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东宫太子殿,南荣屿孝端坐殿中,他手里拿着姚梦曦在选妃时的各项记录,正如皇后所言,她家世显赫,是姚丞相长子嫡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她身穿一身淡紫色华服,精心梳妆独自来到东宫,南荣屿孝这才将此人看了个清楚,长得十分端庄清秀,举手投足都透露着极好的教养,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模样。
“参见太子殿下!”姚梦曦恭敬行礼。
南荣屿孝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望着她说道:“起来吧!”
“谢殿下!”姚梦曦本以为太子会赐座给她,结果南荣屿孝只是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让她就这么站着回话。
南荣屿孝端着太子的架势,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即将要成为太子妃的女子,眼神里没有任何冒犯,只有审视,但姚梦曦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主动问道:“不知殿下召见所为何事?”
“本宫知道大婚之前见你有些不合规矩,但既然还没有大婚,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有些事情本宫想与你说明。”南荣屿孝也不拐弯抹角。
“殿下请说!”
南荣屿孝直言道:“指婚之事是父皇母后的一意孤行,本宫其实未有娶妻纳妃之意,但既然母后已经选了你,父皇也下了旨,本宫也认了,只是你如果不愿意,本宫可以跟你一起去向父皇母后取消指婚。”
姚梦曦害羞地回道:“我愿意的。”她何止愿意,见过南荣屿孝本人之后,简直春心荡漾,欢喜得不得了。
“可是本宫不会爱你,这样你也愿意?”南荣屿孝直言不讳,就像一盆冷水朝姚梦曦泼了过来,她打了个哆嗦,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话。
“今日召你进宫,就是想告诉你,本宫已经心有所属,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你。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做这个太子妃吗?”
太子殿中突然沉寂了,姚梦曦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又生生吞了下去,她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看着南荣屿孝,想着那个即将得手的太子妃之位,将来的皇后之位,她咬着牙点了点头说:“愿意!”她冷静了一下说:“我要做太子妃,将来还要做皇后。”
南荣屿孝嘴角轻轻一扯轻笑一声,很好,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你成了本宫的太子妃,将来必定是皇后。”这是南荣屿孝给她的承诺,别的他给不了,至少这身份和地位,他能让她如愿。
“那就够了!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将来是一国之主,本就不敢指望殿下在我这里能有几分爱意,将来三宫六院殿下又爱得过来谁呢?帝王本就薄情,这些梦曦还是知道的。”姚梦曦知道自己要什么,她要嫁的人本就是这个世上最不应该奢望情感之人。
“很好!本宫喜欢你的坦白,别的不能给你,但是本宫保证,这个太子妃之位和将来的皇后之位都非你莫属。”
大婚定在三月初三上巳节,宫人一早将礼服摆在南荣屿孝面前,他才想起原来今日自己大婚。宫人为他穿上繁琐复杂的红色喜服,他站在那里十分乖巧,任由宫人摆布,神情淡然,宫人们第一次看到太子穿得如此鲜红,都惊艳得纷纷赞叹:“殿下品貌非凡今日更是格外惊艳。”
“太子殿下可是我们新月国第一美男,自然是好看的。”
“恭喜殿下!”
“恭喜殿下!”……
不论是宫人们的夸奖还是道贺南荣屿孝都没有听进去,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会如何,他告诉自己成亲只是在履行他的职责,他身为新月太子的责任。他在大殿上和穿着华丽的姚梦曦一起朝拜国主和皇后,也接受着百官的恭贺。这隆重又热闹非凡的一天到底是如何度过的,南荣屿孝似乎都忘记了,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提着拜堂,被百官恭贺,又被送入洞房,直到四周安静下来,寝殿外传来一阵雨声,他才渐渐清明。这是春日里的一场喜雨,泥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恍惚,猛然一看他已经在喜房中,身边站着喜娘和伺候的丫鬟都看着他,喜娘给他递来玉如意:“请太子殿下揭喜帕。”这已经是喜娘第三遍提醒,可南荣屿孝刚刚才听到,他接过玉如意挑开喜帕,所有人才松了口气,姚梦曦面如桃花,满目春风,但是对上南荣屿孝一张冷漠的脸,她的笑容就立刻消失了。
“请太子殿下太子妃喝合衾酒!从此和和美美。”喜娘给他们递来两杯酒,二人交臂而饮,接着又端来一盘饺子给姚梦曦咬了一口,姚梦曦问道:“生的?”
