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影第二日醉酒醒来,觉得自己很不一样,身心似乎一下子畅快不少,耳中窜进许多声响,风声帘动声树枝摇晃声,分明是寒冬腊月最死寂的时候,她却感觉到一股勃勃的生机。
如往常一般,一觉醒来,弄影便要去寻谢七,而这日,倩文没同往常一般在她床边候着。
弄影等不及穿衣穿鞋,披着长发穿着单薄的寝衣赤着脚就跑了出去了,她在谢宅里寻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连守门的周氏夫妇都不在。
弄影百无聊赖地坐在院中,手掌支着下巴,愣愣地看着四角的天空。
小七不在,她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呢。
今日是除夕,是凡人们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她期待很久了,就想着玩爆竹,看烟花呢,可人都去哪了呢?
寒冬腊月里,冷风一吹,弄影浑身蓦然一颤,而肚子,有一点饿了。
饿?她怎么会觉得饿呢?还有,她怎么觉得这么冷?
弄影奇怪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脸上立刻露出惊奇的表情。
是痛的,她,她,她竟然有知觉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昨日喝的酒吗?
无论如何,弄影大喜过望。她去了灶房,酸甜苦辣咸,倒出点什么,都要放进嘴里尝一尝,心中很是喜悦,而灶房内,很快就是一片狼藉。
弄影闹腾了一阵,新奇劲很快过去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赶快看见谢七。
她想告诉他自己有知觉了,从今以后,真正地像个人了,还想告诉他,他不在,她有多想他。
弄影立于院中,集中了思绪,她感应到谢七在谢府,飞奔而至。
不出意外,穿着单薄,披头散发,一身狼狈模样的弄影被谢府护卫拦在了大门外。
弄影本就是孩童心性,二话不说在门外推搡叫嚷起来, “小七,小七!你出来呀,小七!”
高门贵族的大门岂是常人想进便能进的?况且这还是当朝宰相谢相的府邸,私闯者,便是打死也无碍。
几个护卫见弄影是个女子,初时只动了拳脚没用兵器,没想这丫头身轻如燕,灵活的很,力气还很大,七八个壮汉竟然拦不下她。
眼见着人冲进了院内,护卫们齐齐拔出了胯刀。院内刀光剑影,十分惊险。
谢安石自出任宰相,便让夫人杜氏严格规范府内众人行径,十几年来,谢府家宅安宁,井然有序,内宅治理的极为出色,堪为京都典范,数年来,还从未见过今时今日的喧嚣。
谢氏祠堂内,耳闻外头的动静越来越大,谢安石对跪在地上的谢七沉声道,“去吧,今日与她做个了断。”
谢七沉默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面无表情,满眼血丝。
出了祠堂,燕长生、倩文等跟着他的几个人齐齐跪在雪地中,谢七略过他们,冷漠地跨出了角门。
天色极冷,谢七的心也极寒,他一步步向前走去,离那喧闹越来越近,脚步也越发沉重。
行行复行行,谢七终于来到了前院。
弄影一见他,一时分了神,右胳膊被人砍了一刀,鲜血立刻渗出来,她疼得皱了下眉,却还是开心地冲谢七笑了一下。
见弄影受伤,谢七面色微恼,声音带着愠怒,“给我住手!”
护卫很快收起了武器,齐齐退了下去。
弄影开心地凑过去,亲昵地唤着,“小七。”
谢七没有同往常一般给弄影温柔的笑意,他冷着脸,语气冰凉,“你走吧。”
弄影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去哪?”
“随你,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弄影呆呆地看着谢七,他这是,在赶他走?
弄影一双明亮的眼睛雾蒙蒙的,充满了惊惶,右臂受了伤,她抬起左手去拉谢七胳膊,却被他冷漠地扯下。
“你走吧,离开京都,永远别再回来了。走啊!”
谢七最后二字几乎是吼出来的,神情也狰狞,弄影被他唬的一跳,吓得转身跑出了谢府。
弄影下意识地跑回了谢宅,正要踏进大门,又想起谢七的话。
永远别再回来了!
弄影仓促地收回来了脚,反身离开了谢宅。
小七让她离开,可是她又能去哪呢?一直以来,她只知道他啊,她的世界里也只有他。
他不在的时候,她踮着脚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了,就缠着他给自己讲当日的所见所闻。
弄影喜欢缠着谢七,喜欢缠着这个温和的,善良的,正直的,嘴角总是带着一股微微笑意的男子,她知道,小七一定也喜欢她,所以无论她多么闹腾,多么无法无天,他都包容她,宠溺她。
弄影初出茅庐,心性自然,虽说对一切都保持好奇,心里也难免忐忑。自从到了京都后,她对很多事情都不适应,也不知该如何做一个人。这时候,是谢七陪她,教她,让她识字明理,也让她对周围不再害怕。
曾经,谢七对她那么好,百般呵护,还说要娶她,可是现在,他那么生气地赶她走,还让她永远别再回来。
弄影魂不守舍地在街上游荡了很久,心头一片茫然。
除夕之日,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众人都身处室内,与家人们一同准备晚上丰盛的家宴,欢歌笑语不断从屋舍内传出。
长街上,唯弄影一人形单影只,穿的又很单薄,冷冷清清的,看着可怜极了。
天空灰蒙蒙的,再次飘起了雪花,雪花落在了额头上,冰凉,弄影蓦然停住了脚步,机械地仰起头。
白色的雪一片片落在早已冻僵的脸上,弄影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突然就晕了过去。
在她即将倒地的刹那,张恒温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大手一捞,成功地接住了她。
唉,女人呐,就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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