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潮湿的触觉,像是被一头小动物轻轻地舔舐着,酒香在唇齿间氤氲,眼前是放大无数倍的脸,卷翘的睫毛轻轻阖着,搔刮着自己的鼻梁。
林垂檐足足呆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楚稚酒在做什么。
车厢狭小的空间里,楚稚酒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控制在座椅上,俯身下去吻住了他的唇。
“……”
林垂檐开始剧烈挣扎,然而楚稚酒却毫无放手的打算。他一只手抓住林垂檐的两只手腕按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扳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他的膝盖弯曲抵在林垂檐的腹部,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林垂檐身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唔——”林垂檐愤怒得眼睛都红了,目光落近在咫尺的楚稚酒脸上,几乎要烧出一个洞。然而楚稚酒的力道丝毫不松懈,甚至动作更加强硬了几分。
他偏过头,带着一种要将人拆吃入腹的狠劲撕咬着林垂檐的唇,手指几乎将林垂檐的下颌抓脱臼,俩人的牙齿碰到一起,来不及吞咽的口水从唇角滴落。
就在林垂檐意识开始涣散,几乎要窒息的时候,楚稚酒的手松了开来。他撑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林垂檐,抬起手背抹了下鲜红的唇。
“你……”林垂檐喘息着,刚要说话,就被楚稚酒用手捂住了。
“嘘,现在我不想听你讲话。”楚稚酒唇边的微笑一闪而逝,“我刚才给过你机会了,是你没有给我想要的回答。”
“哥。”他的声音极轻,却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我不想再等了。”
等什么?他要做什么?
林垂檐的头皮瞬间炸开,因为楚稚酒冰凉的手伸进了他的衬衫下摆,紧接着——
“嗤啦”一声,衬衫的纽扣四散崩开,林垂檐光.裸的胸膛暴露在了空气里。
“阿酒,你要做什么?”那一瞬间林垂檐的眼神几乎可以用极度惊恐来形容。自己被喝醉了酒的弟弟亲吻,还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被他扯开了衣服,林垂檐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之前曾经经历过的噩梦,脸色由青转白。
“不……”阿酒不会这么对他的,他们可是兄弟。阿酒平时那么乖巧听话,怎么会……
林垂檐的自我催眠还没生效,胸口传来的湿意就令他全身僵硬如一块木头。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见楚稚酒毛茸茸的脑袋俯在他的脖颈上。
“你放开我,楚稚酒,你疯了?你他妈到底想做什么!”林垂檐仅有的修养也被折磨殆尽。他的一条腿被顶在楚稚酒肩头,另一条腿又被压住,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狼狈的境地。
“想和哥哥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楚稚酒终于停止了动作,他歪着头和林垂檐对视,散乱的刘海被汗打湿,终于露出了他的眼睛。
林垂檐从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明明是熟悉的轮廓,但却又截然不同。漆黑深邃的瞳孔,泛红的眼眶,给人一种近乎疯狂的错觉。
他有些怔住了,一瞬间怀疑楚稚酒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般,然而下一秒,他像是案板上的鱼一般弹了起来,“楚稚酒,你……”
话没说出口,就复又被楚稚酒的嘴堵上了。
林垂檐死的心都有了。他咬着牙,就在他下定决心缩起一条腿,想要用膝盖去撞击楚稚酒的头时,他的目光忽然触碰到了角落里的什么东西。
深埋在记忆深处的恐惧再次袭来,带着日益锋利的尖刺狠狠地扎向心脏。一瞬间林垂檐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黑暗封闭的小屋,再次被那种绝望无助的气氛包围。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调。刺耳的尖叫声从他喉咙里迸发。
楚稚酒动作一顿,他迟疑地抬起头,对上的是林垂檐惊恐无比的双眼。他的手一松,林垂檐疯了一般地拍打着车门,几乎丧失了理智一般用自己的胳膊肘撞击着车窗,拼命地想要逃出去。
“哥……”
楚稚酒的声音淹没在林垂檐不断发出的尖叫中。
纵使他再怎么精虫上脑,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强制性地将林垂檐死死搂在怀里,禁锢住他的四肢。怀里的人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即便是无法动弹了,全身上下也在剧烈地颤抖着。
就算是末日来临,也没有见到过他如此恐惧。
“我不碰你了……我不动了,我其实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我吓吓你而已……哥?哥?”
