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洲城
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
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终。
--《老子韩非列传》
椒瑛和湟郁完成风生兽的任务后,又接了新任务:查看火林山晦夜火光。
此时天色近傍晚,虽是夜晚执行的任务,两人决定明日白天便进入山林查看。
夕阳迎面而来,给每一个行走在大街小巷的行人镀上一层金色,椒瑛抬头瞅了一眼,只觉得身边的江怀侯可以用“流光溢彩”来形容。
其实常常会有路人投来惊艳的目光,而被看的人永远是一副波澜不兴的表情。
这时他们路过一个小院,白墙黛瓦的院内清晰地传出一句话来:
“天地之间人为贵,众人之中王为本。”
椒瑛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似先生之类的NPC在教书,对面坐在一个男孩。
银发女子迟疑了脚步,脑海深处似有什么在隐隐翻滚。
湟郁以为她很有兴趣,只道:“我们进去看看。”
椒瑛抬头冲他微笑了一下。
耳边是男孩的问话:“天为何物?”
先生道:“天者,在上之清清者也。”
两个有着绝世容颜的年轻人走进了小院,站在一旁看这些历史的片段。
男孩又问:“清清者又是何物?”
先生道:“清清者,太空是也。”
“那个孩子,”椒瑛似是怕打扰了讨论哲学的两人而放轻了声音,纤白的手掩在唇边,靠近了湟郁。
湟郁没听清,微微俯身,金发落在椒瑛的肩上。
“是老聃、李耳么?”
椒瑛问完了话,转头看他,湟郁也转过脸来,鼻息交错,两个水晶般的眸子凝在一处,椒瑛吓得后仰。
那孩子又问:“太空之上,又是何物?”
湟郁眯了眯湛青眼瞳,“是,老聃。他的先生名商容。”声音清和,没有一丝波动。
椒瑛赶紧转向两个NPC。只听商容先生道:“太空之上,清之清者也。”
“之上又是何物?”
“清之清者之上,更为清清之清者也。”
椒瑛忽然感到一阵头晕,不知是刚才的紧张,还是失忆症的缘故。
老聃又问:“清者穷尽处为何物?”
椒瑛只觉得脑仁胀大,头重脚轻,仿佛自己的灵魂要升上去,脱离躯壳。
先生道:“先贤未传,古籍未载,愚师不敢妄言。”
然后商容先生便起身离开,只留下小李耳一人坐在那里,似乎仍在思考清者穷尽处。
现在,椒瑛感到了真真实实的头疼,愈来严重,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巨锤,在一下、一下狠狠击打她的脑壳,且是一下重比一下、一下急比一下。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深长,两双眼睛不复清明,而是直直盯着前方,绝美的面容绷了起来,她想……靠住什么东西……
“湟郁……后来,有什么故事呢?”
她没有抬头,只是缓慢地说,但她说每一个字时,每一次牙齿骨骼的活动,都会牵动头疼,那脆弱的神经。
湟郁垂眸瞥她一眼,她有时会有些奇怪,因为没有看到她的脸色,于是回答她:“夜晚,老聃以其疑惑问其母,母不能答,问家将,家将不能言。于是仰头观日月星辰,低首思天上之天为何物,彻夜不能寐。”
被药物压制的记忆再一次如闪电般劈过脑海,产生了难以忍受的疼痛,椒瑛忍不住皱起脸,重出一口气,双手颤抖,她想抱住自己的脑袋……
“你怎么了?椒瑛?”湟郁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寻常,转到她身前,看到椒瑛已经紧紧闭上眼。
椒瑛听到湟郁在问她话,慢慢睁开双眼,秀气的眉毛依然无法舒展,一阵、一阵的疼痛正在她脑海掀起惊涛巨浪。
“我……有点儿不舒服,我们……回去,好吗?”椒瑛艰难地说着、尽量展开一个笑容,她不想成为他的麻烦,纤细的身体又晃了晃。
有点儿,不舒服?
“你哪里不舒服?”湟郁耐心地问,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有点儿……头疼。”椒瑛又笑了笑,却是双眼迷茫,她开始往外走,两只手却张起来,像是想扶什么,或者只是为了保持平衡。颤颤巍巍,真像老人。
湟郁看了一眼如同梦中行走的银发女子,叹了口气,两步追上她,道:“椒瑛,我来抱你吧,没事。”
他说没事,让她不要介意。
“不用了……”椒瑛缓慢地摇头,她虽然疼的厉害,几近晕倒,但她还是有神智的。
“没事。”湟郁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抚了一下她染紫的银发,只觉像丝绸一般光滑。
接着他把她打横抱起,椒瑛感到自己的头格外沉重,于是一歪靠在湟郁怀中,只是极轻地说:
“谢谢你……湟郁……”
湟郁行了几步便叫停一辆马车,告诉车夫客栈地点后抱着椒瑛登上马车。
夕阳落入楼宇背后,墨蓝色的大片天空中暮云蔼蔼。
马车不平稳,椒瑛觉得自己好像被抛入了下着暴风雨的大海中,巨大而沉重的雨点不停地击打着她,让她甚至已不知空间的概念。
湟郁低头看着怀中紧闭双眼的女子,马车每一次颠簸,她都会皱一次眉,拽紧他的衣袖。
在马车里她更痛苦。
“停下!”男子清朗的声音命令,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撩起车帘,只听湟郁道:“能否买一副头疼药送到客栈?到时再付你钱。”说罢他稳稳走下马车,快却极平稳地向着客栈走去。
在众人惊慕的眼光中,一个俊美无俦的金发男人抱着一个银发女子走上二楼。
湟郁把椒瑛平放在床上,亲手给她脱下两双水蓝色锦靴,盖好薄被。他的房间在隔壁。
“椒瑛?”男子轻轻摇她的胳膊,“你醒一醒,有什么需要的?”
椒瑛睁开眼睛,此刻天色已晚,在她的视野里是一片昏暗,床前有着旷世容颜的男子脸上亦有了暗影。
好黑……我就要沉入到黑夜中去……
她用深而暗沉的紫眸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但湟郁却在那眼神中读到了她的想法,那种绝望和害怕。
他起身拧开了灯。
一瞬间白亮的光线洒满房间,椒瑛也似乎一下清醒,眼眸明亮起来,她微微笑了,眼角弯起。
我又回到了光明中。
“湟郁,没事。”她温柔地对他笑着,“谢谢你,我睡一觉就好了。”
在她的脑中,依然在“铮、铮”的嗡鸣,她甚至可以感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血液暴涨、压迫动脉的感觉。
“等等,等我一会。”男子拍拍她的手,快步走出房间。
椒瑛看着他修竹似的背影,心中泛起说不清的情感。
不到片刻,光明中的她又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湟郁拿了药回来。
江怀侯为她倒了一杯水,翻看说明书,取出适量的药片。
“喝了药再睡吧。”男子白皙如玉的手心躺着三片药粒,他的声音依然那般温和有力。有着带她走过所有艰难的力量,她梦中的少年……她的守护星、幸运神、珍宝。
椒瑛撑起身,从他手心拾起药,一次喝了下去。
“真的没事,”椒瑛打起精神对他说,“我没有那么弱啦。”接着又是一道尖锐的疼痛,让她笑时还皱着眉。
湟郁沉默地点点头,起身关上灯,房间再次滑入黑暗,椒瑛却听到没有开门声,黑暗中有高拔的男子身影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
“睡吧。”只听他说,嗓音像今晚的月光,这从窗中流淌下的温柔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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