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冬,天气渐冷,可今天的荣京比往日要热闹:皇帝在今天要率领文武百官前往北郊祭祀。
原是立冬就要去的,但因为乌桓派使臣入京就在这几天,皇帝为显示亲和,特地将北郊祭祀的日子安排在了今天,在北郊住两天刚好迎接使臣。
虽说是百官,但顶多轮到季云暮,轮不到文长明。前几次出行名单在尚书曹汝阳手里,但这次曹汝阳留京辅佐皇子理政,随行名单落在邵相公手里,便把文长明的名字加上了。
出门前,文延之斗篷递给文长明,说:“越往北天气越冷,在那边待两天别冻着了。”
文长明接过斗篷,说:“当然冷了,伯父也该想着回老家过日子了。”
文延之嘴上敷衍着说自己会考虑的,赶紧把文长明送了出去,上马车前,文长明还说:“天寒地冻,别摔着了。”
“知道了,快去吧。”
...
跟随着皇家车马的队伍,众人到达了京城北郊。
越往北景色越显荒凉,天气也越寒冷。刚下马车,文长明就打了个喷嚏,云树递上披风,说:“公子,先进营帐吧。”
在小太监的引导下,文长明找到自己营帐,赶紧先进去暖和了。
文长明说:“这两天多往营地大门处跑跑,注意着有没有家里送来的信。”
云树说:“公子就放心吧,老大人在家会没事的。”
云树给文长明递过去一杯热奶茶,文长明喝了一口,说:“嗯,还挺好喝,草原上部落新进贡的?”
这时,季云暮掀开帘子走进来,说:“就知道这些喝的了。”
说完就夺走文长明手里的茶杯,一口气喝下去了。
“诶,还烫着呢。”文长明没来得及说完,已经烫着了。季云暮在一边烫得龇牙咧嘴,文长明在旁边说着活该。
笑骂完了,文长明问:“你以前来过这边祭祀吗?”
季云暮说:“很小的时候,你还没来荣京城,我跟我爹来过这里一次,不过那是夏天,正是草木茂盛,不像现在一样荒凉。”
季云暮又说:“别管这里景怎么样,明天祭祀你要用的礼服今晚就会送到你这里,准备好就行了,别人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话刚说完,高君义进来了,看见他们两个在说话,拉起来他们两个就往外走,说:“动起来身子就暖和了,咱哥几个去打几只野物去。”
虽说天冷,但外面的确有很多人在娱乐,皇城里待久了,侍卫,太监和宫女难免无聊,冬日北郊祭祀对于他们而言是为数不多可以离开高墙的日子。
他们三个骑上马到不远处的地方射箭打猎。高君义不擅长读书,射箭倒是在行,几只灵活的野兔子,在马上挽弓一箭一个准。
季云暮骑着马,看向文长明,说:“多久也不出来一趟,还能行吗?”
文长明“嘁”了一声,说:“自打搬进荣京城念书,你没少教过我那些个不正经的东西。”
高君义刚让手下的人把兔子捡起来,就看见不远处有一只野鹿,高君义向后面的两人示意,一起向这只野鹿靠近。
高君义挽弓,瞄准,出箭。没想到马匹突然躁动一下,箭射偏了,惊动了野鹿,赶紧放开鹿蹄跑。
三人赶紧快马追赶,前方沙砾多,不宜逃跑,于是野鹿选择往左跑。季云暮的示意下,高君义又往鹿的左边发出一只箭,将野鹿吓得往右跑。
季云暮看准野鹿刹住脚步往右掉头的间隙,一箭发出,没想到又被躲了过去。右边有一片荆棘丛,本想着能困住它,没想到野鹿纵身一跃,跨了过去。
就在野鹿以为自己已经逃出生天,回头望一眼时,文长明从一旁冒出,一道冷箭发出,一击毙命。
文长明让后面的人收拾好野鹿,略显骄傲地另外两人说:“看看,怎么样?”
