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

郑云间在马上遥遥望去，看着这儿倒像是个废弃的练兵场。靶子战鼓都在，甚至还有些兵器安置在一旁，只是周围荒草丛生，不像是有人常来的地方。

“是不用了的练兵场，我有一日出来玩发现的。”萧风迟解释道。

“殿下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郑云间觉着这九皇子实在有意思，旁的男子都是带女子出来踏青游船，吟诗赏月。他倒好，直接带人来了练兵场，还是个荒废了的练兵场。

“云间不喜欢吗？”

“谈不上喜不喜欢。”他本就是不该来到这世上的人，又何谈所谓喜欢？

萧风迟有些失落：“好吧。”

“也没有不喜欢。”郑云间取下帷帽，他本就是男生女相，再加上平日里又用着药，萧风迟不仅没看出端倪来，竟还直接呆愣在那里。

“就是想上手了。”郑云间不是很想看到萧风迟这副样子，于是又补充道。

“云间还会这些？”萧风迟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只在等主人的小狗。

“大哥教过我的。”他想过跟父兄一起驰骋疆场，但现在都没机会了，他甚至不可能是巾帼“女将军”，他只能是九皇子妃。

“太好了，那咱们比比？”萧风迟从一片草里拿出一张很旧的弓来。

“没有箭如何来比？我可没有前人惊弓之鸟的本事。”

萧风迟寻了一圈，随便捡来几根枯枝：“用这个。”

这枯枝除了没有箭头，看起来跟平时用的箭没有什么区别，想来萧风迟也是来过许多次，用过这些枯枝做箭的。

“好。”郑云间接过枯枝和旧弓，三箭齐发，全部正中靶心。

萧风迟选的这枯枝倒也结实，若是那种一折就断的，是定然不能插到靶子上的。

“云间你好厉害！”萧风迟毫不吝啬地夸奖。这语气让郑云间觉着自己是带了个小弟弟出来，可分明萧风迟还要比他大上五岁。

“殿下过誉了。”郑云间又把弓还给萧风迟，“轮到殿下了。”

“好，我来试试。”萧风迟拉弓搭箭，气势十足，却最终只有一箭中靶，其他全部脱靶。

“殿下还需勤加练习。”郑云间又去将枯枝拾了回来。

“可没人教我啊。”萧风迟垂着头，显得很是可怜，“骑马射箭这些都没人教我，都是我看别人学的。”

“要不云间，你教我吧。”

郑云间一时没想为何一个皇子想学骑射却没人教，只看他这副样子便动了恻隐之心：“那我来教你。”

“好！”萧风迟自然欢喜，屁颠屁颠拿着弓凑到郑云间身边。

郑云间从姿势开始一点点纠正，应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萧风迟在诓他，可真纠正起来却发现萧风迟是真没人教过，每个动作都是新手必错的。

“殿下，手再抬高一些，眼睛不要乱看。”郑云间穿宽袖衣服习惯了，这会儿倒也没觉得别扭。

“这样吗？”

“不是。”郑云间直接上手纠正，他站在萧风迟身后，像摆弄木偶一般摆弄着萧风迟。

“对，就是这样，朝靶子射过去就好了。”

萧风迟将搭在弓上的枯枝射出，果然正中靶心。

“云间，你看！”

萧风迟过于高兴，一回头嘴正撞到郑云间额头上。

“很好。”郑云间脸羞得通红，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故意的。”萧风迟解释，“我不知道的。”

“没事。”他也不知道究竟在害羞些什么，他本就不是个女子，这婚约也是迟早要作废，现在两人只是不小心贴一下额头，又怎么了？

“你再来试试。”郑云间收了手，往后退几步。

萧风迟这回随没能全部正中靶心，好歹全都射中靶子了。

“好难啊。”萧风迟把弓丢到一边，转身拉着郑云间找了一处干净地坐着，还没缓过来的郑云间就这么被稀里糊涂拉到了一边去。

“云间这么厉害，合该是个巾帼女英雄才对，为何不随抚南将军去疆场做个女将军去？”

郑云间何尝不想戍边杀敌，可那样要见的人就会更多，他就很可能暴露。

欺君大罪，轻则流放，重则满门抄斩。他郑云间赌不起。

“云间，云间，你怎么了？”见郑云间不说话，萧风迟用手背探向郑云间的脸。

郑云间立刻回神一躲：“我没事。”

“没事就好。”

萧风迟面上并不显尴尬，继续找着话头：“云间，我听说城里有家蟹黄包好吃，不如我们去尝尝。”

“殿下带钱了？”

萧风迟尴尬挠头：“唔……没有……”

郑云间轻笑，又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来。这回他没戴帷帽，头发就在萧风迟眼前散开。

郑云间将一支发簪放到一旁，另一支叼在嘴里，打算用仅剩的一支发簪把头发勉强绾住。他这发簪虽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典当了也是能换几个钱的。

“云间……”一头青丝披散开时，萧风迟眼睛都要移不开了，“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自觉说错话，萧风迟赶忙找补：“可能是在梦里见的神仙姐姐跟你一样。”