“是生的,祝太子殿下,太子妃早生贵子……”喜娘又念叨了一大堆的祝词,又在床边洒下红枣花生,一系列仪式折腾完毕喜娘才退了出去,寝殿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外面哗哗哗的雨声,南荣屿孝松了口气,他离开床榻招呼贴身宫人进来伺候,终于脱下这一身沉重繁琐的衣服。宫人也为姚梦曦脱下华服,换上了轻薄的睡衣,给她卸妆梳洗。
“奴婢告退!”
宫人一走,寝殿内就剩下一片的死寂,南荣屿孝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姚梦曦,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似乎十分的头疼且不适,他竟然真的成亲了,感觉像做了一场梦,看着布置喜庆的房间,红烛闪烁,姚梦曦衣衫单薄地坐在他的床榻上,这气氛让他觉得无比尴尬。
“殿下是不是累了?臣妾……臣妾伺候殿下就寝吧?”姚梦曦鼓足了勇气,主动上前伺候,见南荣屿孝没有反抗,她心下欢喜,小心翼翼地替他宽衣,她的手都在发抖,这样貌美的男人,这眉眼和高挺的鼻梁,无懈可击的五官,每一样都像女娲娘娘精心雕刻的得意之作,看得她都嫉妒几分,怎会有男子生得如此好看。白色的里衣刚刚敞开,优美的脖颈上一条金色的链子非常闪耀,祥云状的白玉坠子露了出来,色泽温润好似要与南荣屿孝的皮肤融为一体,煞是好看,姚梦曦赞叹道:“这玉坠真好看。”她轻轻抚摸而过,却惊得南荣屿孝脸色大变,他护住脖颈上的白玉祥云,后退了一步。
“殿下怎么了?这玉臣妾碰不得?”姚梦曦吓了一跳。
南荣屿孝突然变脸,狠狠地瞪着她,十分严肃地警告道:“没错!你碰不得!”这一句带着剑拔弩张的气势,好似马上就要把她拉出去砍了,姚梦曦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见南荣屿孝已经把衣服穿好,没有一点要就寝的意思。
“臣妾知错。”她委屈地认错,“殿下……”姚梦曦试着再次靠近。南荣屿孝披上外袍说:“本宫还有政事,你自己休息吧。”
“可是殿下,今晚是你我的新婚之夜,殿下……”姚梦曦没指望他对自己有感情,但这新婚之夜做个样子总不至于让她独守空房,让宫人议论纷纷吧?
“本宫政务繁忙,你既然是本宫的太子妃就应该体恤本宫,理应以国家大事为重。”
“臣妾知道,只是新婚之夜……”姚梦曦话还没有说完,南荣屿孝就拂袖而去,把她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喜房内,自己则跑到书房来,好好地透了口气。他本以为已经说服自己,他是未来的国主,南荣皇族唯一的皇子,有责任和义务,直到刚刚姚梦曦摸到自己脖颈上的祥云,他好像被触碰了什么禁地一般,顿时溃不成军,慕容霄的这片云,就像烙在他身上的一道紧箍咒,时刻提醒他,他是慕容霄的人,他想摘又怎么都舍不得摘下来,十分的可笑。南荣屿孝在书房里嘲笑自己的无能,望着眼前的红烛,脑海闪过的那人,皆是刻骨铭心,湿润了眼眶难掩相思,无处话凄凉,只有屋外的春雨陪伴着他,这雨下了整整一夜,将庭院里的花朵打得稀碎。
次日一早姚梦曦穿戴整齐来书房寻人,见南荣屿孝竟然就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心中苦涩,她独守空房彻夜未眠,早上宫人来伺候的时候看她的眼神都让她十分难堪,她拿出太子妃的威仪,一早就震慑了宫人,狠狠责罚了几个婢女。
“殿下……”她轻声唤道,惊醒了南荣屿孝。
“殿下,今日你我要给父皇母后请安,臣妾特来伺候殿下更衣。”姚梦曦显得十分知书达理,没有去计较新婚之夜独守空房的苦闷,她要的只是这个太子妃的名分,心里想着的是皇家的礼数,新婚第一日需要去向国主和皇后请安,她特意带来了衣服伺候南荣屿孝更衣,可谓贤良淑德无可挑剔,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避开他脖颈的项链,碰都不敢再碰一下,南荣屿孝当着宫人的面也不好拒绝她,礼貌回道:“有劳太子妃了。”
两人梳妆整齐,准时向国主和皇后请安:“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看到新婚后的孩子,做父母自然欣慰又开心,皇后见南荣屿孝没有什么精神,关心地问候道:“太子今日怎么如此无精打采的?”
