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靖帝这一病病的着实突然,御医会诊期期艾艾地说是积劳成疾,需要好生调养,谁也不敢下虎狼之药,就怕官家吃了药一命呜呼,那自己也得赔上身家性命,因而如今的司靖帝全靠着名贵药材吊着一口气。
官家昏迷,群臣无首,朝堂内外看着一片愁容惨淡,实则暗潮涌动。
司靖帝膝下有三子六女,公主们或是和亲或是下嫁,都已有了婆家,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皇家的父女情分尤其淡薄,公主们若非得到召见,决不会往皇宫跑,而皇子们,分别是三皇子胤祯,五皇子胤禔和九皇子胤祥。
三人中,三皇子胤祯乃先皇后所出,年少成名,聪慧正直,奈何十一岁时一场皇家秋猎,坠马伤了两腿,残疾了不说,其后更成了个药罐子,身体时好时坏,幽居皇宫内院,鲜少现于人前,至今已有十年。五皇子胤禔乃今皇后所出,年方十八,仪表堂堂,温文儒雅,为人处世极为谦逊,深得朝内上下赞许。而九皇子胤祥乃张贵妃所出,年纪才十二,却是有勇有谋,聪慧过人,骑射武艺极为出色,极受司靖帝疼爱。
官家昏迷前并未定下太子人选,若官家当真驾崩了,那这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为了各自前程,百官很快分成了两派,一派是挺五皇子的皇后派,一派是挺九皇子的贵妃派,至于三皇子,谁还记得这个无权无势的残废加药罐子?
正当势均力敌的两派官员为了自己支持的皇子斗的不可开交,扬言自己支持的皇子才是皇位的最佳人选之时,身为百官之首的谢王两家却是毫无动作,似乎不愿卷入这场立储之争。
门阀氏族说是忠心,其实最势力,最奸滑。皇后贵妃都知道,世家们看似无所作为,其实都在观望,唯有最后的胜者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何况,现在得不到他们的支持又如何?只要他们不跳出来掣肘,那便是最大的助力。等到尘埃落定,那就是成王败寇,不怕他们不依附。
正当皇后党和贵妃党为了皇位开始角逐发力之时,一个清瘦的玄色身影悄悄入了司靖帝的寝宫太极殿,日夜跪在司靖帝榻边伺汤候药,翻身拍背,寸步不离。
十日后,皇后党与贵妃党已经斗的不可开交,隐隐有起兵夺势之兆,司靖帝却在此时恢复了意识。
这日一早,卯时前后,司靖帝虚弱地睁开了眼。
空旷奢华的太极殿安静的很,灯架上的蜡烛都已烧到了底,蜡油顺着灯架往下淌,只剩烛芯的一豆蓝黄,使室内没那么晦暗。
就着微光,司靖帝看清了坐在地上靠着他榻边阖眸的玄衣男子。
这男子清瘦憔悴,下巴一圈错落的胡茬,看着很是潦倒,而模样,竟有四五分像他。
待注意到男子额间的一点红痣,司靖帝终于想起来,这好像是他和先皇后的儿子,胤祯。
司靖帝弱地抬起手,摸了摸胤祯那消瘦憔悴的脸庞。
胤祯很快醒了过来,憔悴的脸上很快挂上了惊喜,“父皇,您总算醒了。”
说这话时,胤祯有些哽咽,甚至激动地流下了泪水,他猛地擦去,羞赧道,“让父皇笑话了,儿臣真没用。”
看的出胤祯是真的为他担心,司靖帝怎么会怪他呢?相反,还有些欣慰。
“扶朕起来。”
胤祯小心地将司靖帝扶起,靠着坐好,再端了杯茶水给他。
待喝了些茶水,司靖帝的精气神又好了一些。
伺疾这事,本应由嫔妃照料,怎么会是胤祯在此?
司靖帝问道,“皇后贵妃何在?”
只见胤祯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不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司靖帝有些不耐,“有何不可说的?你说来就是。”
胤祯有些为难,“父皇莫急,非是儿臣不愿说,儿臣是怕说了,你再气伤了身子。”
司靖帝越发不耐,“她们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难以启齿?快说!”
胤祯只得简明扼要地将皇后与贵妃如今为了储位斗的不可开交,正在谋划起兵夺势之事说了一遍。
这话听完,司靖帝的心头猛地窜上一股怒火,浑身气的直颤。
他还没死呢,她们就这么一个个地开始算计他的皇位了!混账,一群白眼狼!
司靖帝猛地夺过胤祯手中的茶盏,一把砸在地上,啪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司靖帝仍是怒火难消。
胤祯沉默地蹲下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司靖帝看着更来气,“有甚可收拾的!”
胤祯的回话很温柔,“前几日,太医皆道父皇不大好了,儿臣不信,遂于佛祖面前发愿,愿以儿臣性命换父皇无碍。如今父皇醒来,可见是佛祖听见了儿臣的祷告,儿臣愿削发出家,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惟愿父皇长寿康健。”
司靖帝听完此言,突然就没脾气了。
谁能想到,生死关头,陪伴在他身边的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是善解人意的贵妃,不是他最赞许的五皇子胤禔,也不是他最宠爱的九皇子胤祥,而恰恰是这个早已被他遗忘的三皇子胤祯呢?
胤祯这番孺慕感人至深,猛地点燃了司靖帝心头那一点点残存的舐犊之情。
“罢了,此事与你无关。去,秘传谢相和王太尉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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