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延之在府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还时不时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地来回踱步。旁边的下人说:“大人,您坐会儿吧。”文延之说:“哪儿坐的住,长明自从小时候没了爹娘,就没几件好事儿出现,苍天保佑我们文家的孩子啊。”
“伯父,伯父,榜上有我!榜上有我!我成进士了!”文长明冲进屋里大喘着气地说,文长明高兴地不成样子。文延之也是大喜,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愣了一瞬间醒过神来,但还是端着长辈的架子,说:“好,好,不愧是我们文家的孩子,你父母在天有灵也会感知到的。”
文延之看着面前这个从八岁养到二十岁的文长明,总感觉他始终是个孩子,有了如今功名,他也真是实打实的高兴,“快,先去你父母的灵堂前拜上一拜,亲口告诉他们这好消息。”等到文长明转过身出了门,文延之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没一会儿,掉下几滴眼泪,感叹着苍天垂怜。
文延之跪在父母的灵位前,手里拿着父亲在兵乱攻破防线前写给伯父的托付孩子的信,文长明就是拿着这封信在废柴堆躲了两天才等到文延之带人找到了自己。
文长明不止一次在自己一个人时读这封信:“寄吾兄文氏延之,吾于怀庆为官数十载,自问上可谢皇恩之浩荡,下可应百姓之敬仰。奈何于改朝之际而逢兵乱,于清平之世而遇灾祸,吾与吾妻张氏恐难逃此劫。本欲携糟糠之妻,怀幼稚之子共度此生,而天不假年,世不遂愿。吾与吾妻愿为国捐躯,吾儿文氏长明遂托付于吾兄,望兄长垂怜,教之以诗书,晓之以礼义。盼长明乐其余生,勿以父母为汝之羁绊。于此,哀哉。”
文长明将信贴在胸口处,回忆着那天的场景——母亲拉着自己的手站在父亲身后,屋外的火光像是恶魔般张牙舞爪,尖锐的喊叫声,凶狠的打杀声传来,自己害怕地抱紧了母亲。父亲转过身蹲下来亲手将信放在自己手中说:“长明,现在我们要去玩捉迷藏了,外面的坏人要拦着你,我和你母亲去外面拦住他们,你先从后门跑出去藏好,千万别回头,我们马上去找你,好不好?”文长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母亲放开了他的手,文长明听话地从后门跑了出去。忽然间听到身后传来两声惨叫,他不敢回头,直冲着向前跑,看到了干柴堆便飞快地扎进去,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可找到他的不是父母,而是文延之...
文长明总是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太过悲痛而总使自己情不能自已,如今榜上有名,文长明坦然地向父母祭拜,朝着父母的灵位诉说自己的点点滴滴。文长明低声说道:”伯父待我很好,自从伯母去世后便未续弦,我定会赡养伯父终老,还有云树,我们在荣京的日子很高兴。周围人待我很好,有一个叫季云暮,和他一块玩也很有趣。今朝中榜,定会更加勤谨,不负父母生养之恩。愿父母在天之灵,保佑儿子此生平安顺遂。“
文长明起身,在灵位前点燃了一支新的蜡烛后退了出去。
回到正厅,文延之正等着文长明进来,文延之说道:“长明过来坐下,有话同你讲,云树也过来听。”文长明坐下说道:“伯父可是还有什么要叮嘱?”
文延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如今有了功名,入朝只是时间问题。虽然你已经长大,可我也要退下朝堂,想来以后帮不上你什么,只能如今多叮嘱你几句。”
文长明凑近了仔细听,“朝中局势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曹家与李家在朝中争权,已成党争,当今圣上春秋鼎盛,处理两家肯定是迟早的。若身陷其中,一朝事发,定不能保全自身。我们文家现在人丁单薄,你今后凡事先求自保,绝不可以身犯险,招来祸端。你父母当年保你周全,我看你长大成人,无论如何,你绝不能在官场上白白送命。”
文长明心领神会:“伯父,我知道了,季云暮今日也中榜,今后我们会互相帮扶。”
文延之说:“互相帮扶自然是好,可今后的情况谁能说得清,再亲密的人也有可能...”
“他不会的。”文长明突然插进来一嘴,意识到唐突后又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相交多年,他肯定不会。”
文延之又是一愣,说:“无论怎样,今后你万事当心。明日礼部为登榜之人安排了琼林宴饮,你也会去早些歇息,明天到场的尽是登榜之人,以后在官场上迟早遇到,你定要小心谨慎。”
“是,长明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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