南荣屿孝还没有说话,姚梦曦就抢着回道:“殿下昨夜太过劳累,睡得比较晚。”她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暗暗地笑了一下,只有南荣屿孝惊讶地看着她,这话实在有些露骨,她不像是无意的。
“嗯,新婚之夜可以理解,母后盼着你们早日有好消息呢。”皇后眉开眼笑。
“儿臣知道!”姚梦曦表现得无可挑剔,她端庄大方,仪态万千,是个太子妃该有的模样,南荣屿孝也不想惹什么麻烦,就任由她说去吧,总不能解释他昨晚根本没跟太子妃洞房,甚至没有都没有睡一屋。
回到东宫南荣屿孝立刻就钻进书房处理政务,对于这东宫从此以后多了一个人,他也只能被迫接受。姚梦曦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太子妃,打理各种琐事都井井有条,张弛有度,也有该有的手段,把一些闲言碎语都捏碎在东宫里,以保持她这个太子妃的尊严。南荣屿孝自从大婚后再也没有回过卧房,整日都歇在书房里,虽然他真的有很多政务要处理,每日送来的奏折都一摞一摞地堆在书案上,不想应付任何无关的人,就歇在书房方便一些。姚梦曦想与他一起用膳,南荣屿孝都懒得敷衍,被拒几次后姚梦曦也放弃了挣扎,大家相安无事各自度日。
一晃几个月过去,直到姚梦曦被皇后叫去玉坤宫问话,回来的时候红着眼睛,一脸的委屈,身后的侍女拎着一大包的药材。
“娘娘,这药……”贴身侍女问道。
姚梦曦看了看那足够她喝上一个月的苦药,更觉得酸楚,“丢了吧……”
“是!”
姚梦曦和南荣屿孝已经成婚数月,听闻恩爱有加,但这肚子竟然毫无动静,皇后着急地找太医给她把脉,还开了坐胎药,她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诉说,回来的路上就委屈地哭了出来,在门口擦干了眼泪才回来。
被冷落了几个月的姚梦曦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她不奢求南荣屿孝爱她,但是连一点夫妻之事都不行,也不打算给她一个孩子依靠,这样下去她的地位怎么会稳固,心又如何能安,重点是这么大的事情纸包住火,如果被外人知道他们两个都没有圆房,那她简直会沦为笑柄。夜里姚梦曦跑到书房来找南荣屿孝,他还在批阅奏折,暖黄色的烛光照在他脸上,看得让人一下子什么火气都消了,本想来质问一番,开口变成了委屈的哭诉:“殿下……”
“这么晚了,你不去休息,来这里做什么?”南荣屿孝看着手里的奏折头都没有抬一下。
姚梦曦看着他委屈的泪水一滴滴滑落下来,她嫁进门之前,已经做好要被冷落的准备,可是没想到会冷落到这种近乎陌生人的程度,东宫里几乎人人都知道他们的太子和太子妃从来没有在一间卧室里就寝过,太子整日都睡在书房里,太子妃有名无实虽然还没有传开,但却成了姚梦曦心里的一根刺,她没想到南荣屿孝连敷衍都不敷衍她,这样下去她颜面何存。
“你这是做什么?你这太子妃不是做得好好的吗?还有什么不满意?”在南荣屿孝眼里她这个太子妃游刃有余顺风顺水,东宫上下已经被她压制得服服帖帖,没人敢议论一句闲言碎语,可谓有些手段,十分适合将来治理复杂的后宫。
“今日母后找臣妾问话了,还给臣妾开了坐胎药。殿下可知母后是何意?”姚梦曦还带着哭腔,想起今日在玉坤宫的种种,她心中酸涩。
南荣屿孝当然知道,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看姚梦曦。
“殿下,你我成婚已经三个多月,殿下你……连一日都不曾与臣妾同房,这宫里这么多双眼睛,你让臣妾如何有脸做人……”姚梦曦不求南荣屿孝真心爱她待她,但至少也要敷衍一下东宫里这么多眼睛,宫人实在人多眼杂,时间一长只要有点风声露出去,她这个太子妃就要丢人丢到整个新月国了。
南荣屿孝想想也是,他一直睡在书房,东宫的人嘴巴再严也总有一日要传到皇后的耳朵里,那时候就麻烦了,他这时才放下手里的奏本,抬头看了一眼姚梦曦,透着一阵冷冽的眼神,看得姚梦曦止住了眼泪,还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怎么会有如此冷漠之人?与他的长相简直大相径庭,这是冰雕的人吗?从里到外似乎都是冷的,根本没有心。
