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跪下！”

郑云间猜到自己为何被叫来，可面上依然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

“你可知错了？”问话的自然是郑云间的生母，将军夫人唐云碧。

“孩儿不知，还请母亲明示。”郑云间跪得笔直，他这母亲一向如此，将一些小事无限放大来责骂他，但他知道，这是母亲怕他出事，想让他能活下去。

“你今日同谁出府的？”

“孩儿并未离府，院里的嬷嬷可以替孩儿作证。”这事必然不会是嬷嬷说出去的，这时候搬出嬷嬷来说不定能蒙混过去。

“我亲眼见着你戴着帷帽当街纵马还能有假？”这是她生下的儿子，精心呵护着长大的，就算戴着帷帽她也不会认不出。

“孩儿知错。”一见形式不妙，郑云间立刻认错。

“同谁出去的？”唐夫人气得头疼，自己是这混账的生母，还能害了他不成？

“九殿下。”

“你……”唐夫人气得险些昏倒，跌坐在椅子上指着郑云间说不出话来。

“母亲息怒，若是母亲实在生气，那便一杯鸩酒结果了孩儿性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生恩养恩未报，如何能自戕？只有父母准许，他才能不要他这条命。

“胡闹！”她这儿子寻死不是一天两天，好在还体谅着他们的辛苦，没有叫她直接见着尸体。

“孩儿知错。”

“你哪里知错了，我看你分明不知！”唐夫人饮下婢女送来的茶水缓了缓，又继续说着，“前几日我怎么嘱咐你的，你平日里冷着些九殿下，装作心有所属的样子。这位九殿下若是见你无趣，自然要去找陛下把婚推了，整个京都谁人不知陛下极其宠爱这位九殿下，只要他开口，陛下怎会不答应？”

“孩儿知错。”这次却是他莽撞了。

“罢了，想来这九殿下就是一时新鲜孩童心性，过些日子淡了便好了，好在成亲还要等两年。”唐夫人这话不像是在宽慰郑云间，更像是在宽慰自己。

孩童心性吗？郑云间一时竟有些失落。

“母亲，我有些累了。”

唐夫人抬头看他一眼：“回去歇着吧，明日见你嫂嫂时记得遮掩些。”

既然萧无枝嫁了过来，那他这个“小姑子”就免不了跟嫂子见面，皇帝并未替萧无枝准备公主府，那她便是要住将军府的。好在他的苍竹苑够偏，想来这娇生惯养的公主殿下也不会乐意多找他。

想到这里，郑云间应了一句“是”后便回去了。

第二日他刚与新嫂嫂寒暄完，收下新嫂嫂的见面礼后，就听外头小厮来报，说是九皇子来了，还点名要见郑家姑娘。

这郑家姑娘是谁，自然不用多想。

郑云间请示了唐夫人，得到允许后才去见萧风迟。

“云间，你可算来了，还你的簪子。”萧风迟还真就将昨日那两支发簪赎了回来，郑云间还以为，他会送个别的给他。

“麻烦殿下亲自送来了。”

郑云间收了发簪就要回去，又被萧风迟拦下来：“我还有一物想给你。”

发簪都拿回来了，他昨日想来没什么落下的东西，这九皇子还能拿些什么给他？

就见萧风迟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来，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把木梳子和一块玉佩。

“玉佩是我母妃给的，说要拿给你，这梳子是我自己做的，你别嫌弃。”

“谢过殿下和贵妃娘娘好意了。”

郑云间并不推辞，收下后交给身后跟来的丫鬟，见萧风迟还不走，便问道：“殿下可是还有事？”

“今日天气正好，不知云间可否愿意同我去城外佛寺拜一拜？”

天气正好？

郑云间抬头看了看这天，阴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便要下雨了，哪里看出来的天气好？

天似乎感应到什么，噼里啪啦下起大雨来，丫鬟小厮见状，赶紧给郑云间和萧风迟拿来雨伞。

“殿下，下雨了。”

郑云间觉得好笑，老天爷怕不是这位九殿下的仇家，怎么刚说过“天气正好”的话，便开始下雨了。

“那便改日再约。”萧风迟语气里很是失落，面上仍是挤出来个笑。

郑云间觉得这九殿下真是傻的可以，想来到时候他真嫁过去也能三言两语将他唬住。这去庙里祈福一事怕是贵妃的主意，萧风迟将贵妃的话原原本本学来，却不成想今日是个雨天。

“好，改日再约。”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便随着身后的丫鬟离开。

“公子怎么淋雨了？快换身干爽的衣服去。”

一回到苍竹苑嬷嬷就开始忙活。

“底下的丫头真不懂事，居然还让公子淋雨了。”

嬷嬷年纪大了，平日里跟着出门的事郑云间从不叫她去做，只让她在郑云间卧房里收拾收拾就成。

奈何嬷嬷是个闲不住的，就算只让她收拾这一处，她都恨不得把所有心都操了。

“嬷嬷你放那吧，我一会儿就换。”郑云间擦了擦头发，外头的雨确实大，他撑着伞还是淋到了。

“那我先去给你熬姜汤来。”

“嬷嬷，你歇着吧，熬姜汤这事叫底下人做就好了。”郑云间隔着屏风劝着。

“她们熬的那些我哪放心，公子且等着，我很快就好。”

说罢，嬷嬷就匆匆出去熬姜汤了。

姜汤喝完，郑云间整个身子就暖和起来了，这汤里的糖放得很妙，既不甜腻也不辛辣。这些年来，确实是嬷嬷熬的姜汤最好。

郑云间正喝着姜汤把玩着萧风迟送来的梳子，这梳子虽不算精巧，但也能看出做这把梳子的人用心来。

就在这时，郑云间忽的听到窗户哪有些异动，想来又是不知道哪里来的鸟避雨的。他打开窗户一看，就见是萧风迟冒着大雨趴在他这窗户外。

“云间……阿嚏——”

