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向祖母及前院的伯父伯母拜别后,就直接回了西府。
“终究还是自己的院子最舒心!”
苏沫走在通往清欢院的碎石径上,虽然西府不大,只有两进院,却按'前堂后寝'规制,月洞门内另设三间厢房,而且布置得都甚为雅致,青砖石瓦,古意盎然。
前院父亲所居的静篁院更是幽静古朴,墙边种植一片翠竹,绿意盎然的。
还有自己院内正对窗口的两株美人蕉,苏沫很是喜欢,总让她想起“雨打芭蕉叶带愁,心同新月向人羞”的诗意,也算是少女时期的一番美好幻想吧。
“画染,过两日买一些花种,我们把院墙边种上一些,等到开花时,父亲看到也会很开心的。”苏沫望着画染眼神亮晶晶的说。
“看得出来,母亲之前是用心打理这个院子,应该也是想和父亲一起好好过日子的”
画染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明媚的姑娘,担心她因为不记得母亲而伤心,连忙点头说:“嗯,姑娘,奴婢知道了,我们就种一些太太最爱的菊花,到了秋季时您就可以和老爷一起赏花啦!”
“嗯,好,就这么说定了”苏沫看着画染,两人对视一笑,双双慢步走回了清欢院。
“姑娘,您回来了”院门口站着一名婆子正向苏沫问安行礼,她穿着褐色比甲,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
苏沫点点头,转向画染看了一眼,画染瞬间明白了姑娘的意思,随着身侧边走边回苏沫。
“这是太太陪嫁来的婆子,之前一直是由奶娘叶嬷嬷照顾您,但两年前叶嬷嬷身体不行了,老爷开恩,赏了五十两银子,放了身契让她回去和儿子一家团聚。后来就是由这位黄嬷嬷在您身边侍候了,半月前说家里老人去世,向老爷求了恩典,回了家中。”
苏沫心下了然,进了正房,转身款款坐在太师椅上,看向跟随进来的黄嬷嬷,稍稍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才开口,“嬷嬷,家中事务可都处理好了?”
说完,拿起书砚刚端上来的茶,轻轻啜了一口。黄嬷嬷抬眼看了看座上的少女,暗暗纳罕,这怎么才半月不见,姑娘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还没来得及回答,苏沫身侧的画染便道:“黄嬷嬷,你不必看了,姑娘半月前大病了一场,好容易养好了身子,但有些旧时的事得慢慢记起来。”
黄嬷嬷这下更是惊讶了,眼皮猛地一跳,
“姑娘莫不是...忘了前事?那之前对她的那些刻意讨好,不是又得再重新来过?哎呀!怪不得眼下姑娘对我这么冷淡呢!”黄嬷嬷心下是肠子都悔青了。
回家半个月,整治了家里那个小妖精,又收拾了自家儿子的烂摊子,回来府里这位财神爷反而不和自己亲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黄嬷嬷立即换了一副更为灿烂的笑容,对着苏沫谄媚的说:
“谢姑娘关心!奴婢家中一切都好啦!就想着念着您这儿没有贴心人侍候,我这心里跟猫抓狗挠似的,就想着赶紧处理好家里老人的事儿,回您身边。”
说完还一拍大腿,对着画染和身边的书砚,气呼呼地骂道:“你们这俩小丫头,不会照顾人吗?怎么能让姑娘生这么重的病,要是太太还在世,定是会伤心死啦!哎哟,嬷嬷我下去后哪有脸面见太太呀!”
说着竟真掏出帕子按眼角,转眼间涕泗横流。苏沫执盏的手微微一顿,暗叹这婆子变脸的本事比戏台上的丑角还伶俐三分。
“黄嬷嬷,这是做什么?你也是府里的老人儿了,在主子面前的规矩难道你还不懂吗?”