“本宫知道了,走吧!”南荣屿孝披上衣服,跟姚梦曦回卧室休息,姚梦曦非常意外,竟然会如此顺利,南荣屿孝虽然对她冷漠,但也不是瞎子聋子,她被皇后召见,被太医开坐胎药这些事情他自然知道,也自省过这些问题不能让一个女子自己承担,于是对她提出的这个要求,他认为可以,也应该让步,毕竟他们是名义上夫妻关系,连一晚都没有在一起待过,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东宫这么多眼睛这么多嘴,姚梦曦哪里堵得了全部。
几月过去,姚梦曦终于盼到可以跟丈夫同塌而眠。卧房里还是新婚的布置,红色的床幔,被子,枕头,红烛,喜字贴花,宫人放下红色的床幔离开了卧室,小小的空间里,顿时气氛暧昧,姚梦曦穿着极为透薄的睡衣,想贴在南荣屿孝身上:“殿下……”她软软地叫了一声,带着些许魅惑,南荣屿孝却冷漠地转过身子,不予以理会,她要的同床共枕,他可以给,但也就仅此而已,为了堵住悠悠之口,让她这个太子妃不再被人戳脊梁骨。
“殿下……臣妾不敢奢求殿下的爱,可是既然已经是夫妻,殿下真的要这样冷落臣妾吗?”姚梦曦自问还是有些姿色的,她穿成这样与他同床共枕都能没有什么想法?也是一种打击。
感觉到姚梦曦越贴越近,双手搂着他的腰,贴在他背上软软地哀求着:“殿下,您就赐给臣妾一个孩子吧……”南荣屿孝不耐烦地坐了起来,从旁边拿了一床被子,与她分被而眠,表明自己的态度:“太子妃不要得寸进尺!”
“是……”姚梦曦被他噎得无话可说,今日能一同回房,已经是个进步,她不能着急,至少从明日开始宫里那些人的嘴都能闭上了,她这么安慰着自己。
而南荣屿孝许久许久没人跟人同塌而眠,感觉十分不习惯,一直都无法入眠,脑海中浮现出慕容霄灿烂的笑容,还有他在耳畔的低浓软语,那酥麻的亲吻,他温暖的怀抱,南荣屿孝手里握着脖颈处的祥云玉坠反复摩挲,到了黎明才十分勉强入眠。
这样相敬如宾的同床共枕,不久后终于惹来姚梦曦的不满,这日在卧榻上她小心地试探道:“殿下竟然有了心上人,为何不纳进宫?”
南荣屿孝没有理会她的睡前夜聊,姚梦曦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臣妾也不是小气之人,殿下有心上人纳妾即可,将来殿下继承大统,臣妾的姐妹还多得是,早日有个妹妹,臣妾也不至于那么寂寞,至少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南荣屿孝还是没有理她,姚梦曦继续问:“那位姑娘是姓慕容吗?单名一个霄?臣妾没听错吧?”
“你怎么知道?”南荣屿孝惊坐而起,他从未跟姚梦曦提过慕容霄,应该说他自从回到新月国,就把慕容霄这个名字深深埋在了心里,就未向任何人提起过,姚梦曦一个闺房女子,难道也知道尧靖的安国候慕容霄吗?
“殿下整夜整夜叫着她的名字,臣妾听在耳朵里罢了。”
南荣屿孝拽着她的手腕,狠狠地警告她:“不准将此事告知任何人!本宫不纳妾,听到没有?不要搞一堆女人来东宫,你就好好当你的太子妃,只要没有行差踏错,将来你就是皇后,荣华富贵你们姚氏满门荣耀,本宫不会亏待你!太子妃是聪明人,这个名字你最好烂在肚子里,懂吗?”
姚梦曦被抓痛了手腕,眼里满是惊恐,南荣屿孝这神情仿佛要杀人灭口一般,她只好点着头乖乖地回道:“臣妾……知道了!”
姚梦曦嘴里说着知道,可是她还是非常好奇南荣屿孝天天睡觉都念叨的名字,如果是心仪之人为何要隐瞒,以他的身份地位因为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人,她小心翼翼多方打听后,所有的疑惑顿时解开,霎时心中一片悲凉,她也终于知道南荣屿孝为何对她没有一点**,即使她使出浑身解数百般勾引那人都无动于衷,竟然是因为如此!从此她心如死水再也没有了任何期盼,于是一个卧榻上,同床异梦各睡各的,她也不再试图做任何无畏的勾引而自降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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