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垂檐刚和游拓介绍的“断肢学”研究专家一起吃完饭,相谈甚欢,刚互相加了联系方式,就接到了楚稚酒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是一道陌生的中年男声,“喂,您好,我是XX代驾,您的朋友喝多了,一上车就醉过去了,只说让我找你,请问您方便提供一下地址吗?”
背景里是楚稚酒哼哼唧唧的声音,他似乎很难受,不停地在车里翻滚着,嘴里发出一阵阵干呕的声音。
林垂檐万万没想到他会真的去撒开了喝,一时间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你把他送到XX会所吧。我就在这里吃饭,你到了之后给我电话,我出去接他。”
挂了电话,他重新回到包厢。
“不好意思。刚家里有点事。”他对俩人解释。
“没事没事,能理解。”对面头发花白,却穿了一身潮牌,脖子里挂着跟游拓异曲同工的银色项链,大花裤衩的裤腰里塞着一副大黑超的老头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们刚才讲到哪儿了来着?”
游拓:“讲到水生生物是生命之源。”
又过了四十分钟,林垂檐再次接到了来自代驾司机的电话。“喂,我现在到了会所门口,我进不去,得您来把人弄走……哎哎哎你醒了?别吐别吐千万别吐,慢点慢点……”
林垂檐听着那头的声音,似乎是楚稚酒从车里爬了出来,正扶着电线杆要吐。
“没事师傅您先走吧,我马上就下去接他,您给我个收款码我把钱转您。”
“钱给过了。”代驾司机也是个实诚的老实人,“那您赶紧下来,您朋友看上去醉得不轻,小伙子看着就难受!”
“嗯,知道了。”林垂檐挂了电话,转过身,正好看见游拓跟专家从包间里一边聊着一边走了出来。
“您这就要走了?”林垂檐赶紧迎上去,“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开车呢。”小老头朝他眨眨眼,精神矍铄的模样,“我可不是娇弱的小老太太。”
俩人都被他逗笑了,一块乘电梯下去。刚到大厅,就看见了门口的迎宾沙发上坐着个人。看到楚稚酒时,林垂檐整个人都愣住了。
根据代驾司机的表述,这人已经喝得一滩烂醉,扶都扶不起来了,可现在这人双腿微张,手肘撑着膝盖,端正地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跟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一瞬间开始怀疑起代驾司机的话了。
“你怎么样了?”他快走几步朝楚稚酒走过去,蹲下身细细地观察者他的神色,见他脸色很冷,眼梢颊边却有些不正常的潮红,忍不住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想要试试温度,却被楚稚酒猛地伸手打开。
他站了起来,径直绕过他朝着游拓的方向走去。
林垂檐一惊,赶紧伸手阻拦,“你干什么?我在这里。”
他以为是楚稚酒喝多了脑子不清楚,然而伸出的胳膊却又被推开,眨眼间,楚稚酒就走到了游拓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头正跟游拓聊天,眼前一黑,就看见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出现在眼前。这青年相貌俊美,眼珠极黑,眼神有些可怕。
“小游,这是……”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游拓。
游拓还没来得及开口,楚稚酒瞬间出手,一拳重重地朝他挥了过去。游拓猝不及防,被打得趔趄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回视着他,“你谁啊?你有病吧?”
楚稚酒一声不吭,还要动手,却猛地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林垂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气急败坏道,“你在这里撒什么酒疯?嗯?”
他被楚稚酒过分的举动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着,几乎说不出话。他指着楚稚酒,语气里满是失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游拓是个聪明人,眨眼间就明白了楚稚酒的身份,他碧绿的眸色深了深。
“原来你就是阿檐说的弟弟啊……”他朝楚稚酒走了两步,倨傲地抬起下巴,指了指嘴边的淤痕,“这么没礼貌,我可是记仇得很。”
楚稚酒还想出手,被林垂檐死死地拉住了。
“实在是抱歉,他今天喝多了,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他平时不这样的。”林垂檐焦头烂额,一叠声地向游拓和专家老头道歉。
游拓没吭声,小老头早已经在楚稚酒挥出第一拳的时候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嗑瓜子,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算啦算啦,今天就到这里啦,我跟小游子先回去了,你可以解决吧?”他拍拍手站起来,一手挎着游拓,一边对林垂檐说。
“可以的,今天让您见笑了。”林垂檐赶紧道。
“那我们先走了,再见。”说着,小老头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游拓,朝外面走,没过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门口。
林垂檐终于有精力回头,看着沉默的楚稚酒,想说什么,盯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是没说出口。半晌,他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回去,等你酒醒了我带你去跟人家道歉。你说你做的这是什么事?你怎么不打我呢?”
