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淮初

“不可能!我承桑皇室之人,天生都有胎记,朕当年亲自查看过,不可能有错。”承桑北昆颤抖的声音,不可置信道。

木槿伶轻笑道,

“胎记?皇上可知道我娘在嫁入木槿家以前,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芷瑶,是这追月阁的老阁主,在霁云身上伪造一个所谓的胎记,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承桑北昆依旧不愿相信,拼命的摇着头,继续回忆着说道,

“不可能,皇后当日临盆之时,朕就在她寝殿之外,殿内除了宫女和嬷嬷,还有......” 话说道一般就突然顿住,宛如喉咙中卡住了一块石头,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

“当日陪在萧皇后身旁的,除了宫女嬷嬷以外,还有就是在她养胎期间,陪在左右的木槿芷瑶。萧皇后当年找了个借口将我娘留在宫中将近一年的时间,这期间,皇上可见过她?” 木槿伶问道。

承桑北昆刚刚的话停顿没有说完,就是因为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萧皇后当年将木槿芷瑶留在身边,那时木槿千沐曾多次请求想要见自己夫人一面,都被萧皇后婉言拒绝,现在看来这其中确有蹊跷。

“不会的,不会的,霁云是朕的子嗣,是朕同萧皇后所生,是我承桑的皇室血脉。”承桑北昆始终不愿相信眼前这一切,不住地摇头否认道。

林渊突然扬天大笑,说道,

“承桑北昆,还真是报应,想不到你自以为的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被人算计了。这么多年不单单是替我白养了儿子,还替木槿家养了一个,这么多年的绿帽子,你戴的可还适应。”说着便将手中的承桑霁云放开,推了一把。

上官纯一再次将承桑霁云拉回来,护在身后,完全没注意到承桑霁云此刻的神情有了变化。

“母非母,父非父,兄非兄,原来我这一生都生活在所有人的谎言之中,我的存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承桑霁云心中思索道。

“废话说了这么多,接下来林将军打算怎么办?”木槿伶转动着手中的烟杆,吸了口烟吐出后说道。

林渊自然清楚追月阁的本事,也知道他们手底下风客的厉害,若是没有风客帮忙,眼下这几人怕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倘若有风客在,那就不好说了,于是试探性的说道,

“少阁主这么说,可是备好了风客在一旁伺机而动?”

“够了!” 林淮初突然高声呵斥道,随后抬起头,红着眼眶看向林渊,质问道,

“誓死效忠国都,捍卫百姓生活,守护边疆安定,绝不参与党争。这是我林家祖上传下来的家训,我爹是个守护百姓安定,忠君忠国的大将军,绝对不是你这种为了一己私欲而谋权篡位的逆党,我林淮初也不可能是你这种人的儿子。”

林渊剑眉微微上挑,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忠君忠国,确实有我林家风范。但这忠不是愚忠,忠君不是效忠昏君,我如今这么做只不过是为民除害罢了。”

林淮初上前一步,撕心裂肺的怒喊道,

“你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给那个贱女人报仇,扶持你的私生子上位,你所做的这一切和林家毫无关系,你根本就不配姓林,更不配我做我爹!”

“放肆!” 林渊大怒,推出一道掌风狠狠的打在林淮初胸口将他震飞出去。

还好身后的木槿伶运用内力化解了掌风,将林淮初稳稳的接住。

“林将军,你下手可真重啊。不是每一个林家的子嗣,都像林牧川那样从小习武,刚刚那一掌若不是被我化解,都可以要了林淮初的命。”木槿伶语气轻柔道。

“呵,我林家之子,居然连这点内力都接不住,简直就是废物一个。”林渊还不客气的讥讽道。

这句话宛如一杆射出的长枪,将林淮初最后的一点希望击的粉碎。这么多年以来,父亲在大哥口中一直都是为国效忠的英雄,自己虽然从未见过他,但却视他为榜样,在林淮初的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是骁勇善战的将军,是上阵杀敌的英勇,是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样子,绝对不是眼前这个人。

林淮初摇晃着身体,垂眸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哼了两声,双眸止不住颤抖,似乎是在极力的阻止泪水决堤而出,随后又点了点头,舌尖轻轻舔了舔干涩的上嘴唇,又忍不住的紧咬下嘴唇,语气里带着看透一切的绝望,颤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道,

“对,没错,我林淮初是个废物,那还不是因为我有这么一个不忠不义的老子!”