“殿下怎么在外头淋雨？快些进来。”

萧风迟从窗户里一钻进来，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看，都受凉了。”

郑云间一边说着一边将萧风迟的头发散开给他吹头发：“我一会儿去给你找身干净衣服穿，换好了来喝碗姜汤去去寒。”

萧风迟比郑云间要高出不少来，穿郑云间的衣服自然不合适，好在郑云间这里还有几身他大哥郑子七的，想来萧风迟是可以穿下的。

“我自己擦吧。”

萧风迟伸手想要接过，被郑云间阻止：“我来吧，你要是擦不干就真要受凉了。”

待萧风迟收拾好，郑云间才开口问：“殿下何必冒雨过来呢？”

还是从窗户这来。

“云间生的好看，我喜欢云间。”萧风迟这话说的像是个痴傻孩童，若是旁人说这话出来，那便叫人觉得孟浪了。

“殿下拿我打趣做什么？我们的婚约是陛下定的，难不成我生的不好就能作废了吗？”

萧风迟连连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其实这婚约是我向父皇求来的。”

“殿下这是为何？我与殿下在这之前从未见过。”郑云间原本以为这九皇子是个傻的，这下看来还真是，谁会好端端求娶一个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人为妻？

“怎么会没见过？云间满月时我还抱过你呢，那时我便觉得这小粉团子甚是可爱，本来那时候我就想让父皇赐婚的，可是被母妃骂了。”说着说着，萧风迟还委屈了起来。

郑云间在这一瞬有些后悔从前没跟着二哥好好学学那些四书五经的道理，不然也不会这时候一句反驳的话也想不出来。

满月时抱过他所以就想娶他，这算什么理由？

“云间你这么了？”萧风迟的手在郑云间眼前晃了晃，正看见桌上他刚送给郑云间的玉佩和梳子。

“云间，这个你喜欢吗？你喜欢我下次还给你做。”

“殿下是皇子，心中该是家国大义，老做这些东西成何体统？”

郑云间的本意是让萧风迟好好读书，将来就算做个王爷，也能在封地上受百姓爱戴。谁知却被萧风迟误解：“云间是想说，你喜欢心中有家国大义的男子，不喜欢我是吗？”

“殿下为何会这么想？”郑云间也想不通怎么就被误解了，“殿下是人中龙凤，将来是要庇护一方百姓的，若是心中只有小情小爱，如何能造福百姓？”

“我知道了。”

“殿下就单单是为了这个过来的吗？”只是喜欢他就来看他了，那这九殿下也太任性了些。

“我想日日都能看着云间。”

“殿下又在胡说了。”

外头雨声渐小，郑云间去把窗子推开，就见外头只剩淅淅沥沥的小雨了。

“云间，明日我们去庙里上香可好？”

一场春雨一场暖，明日天晴了就该暖和了，出去走走也没什么。

“好。”

这边郑云间刚应下，嬷嬷便端了鸡蛋羹推门进来，见屋里还有个陌生男子，吓得手里的碗险些摔了。

“哪里来的登徒子，敢闯我们家……我们家小姐的闺房！”

说着，嬷嬷便作势要去喊人。

“嬷嬷，你先等等，这是九殿下。”郑云间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立刻上去把嬷嬷拦住。

嬷嬷也很快反应过来，九殿下不就是那个跟自家公子定下婚约的那个吗？

“九殿下？”嬷嬷停下动作愣住，“这位是九殿下？”

“是。”郑云间赶紧将嬷嬷拉进屋里，“九殿下原本是走了的，后来半途又折返回来来了我这里，我见他都淋湿了，便让他进来避雨。”

屋里站着的萧风迟也乖巧道了一声：“嬷嬷好。”

“这……”嬷嬷看了看郑云间，又看向萧风迟，最终憋出来一句：“这成何体统！”

“嬷嬷，总之我们也算有婚约的，让殿下来避避雨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他们两个都是男子，这婚约早晚会作废，他现在在乎这“闺中名节”，只不过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罢了。

“那九殿下这避雨的地方选的好啊，苍竹苑这么偏的地方都能叫殿下寻到。”嬷嬷不知为何，就是越看这位九殿下越不顺眼，总觉得他是来骗她家公子的。

可偏偏她家公子好骗得很，现在竟开始帮着外人说话了。

“九殿下饿了吗？奴才蒸了鸡蛋羹，九殿下可要来一些。”好歹萧风迟也是个皇子，她一个将军府的奴才就算再怎么不喜，表面上也得恭恭敬敬的。

“说起来确实有些饿了，那有劳嬷嬷多为我盛一碗来了。”

嬷嬷端来两份鸡蛋羹放到桌上，郑云间笑着催促：“殿下快尝尝，我从小就爱嬷嬷这口鸡蛋羹。”

萧风迟尝了一口，毫不吝啬地赞美：“确实好吃。”

随后，萧风迟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问郑云间道：“云间，你觉不觉得我们像是崔莺莺和张生？”

一旁的嬷嬷听了这话，脸色都变了。

哦，我的九殿下呀，你可真刑

嬷嬷，你的直觉是对的

这边解释一下，郑云间现在是十三岁，萧风迟十八岁，因为古代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弱冠，就都能成亲了嘛，大家接受不了的可以直接理解为现在的法定结婚年龄，男二十二女二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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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