他伸手去拉楚稚酒,却没拉动,手腕却被反扣住。
“你又怎么了?”
楚稚酒一声不吭,抓着他的手,把他往里拉,一直拉到了走廊拐角才松开。他走路速度很快,但步伐稳健,林垂檐被扯得踉踉跄跄,终于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喝醉。
“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先问问你自己干了什么吧。”楚稚酒终于开了口,“你不是答应我不和他见面吗?”
林垂檐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我讨厌这个人,你还和他在一块。”他低头嗅了嗅林垂檐的脖颈,“还喝了酒。”
林垂檐深吸了一口气,“阿酒,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纵使你再讨厌一个人,也不能用暴力来解决问题,这样你就会成为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你最讨厌的那种人?哪种人?”楚稚酒一把把他推得趔趄,林垂檐的后背重重地撞到墙上,一阵疼痛。他毫不客气地走近一步,然后在林垂檐想要离开时狠狠按住他的肩膀。
“哥最讨厌的不是同性恋吗?嗯?不是讨厌‘那种人’吗?还是说因为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所以愿意背着我跟他在一块……他能让你舒服,所以你选择他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
眼前的楚稚酒让林垂檐浑身僵硬。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无比陌生。楚稚酒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般强势的模样,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甚至让他有些心慌。他满嘴的胡话,里面包含的情感却浓烈得令人心悸。
楚稚酒散落的额发往后捋去,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眉骨到鼻梁的轮廓每一个弧度都是恰到好处的俊美。他呼出口气,垂眼和林垂檐对视。
“你说我在说什么?”他轻轻反问。
“我们只是同学和朋友,无论你在臆想什么,我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林垂檐也有些生气了,除了被弟弟这样挟持逼迫的难堪之外,还混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像之前楚稚酒不肯和他走时一样,那是不被信任的失望和难过。
这点情绪被酒精放大了无数倍,于是下句话脱口而出。“退一步说,就算我和他在一起,和阿酒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一个身心健康有自己正常生活的成年人。我是你的哥哥没错,但我就从不会干涉你的选择,相反来说,我也有不受你影响而抉择的权利。”
寂静。
这话说出口,一阵夜风从没关紧的窗户里漏了进来,原本发热的脑袋开始恢复清凉。
林垂檐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重,刚要开口补救,楚稚酒动了。
他松开了挟持林垂檐的手,往后退了半步。
林垂檐心里又柔软了一点,“阿酒我……”
“不,你没有。”
楚稚酒开口,淡漠的嗓音里夹杂着寒意。
还没等林垂檐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楚稚酒上前一步,拦腰把他扛了起来。
好几秒钟过去林垂檐的大脑才重启完毕。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他一米八的大男人楚稚酒扛在肩上却像是个没有丝毫重量的棉花娃娃,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甚至楚稚酒只用单手托着他,脚步平稳矫健地朝着地下停车场走去。
林垂檐感到一阵屈辱。他冷下脸,“楚稚酒你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楚稚酒不闻所动。
林垂檐的气得牙根痒。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被楚稚酒如此忤逆。“你到底要做什么?”
楚稚酒不回答。他伸手拉开车门,一把把林垂檐摔进了SUV宽大空旷的后座。“哥一直说性向自由,知道游拓暗恋你,还愿意跟他单独出去,是不在意这件事对吧?”
林垂檐语塞。
楚稚酒步步紧逼,随手关了车门上了锁,钥匙丢在驾驶座。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林垂檐终于生硬地扭过头。
“这么说我一直以来错怪哥了,哥其实不厌恶男人,对不对?”
林垂檐不知道楚稚酒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有些警惕地往后挪了挪,缩起腿,拉开两人间过分暧昧的距离。“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楚稚酒笑了笑,那笑意却丝毫没入眼底。
“既然哥能够接受同性恋,我就放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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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七次重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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