“逆子!”

被彻底激怒的林渊迎面朝着林淮初再次击出一掌。

这一掌的速度本就不快,可林淮初只是看着朝自己迎面而来的林渊,苦笑了一下缓缓的闭上双眼,眼角滴落一颗失望又绝望的泪珠。林淮初虽然功夫不如林牧川,但天生五感极其敏感,即便不能接下林渊这一掌,可是如果想要避开也是易如反掌之事,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他打击属实太大,当看到林渊毫不犹豫的再次朝自己劈出一掌,林淮初却好不避让。

一旁的上官纯一最先反应过来,朝着林淮初扑过去,想要奋力推开他。然而谁也没想到,再见到承桑霁云没有了上官纯一的保护,沉默许久的崔易突然眼前一亮,从怀中掏出一枚暗器朝着承桑霁云射了过去。

原本闭着眼睛的林淮初耳廓微微晃动,猛的睁开眼睛,见到崔易手中射出一道寒光。只是一个转身就轻松躲过了林渊劈来这一掌,更是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上官纯一,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挡在了承桑霁云面前。

“噗~”

这一刻,御书房内的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承桑霁云错愕的瞪大了双眼,嘴巴慢慢长大,感觉过来好久才有力气喊出,

“淮初!”

只见一把三棱镖泛着寒光直直的插入林淮初的胸口,镖头已经深到几乎看不见,只留下二寸长的镖柄和尾部轻轻晃动的圆环。随着一滴血轻轻的滴落,林淮初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身后倒去。

“淮初!” 上官纯一和木槿伶惊呼着围了上来,承桑霁云伸出手接住了倒下的林淮初。

崔易没有想到,林淮初的身法居然这么快,竟然毫不顾忌性命的挡在承桑霁云面前。此时的崔易也是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的双眼看向的则是一旁的林渊,恐慑颤抖的摇着头,脚下一点点的朝后退去,口中不断哀求道,

“我,我没有想到他会冲出来,主人,主人,我不是故意的。”

林渊在看到林淮初胸口的三棱镖,顿时额角青筋暴起,回身抽过一旁的长刀,干净利落的抹了崔易的脖子。

“淮初!淮初!你看看我,林淮初,林淮初,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承桑霁云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破碎而颤抖的呼喊着怀里的林淮初。

“霁云,时刻保护你,我做到了。”林淮初的声音微弱,逐渐苍白的脸上却漏出意思笑容,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满眼不舍的看着承桑霁云。

承桑霁云一把握住林淮初的手,眼泪大颗的砸下来,止不住的摇着头,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一切,声音破碎带着乞求的哭喊着,

“淮初,你会没事的。你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先生,他会有办法救你的,你在坚持一下。”

林淮初无力的摇了摇头,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冰冷的身体,用最后的力气死死的握住承桑霁云的手,说话的声音被口中的血液呛的有些模糊,

“霁云,来不及了,答应我......”

“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答应你。”承桑霁云已经泣不成声,声音里满是绝望和哀求。

林淮初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

“霁云,我以后不能再带你出去玩了,(咳咳咳。)” 喉咙的血越来越多,刚刚说出一半的话被打断。

“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我们是最好的兄弟,你不能失言,林淮初,你不能死,我不准你死,你若是死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承桑霁云激动的摇晃着怀里的林淮初,哭的像个孩子。

“(咳咳咳咳),霁云,你以后,要过得幸福快乐,不要,不要总是想那么多。”林淮初说着,看似盯着承桑霁云的眼神却穿他而过,看向他身后的上官纯一,眼里是最后的请求。

上官纯一表情沉重,但看到林淮初的眼神时,默默的点了点头,眼眶红润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我不想,什么都不想。淮初,你不可以死,我不准你死。” 承桑霁云哭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林淮初的连,生怕下一秒这个此生最好的兄弟就会从眼前消失。

