嬷嬷的弟弟一家死的死,散的散,只留下一个十六岁的孙子,跟着古嬷嬷一起上京投靠故人,但故人还未寻到,就身无分文还一病不起。

看完信,苏沫长叹一口气,世道多艰,一老一小更是不容易。见他们身世清白,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先在铺子里帮忙,反正铺子后面还需要请人。

叫来画染,问了她最近古嬷嬷和她侄孙的身体如何,得知已然大好,只需要细心调理便可以来侍候姑娘了。

听到这里,苏沫一脸严肃的对画染说:“这两天你再去看他们时,就问问嬷嬷的意见,如若愿意,可以到绮颜阁去帮忙,和谭姐姐一样,签用工协议就行。还有这一封信帮我转交给魏公子。”

苏沫拿出信交到画染的手里,画染眉眼弯弯地笑道:“奴婢省得的,上次福安已经说了,姑娘如有信要给魏公子,就让人将信送至望月楼,交给掌柜就可。说是这望月楼是魏家的产业,一定会尽快将信转交给魏公子的。”

画染顿了顿,面露不好意思的开口:“姑娘,听说望月楼的八宝葫芦鸭和雪花酥酪特别有名儿,有人说那可是宫中贵妃娘娘最爱的呢。”

苏沫了然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吃货,摇了摇头后无奈的叹口气,才说道:“好吧,赶明儿出去巡铺子时,咱们带上书砚一起去吃。”说完她也笑了起来。

当魏序安拿到苏沫的信时,眼底闪过一丝喜色,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完全没有理会桌对面的陆云谦和裕王殿下。

今日下值后三人约在望月楼,自上次湖中小亭商议后,魏序安与陆云谦还未曾有机会一同向裕王禀明进展。而选择望月楼正是魏序安的主意,是看看能否收到苏沫给他的回信。

展开信笺,魏序安修长的手指抚过边缘,苏沫一笔清秀小楷跃然纸上,殊不知为了练端正这字,苏沫花了多少时间与精力。

她在信上先是感谢魏序安送来的药膏,手伤也已痊愈,至于查到古嬷嬷祖孙的资料,她也是感激的,只不过没想好要送什么样的回礼,他才能满意,故来信请教。

魏序安看完不禁莞尔,这小丫头是不想欠自己人情呢。仔细将信笺折好塞入信封,贴身收入自己怀中。

裕王和陆云谦见他此状,不由得互相对视一眼。裕王漫不经心地开口说:“哟,你这小子倒是稀奇了。平日追着你那么多的女子,你可是一封信都没看过吧。”

说着便将桌上的一碗青瓷茶盏,拿至面前轻轻吹拂,裕王一袭玄色金绣宽袖长袍,衣襟袖口滚着红边,腰间朱红白玉腰带,姿态优雅,气度逼人。

听到裕王打趣他的话,魏序安也没多做解释,只是随口应道:“王爷自是知道我为何身处花丛之中,但那些都只是虚妄而已。”

这么说来以前都是假象,现在才为正缘?裕王心下了然,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另一边的陆云谦却有些讶然,与魏序安自小一起长大,虽对他的情事所知甚少,但让他如此上心对待的女子,以往还从未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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