书砚厉声训斥,气得小脸都有些微微发红。黄嬷嬷噤声垂首,眼底却闪过一丝怨毒:这小妮子,今儿也能在我面前耍威风了,等过几日我拢好姑娘的心,到时候有你们好果子吃。
“行了,黄嬷嬷你才刚回府,先下去好好休整一下”,苏沫说完没再看黄嬷嬷一眼,垂眸饮茶。立于堂下的黄嬷嬷这才不甘不愿地转身出去。
“姑娘。”画染在一边欲言又止,一双杏眼望着苏沫。
苏沫看向她,只觉得好笑,这直来直去的丫头今儿还学会这一套了。“你们俩是我在府除了父亲外,最信任的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是”画染语气轻快笑逐颜开,为了姑娘说她和书砚是受信任的人,就能高兴不已。
“姑娘,以前黄嬷嬷侍候在您身边时,见天儿给您嘘寒问暖,讲些外面的趣事,一直挺招姑娘您的欢喜,而且....而且她一直都不让奴婢和书砚在姑娘跟前侍候,所以您对黄嬷嬷是最信任的。”
画染声若蚊蝇,指尖不安地绞着衣带,生怕落了挑拨是非的口实。
“哦?”苏沫故做疑惑,“这事我有些模糊的印象,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现在我身边可是离不开你们俩。”说完还调皮的给画染眨了眨眼。
画染和书砚见状开心地笑了,顿时小院里也充满了欢声笑语。
午后,天气炎热,小院里却安静非常,只有阳光从美人蕉洒下的斑驳光影,和微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声音。
苏沫午睡刚醒,看到这样的夏日景色,觉得是难得的惬意,正打算在小院里规划一下种菊花的地儿,好在秋天能和父亲一起赏菊。
突然从角门处传来一陈嘈杂声,正想开口唤画染,就见书砚从角门的方向急步而来,停至苏沫身前时还有些轻喘。“姑娘,出了些状况,黄嬷嬷在角门处与看门的严婆子吵起来了。”
苏沫秀眉轻皱,略一迟疑,旋即问到:“可知是因为什么事。”随后带着书砚便走向角门。
“好似是因为黄嬷嬷要急着出府,严婆子说没有老爷和姑娘的吩咐,不让黄嬷嬷出门”书砚边说边虚扶着急走的苏沫。
来到了角门处,就看到黄嬷嬷插着腰,正和一位50多岁,体态略胖的婆子唇枪舌战呢。
旁边还站着两名一高一瘦的婆子围观,那名瘦一些,头发梳得极整齐的婆子见着苏沫,立即朝互骂正欢的两人喊了一声:“姑娘过来了!”
声音不大,但那两人都听到了,连忙住了口,垂头不敢看向苏沫。
略等了一会,还是黄嬷嬷立即换了一张委屈的脸,往苏沫站定处走了两步,随后便哭诉起来,
“姑娘,奴婢心里冤啊!回府这两天,看着姑娘因病瘦了一圈的小脸,奴婢心疼啊!想着平日里您最爱吃城门口张家铺子的果子,奴婢就想出府买些回来,给您添添胃口。可谁知,这严婆子是死活不让我出门,还说定要老爷的吩咐才行。奴婢是这府里的老人了,难道还不知道吗。可老爷下值还有上好一会儿,奴婢急着给您在晚膳之前食用,就这样和严婆子争了起来。”说完,黄嬷嬷还揩了揩鼻涕。
听完黄嬷嬷“涕泪横流”的一番指责,苏沫指尖轻捻,暗忖这婆子殷勤得反常啊!
而且这黄嬷嬷她见了两次面,怎么次次都和唱大戏一样,哭得有板有眼,这样的功底究竟是如何练成的啊?
苏沫清了清嗓子,眸光斜扫过黄嬷嬷,继而端肃地看向严婆子,正色道:“你说说。”
此时一脸愤恨,胸脯气得起起伏伏的严婆子,听到姑娘的发话,立即对着苏沫信誓旦旦的说:
“姑娘明鉴!老奴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违逆太太立的规矩啊!太太在世时亲自说过,陪房进出府必须要有对牌。老婆子好心劝阻黄嬷嬷,可她不仅不听,还骂老婆子我是个看门狗,看人下菜碟。”
说到这里,严婆子似乎还为了黄嬷嬷的口出恶言气得发抖,肥硕的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苏沫对书砚使了个眼色,书砚会意,立即走到严婆子身边,搀扶她坐在角门边的杌子上坐下。
严婆子顺了顺气方道:“姑娘,老婆子虽然才来府中几年,不及黄嬷嬷侍候您和老爷时间长,但老婆子是一心将府里当成家里的,就想把这门户守住喽。再说了,若老婆子是看门狗,那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黄嬷嬷如此说,是埋汰我还是老爷和姑娘呢?”
说完,严婆子一双有些浑黄的眼用力瞪着黄嬷嬷。
黄嬷嬷听见严婆子说的话,再看看了周围的几人目光。
不禁眼神闪烁,脖子一缩,瞬间觉得有些丢了脸面。随即又觉得自己在姑娘面前,好歹比这死老婆子有情份,便又抖擞着强装镇定起来。
“那个.....那个......奴...奴婢实是一时情急,想着姑娘,才话赶话说的,真是无意对老爷和姑娘不敬。”黄嬷嬷心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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