见自己的请求被答应,林淮初的脸上漏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告诉我大哥,我今晚......不能回家吃......饭。” 在说出最后一个字时,林淮初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淮初!林淮初!” 看着怀里的人逐渐失去了温度,承桑霁云彻底失去理智,撕心裂肺用几近破音的声音拼命呼喊,即便口中的名字再也得不到回应,但他仍一遍又一遍的喊着那个他每天都会喊的名字,摇晃着这个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林淮初自小便被送到宫里与霁云伴读,两个人一起读书,一起闯祸,一起成长。在这冰冷的深宫之中,林淮初总是能找到各种办法逗得承桑霁云开心,总是偷偷的将宫外好吃的好玩的带进宫给他解闷,在承桑霁云灰暗无光的生活里,林淮初是他生活里唯一的光亮,他用独有的方式照亮着他平淡无味的生活。如果说在这宫里,上官纯一是那个护着他的人,那么林淮初就是那个最懂他的人。

一抹身影飞奔进了御书房,在见到承桑霁云怀里的林淮初时,怔在原地低声喃喃道,

“还是来迟了。” 花芝月死死的攥紧手中的瓶子,红着眼眶慢慢的朝着林淮初走过来。

承桑霁云缓缓的抬起头,失神而无助的看着花芝月,声音微弱的说道,

“芝月。”

花芝月跪倒在林淮初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在感觉到他冰冷的身体时,泪水决堤而出,语气温柔的说道,

“淮初哥哥,师父叫我将这个拿给你。可我,还是来迟了一步。”

就在说有人都沉寂在悲伤之中,承桑北昆突然开口说道,

“虎毒不食子,林家几代忠烈,开国将领,你居然为了当年的一个女人变成这副模样。林渊,你疯了。”

林渊低着头,一时之间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随着抖动的频率越发激烈,林渊最终抬起头表情扭曲的扬天大笑,低哑的嗓音里满是病态的宣泄,

“承桑北昆,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当年若不是你抢占兰时,若不是你暗害与我,若不是你为了提早登上帝位血洗北漠,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承桑北昆,若是真的要怪,就只能怪你当年犯下的错,就只能怪你这个昏君!”

“淮初已经因你而死,就算你今日杀了我,又有什么好处?你林家自此便会背负弑君叛国的骂名,兰时也不会死而复生。”承桑北昆冷厉的说道。

“住口!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我杀你不光是为了兰时,还有当年被你屠杀的北漠百姓,还有我林家赤麟骑兵的亡魂。当年若不是你一己私欲,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承桑北昆,你膝下无子嗣,这就是老天爷对你当年所犯之事的报应。我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在意的皇位,落入我们林家子嗣的手里,从此这个江山不再需要你这样的卑鄙小人!” 林渊的双瞳燃烧着仇恨的怒火,脖颈青筋暴起,嘴角挂着即将嗜血的病态笑容,说着就要朝着承桑北昆过去。

“住手!”

门外一个声音呵斥道,随即走进来跌跌撞撞的捆绑着承桑漠,身后跟着的是李落凝和林牧川。

承桑漠被绳索捆绑的结实,发丝凌乱嘴角挂着未干的血渍,身上的衣服能看得出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被推搡着跌撞几步摔在了地上。林牧川几个转身干净利落的解决的房内的几个打手。

回过神来的林牧川看到林渊时愣在了原地,双眉紧锁的想要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高大的身形,很快却被一旁倒在地上的林淮初新引力目光。在看清楚他惨白的面色,和一旁双眼哭的红肿的承桑霁云,林牧川的脑袋嗡的一下,来不及估计身边的任何人,快不跑到林淮初身旁。

“这,怎么回事?”不想相信心中的猜想,林牧川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牧川哥。”承桑霁云的话还没出口,眼泪再次落了下来,这句话反复烧红的烙铁卡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淮初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啊?” 林牧川慌乱的抬起头,看向在场的几人,在看到上官纯一满眼的愧疚和木槿伶转向一旁的脸,声音颤抖的大吼着问道。