季云暮看一眼,说:“还是我以前教得好。”
文长明满不在乎地说:“那时候也才十岁左右,你教我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皮毛功夫,还是靠我自己的悟性。”
“这是打到了什么好东西啊?”皇帝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三人一转身,是肃文帝带着全福走近了。三人赶紧行礼,说:“陛下圣安。”
“免礼了,你们年轻,难得有机会出来看看,不用这么讲究。”肃文帝笑着说。
肃文帝看了看他们狩猎到的野兔和野鹿,问身后的全福:“朕像他们这样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文长明看了一眼肃文帝,荒凉的景色和皇帝两鬓的白发显得肃文帝更加虚弱,不像是三十多岁的壮年的样子,更像是快五十岁的人。
全福说:“陛下像这几位大人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亲政好几年了。”
肃文帝听到后,叹了口气,说:“是啊,自从那开始已经很久不像他们这样了,岁月催人老。”
话刚说完,一阵冷风吹过来,肃文帝咳嗽了两声,全福赶紧给皇帝披上披风,说:“陛下,起风了,回营帐休息吧。”
季云暮在一旁说:“陛下尽早回去吧,寒风侵体可就不好了。”
肃文帝又说了两句关心话,转身走了。
看着天色近晚,又起了北风,高君义说:“天越来越冷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走了走了。”
在晚上,文长明百无聊赖地翻着书,过了一会儿又和云树聊明天祭祀的流程,一会儿说如果得空该去哪里骑马。
正在兴头上,营帐外一阵风把门帘子吹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云树过去把门帘子弄严实,说:“季小大人白天说今天晚上会有人把明日的礼服送过来,这怎么不见人啊?”
文长明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了,说:“兴许是人太多忙不过来,你过去瞧瞧,别让人送了,咱自己拿过来。”
云树到一处营帐,里面正几个小太监往外送礼服,云树拉住一个问:“此处可是送给各级官员明日礼服的地方?”
“正是。”
但看着营帐中的掌事公公的快要忙完了,云树赶紧走进去,说:“这位内监大人,可还有我家大人的礼服?”
掌事的上了年纪,眯着眼睛看着名单,说:“你家大人名字是?”
“文氏长明,弘文馆的学士。”
掌事太监抬头看云树一眼,叹口气,开始在后面的衣架子上翻找,找了半天才找到合文长明身形和品级的礼服,递给了云树,带着歉意说:“小文大人头次到北郊,下人们疏忽了,劳烦您亲自来取,回去后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云树拿到了礼服离开后,一个小太监走到老太监旁边,悄声说:“师父,不是有人来说不用送吗?”
掌事太监打一下他的脑袋,说:“谁来要给谁就是了,其余的少管。”
云树把礼服递给文长明,说:“我看他们就是故意的。”
文长明接过来,说:“不还是那些个姓李的喜欢做些小动作,他们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云树还想多抱怨两句,文长明“嘘”了一声,说:“好了,说一句就行了,免得被别人听去。”
翌日,日出前七刻,所有人站成两列,礼仪官喊:“陛下,皇后万安。”
两列队伍转身面向中间,跪下行礼,“陛下皇后万安。”
皇帝身旁跟着皇后宋氏,身后跟着李尚书,邵相公。
从文长明面前经过,李文英瞥了眼文长明身上的礼服,走了。
走到队伍前头,走上祭台,帝后加冠冕,礼仪官喊:“奏始平之章。”
帝后在乐声中向顺朝的列祖列宗上香叩拜。礼毕,帝后下祭台接着往北走,两列队伍一左一右绕开祭台也向北走。
几百步的距离,到了前几任帝王的陵墓前停下。为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前几任帝王费尽心思,因此,生前就下令将自己的陵墓修建在北郊。
队伍停了下来,帝后进入皇陵,百官在外等待。
文长明看着皇陵,想起来钱老太师死后的遗物被送进了皇陵,随着陪葬品一起埋藏在地底。
会是什么呢?文长明心里正想着,队伍又开始往前走。
“文大人,该走了。”
“嗯?好好。”
乐声从未停歇,箜篌琴瑟之音响彻北郊,仪仗队伍手里的旌旗、御仗、引仗、五明扇林林总总能有近千件,不远处红日初生,也很配合这次的祭天仪式。
队伍走到尽头,乐声停止,到了功德台,皇帝上台焚烧祭品送帝神。
李文英把需要焚烧的东西送到皇帝手里,皇帝接过来亲手放进火盆里,边放边在台上小声说:“乌桓的使臣大概什么时候到?”
“乌桓派人来送信,说最早今日晚间,最晚明日下午。”
肃文帝看着烧起来的祭品,说:“天寒地冻,让他们的马慢些,不怕来的迟。”
“是,还有就是乌桓族此行或有他求。”
“今年是个丰年,他们那边不缺吃不缺穿的,还想求什么?”
李文英把香烛递给肃文帝,说:“说是草原西面受到了化外之人的侵扰,想让我朝出兵援助。”
皇帝把香烛放上去,说:“他们又不是没有兵马,想探明兵力虚实还拐弯抹角的,他们既然说了,让兵部出个人过去看看就是了。”
礼毕,众人静静地看着焚烧祭品。
礼乐重新响起,队伍开始返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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