“好了，走吧。”郑云间没太在意，只不过是故意套近乎的话罢了，他将帷帽戴好，翻身上马，又随萧风迟一起回了城里。

萧风迟带他去的是间小茶馆，虽说不大，但也有不少客人。

他们二人要了一屉包子，又要了几道爽口的小菜，两人都不言语，只吃着桌上的东西。

“你今日去将军府门口凑热闹，可看见新娘子了？”

茶馆有客人谈论起将军府，郑云间悄悄侧了侧身子，随即又装作漫不经心在吃菜的样子，好在他戴着帷帽，动作也不明显，想来是无人注意到他的。

“我不光看见新娘子了，我还看见新郎官了，二人可谓般配至极啊。”

“新郎官亲自来接的新娘子啊？”

“那可不，人家新娘可是公主，能不重视吗？”

“唉呀，要是我也能尚公主，我铁定比郑小将军还重视。”

“就你，人家公主看得上你什么呀。只是可惜了郑小将军战功赫赫，现在只能当个无权无实的官了。”

“要是能娶公主，我也宁可无权无实。”

“你快闭嘴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抚南将军也真是好命，儿子尚公主，女儿就要成皇子妃了，这妥妥的皇亲国戚啊。”

“女儿？抚南将军还有女儿？”

那两人说到这里时，郑云间的心紧了紧，他确实不能算是抚南将军的“女儿”。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压低了声音，凑到另一人耳边，“当初国师说抚南将军第三个儿子不详，结果将军夫人就生了个女儿出来。”

“我想起来了，说起来这抚南将军府的大小姐还真好命。”

“那可不是，这是老天眷顾将军府，眷顾这位大小姐呢。将军府把那位小姐看得极重，养在深闺从不见外人，也不怪你一时没想起。”

郑云间抿着唇，也不动筷子，更不说话。他要真有这么好命那也好了。

“云间，你吃这个。”萧风迟夹了一道菜放到郑云间面前的盘子里。

“不必了，我吃好了，再晚些回去就该被母亲发现了。”实际是他不想再听别人提起这伤心事来了。

“好，那我送你。”

萧风迟一路将郑云间送回将军府，又牵着两匹马离开：“云间，你的簪子我明日便还你。”

郑云间摘下帷帽来点头一笑：“好。”

萧风迟刚要走，郑云间又将他叫住：“殿下！”

萧风迟回头：“怎么了？”

“殿下可有表字了？”

“男子弱冠才有表字，我才十八，自然是没有。”话虽如此，可有些人却是刚出生就有长辈取好表字，二十之前有字的也不少，只是没人替萧风迟想一个罢了。

“没事了，我要还未有表字。”

待萧风迟走后，郑云间抬头看着抚南将军府的匾额，这是先皇手书，无上荣耀。

可惜将军府的荣光没有一分是他挣回来的，他却要将军府平白添了个欺君的罪名。

府里的宾客还没走，周围火药的气味也还没消，他一回到苍竹苑，照顾他的嬷嬷就赶紧递了个手炉过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哟，你出去怎么不知道多穿些衣服，要是冻坏了该怎么办？”

嬷嬷是自幼照顾郑云间的，自然知道郑云间的身份，也知道郑云间爱偷跑出去玩。她知道自己侍奉的小公子不容易，所以也常替郑云间瞒着，索性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小孩子爱玩罢了，能出什么事？

“公子可是饿了？我去做个鸡蛋羹来给公子打打牙祭。”府上的厨子都被叫去管郑子七的婚宴了，平常饭食也来不及准备，只能在院里小厨房凑合凑合。

“不必了，我在外头吃过了。”郑云间窝在美人塌上对着帷帽发愣。

“公子这是怎么了？”哪回出去她家公子不得喜滋滋回来，这回怎么闷闷不乐的？“公子怎么就剩一支发簪了？另外两支呢？”

“拿来换东西了。”

郑云间这般，嬷嬷也不好多说，又嘱咐几句便退下了，又剩郑云间一人在这屋里。

左右无趣，他拿出笔墨在纸上写下几个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写完他又不满意地将纸揉做一团，他哪里配得上东坡先生的诗？

“我本如麻雀，叽喳吵闹烦。过田偷稻谷，农者苦难言。”

写完这些，他更觉心烦，又团成一团扔到一旁。

他喜武不喜文，这作诗他自然不擅长，家里长辈又叫他多读大家之作，便是更觉自己所作差劲。

“公子，夫人叫您过去。”

郑云间洗好笔和砚台：“母亲这时候不招待宾客或是照看着些新嫂子，叫我过去做什么？”

“老奴也不知，许是有要紧事要交代吧。”嬷嬷猜着郑云间应是心中郁结，平日他但凡心里有个什么事，都要写几个字，拿这纸来泄愤。

“我知道了，这就过去。”

抓住七月的尾巴来发文，就说算不算八月份左右吧（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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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识（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