当再次看向林淮初时,林牧川这才注意到他胸口插着的三棱镖。颤抖的伸出手,却怎么都不敢触碰,生怕一不小心弄疼了眼前熟睡的弟弟。

“牧川。”上官纯一将一只手搭在林牧川的肩膀上,想要安慰一下他的情绪。

被触碰的林牧川猛的站起身,死死的抓着上官纯一的衣领,红着眼眶质问道,

“当初我让他与你学习轻功,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有危险的时候能够保全自己。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你答应过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见林牧川情绪失控,木槿伶连忙上前劝阻,毕竟现在不是发疯的时候,

“牧川,这不关纯一的事,你放开他,放手。”

“牧川哥,是我,是我的错。淮初是为了保护我.....” 承桑霁云此刻已经哭的没了力气,眼神呆滞声音木讷的说道。

林牧川的手依旧没有松开上官纯一,骨节发白到咯咯作响,悲痛的闭紧双眼,努力的想要喘一口气,却只觉得胸口被什么的东西死死的压住,又疼又重。

上官纯一知道他只是需要一个发泄情绪的目标,便朝着木槿伶使了个眼神,叫他不必紧张,等了片刻后声音温柔的说道,

“淮初和林将军起争执时,崔易对霁云发了暗器,是淮初救了霁云。”

林牧川再次睁开眼,眼神茫然,松开了上官纯一,有些迟钝的转了转脖子,垂眸低声问道,

“你说,淮初和谁?”

“林渊。” 上官纯一口中吐出的这两个字,让林牧川这才想起自己刚刚进来时见到的那个熟悉身影。

林牧川缓缓的转过身,看向那个熟悉而高大的身形,努力拼凑着自己儿时的记忆。

“川儿。”林渊当年唤他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再次回过神,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人,林牧川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川儿。”林渊唤道。

林牧川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已经死去多年的父亲,本想像儿时那般开口回应,半张的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林将军,城外的叛军已经被尽数斩杀俘虏,就此收手吧,免得再有无辜的人搭上性命。”李落凝重重的沉了口气,好言相劝道。

“哼,我今日来便是为了取承桑北昆的人头。全军覆没又怎样?真的以为你们这几个就是我的对手?”林渊看了一眼承桑漠,似乎并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你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报当年背刺之仇,为了给当年所有的赤麟骑兵一个交代。但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林家几代良将,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况且这么多年来,皇上治国有方,百姓们安居乐业,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一己私欲将这一切毁于一旦吗?” 李落凝继续劝阻道。

“呵,说到底,你们这群人无非就是想要继续护着这个狗皇帝。少拿几代忠良来压我,若不是我林家几代愚忠与皇室,也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林渊完全不听劝,似乎是铁了心的今日就要挣个鱼死网破。

“忧国忘家,捐躯济难,忠臣之志也。忠臣义士,性也,非慕其名而为之。名者,国家之所以报忠臣义士也。这是爹您当年教我的道理,这么多年来川儿都一直铭记于心。”林牧川突然开口说道。

林渊看向林牧川的眼神里满是愧疚,如若说他隐忍这么多年,最对不起的怕就是林牧川。当年北漠一战之后,年少的林牧川不得不独自撑起林家,既要保家卫国效忠皇室,还要教导弟弟孝顺母亲,他也曾不止一次的偷偷来看过他,但迫于自己的机会,从来不敢现身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淮初是您留给林家最后的念想,也是您的亲骨肉。您却为了北漠的那个女人还有她的私生子,将所有的一切做到今天这般田地。您怎么对得起这么多年来娘为您留下的泪水,又怎么对得起林家的祖训!”林牧川嘶吼的质问道。

林渊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任由林牧川一点一点的走进,一句句的质问。若是问他此生最愧对的,怕就是自己留在身后的妻儿。

林牧川将手中的长枪立在林渊面前,死死的盯着林渊的双眼,指着枪头上的家训问道,

“爹,你如今做的这一切,如何对得起曾经为了守护这片疆土战死沙场的兄弟们。”

林渊满眼的愧疚,盯着林牧川看了许久,突然猛的推开面前的林牧川,一把接住了承桑北昆的偷袭。

“死性不改。” 林渊握着手里的长剑,恶狠狠的说了一句,用力一掌打在承桑北昆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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