不知过了多久,林垂檐才停止尖叫,他的身体像刚被电击过一般疲软,皮肤被汗水浸透。他的眼眶里满是泪水,一双琥珀色的瞳仁近乎透明。
“哥,哥,你听见我说话吗?”
林垂檐动了动手臂。
楚稚酒把他抱在怀里,伸手拨开他的刘海,偏头亲了亲他汗涔涔的额头,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林垂檐想要推开他,却没有丝毫力气。他的目光急切地朝着刚才的角落里看去,那里却一片黑暗,什么也没有。他的眼球灼烧一般的疼,他闭了闭眼。
“放我下来。”他哑声道。声音里满是疲倦。他的心里乱糟糟的,刚才发生的所有都太过于荒唐,他曾引以为傲的理智和骄傲在顷刻间崩坏,被楚稚酒踏碎在地上,残渣不剩。
楚稚酒不敢耽误,只好打开车门。
林垂檐从他怀里挣开,下了车。他的衬衣扣子被楚稚酒扯坏了,他也不愿在回车里找自己的外套,于是只能勉强裹着。
他听到身后楚稚酒也下了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随他吧。
林垂檐走出地下车库,顺着人行道往回走,在红绿灯路口停下。他走路还有些踉跄,脚步也发软。楚稚酒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最后停在他的身后,似乎是想过来又不敢。
56、55、54……
鲜红的倒计时数字不断跳动着。
30、28、27……
楚稚酒朝他走了几步,俩人现在只有三五米的距离。
19、18、17……
“哥……”他在背后出声。
林垂檐不愿回头,他甚至觉得楚稚酒叫他的每一声都让他觉得恶心。他盯着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眼前忽然有些模糊,像是透过水镜看世界一般,街边的商铺和霓虹都花成了一片纷乱的油彩。
楚稚酒又朝他走近了两步。
他想说别过来,离我远点,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大地忽然间狠狠地震颤了一下。
所有人和车都在同一时间向旁边倾斜了过去。
“滴答——”
“滴答——”
“滴答————”
许久不曾听到的、熟悉的声音在此刻响起。
林垂檐还没来得及反应,“轰隆”一声,街对面的一座高楼坍塌了下去。天色开始异变,狂风大作,街边的路灯一盏盏炸裂,火花四溅。尖叫声、汽车鸣笛声、哭泣声宛如一朵饱满肥厚的乌云挤进了原本平淡宁静的世界。
末日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骤然来临了。
林垂檐倏忽转身。
地面裂开了一条条缝隙,楚稚酒正跪坐在地上,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他的身体正在不自觉地朝着裂缝之处滑去,眼看这就要被岩浆吞噬。
“楚稚酒!”
林垂檐飞扑过去,狠狠地把人往回拽去。两人抱着连打了好几个滚,起身时都狼狈不堪。
“快跑!”他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接二连三的轰鸣声就掩盖了所有声音。滚滚黑烟四起,到处都是爆炸产生的残肢断臂。
他拉着一脸茫然的楚稚酒,朝记忆里紫松山的方向跑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末日竟然会提前足足一星期来临,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了,他只有带着楚稚酒往山里跑,才可能会有一线生机。
街道上一片混乱,警报声此起彼伏。
不知躲过了多少次从楼上砸下来的砖石,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林垂檐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坍塌了一半的桥头。
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桥头废墟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他的学生,杜栩。
林垂檐扯了一把楚稚酒,朝杜栩那儿跑去。然而越靠近,他就越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一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只剩下不到十米,他才意识到什么。
他停住了脚步。
杜栩脸色青白,往日黑亮的瞳孔不停地颤抖着。他一动也不敢动地蜷缩在几块预制板下,而他身后,浓重的雾气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江水里缓缓升起。
楚稚酒也停在了林垂檐身后半米处,好像已经被吓傻了。他一路上都没说话,林垂檐也顾不得跟他解释。
杜栩看着眼前的人,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林垂檐就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前。他不知道怪物有没有发现他们,但目前看来怪物应该是根据声音来判断位置,他们也不完全是没有逃生的可能。
林垂檐这样想着,反而冷静了很多。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有过这样的经历,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没回头,轻轻拍了拍楚稚酒的手背,示意他留在原地不要动,然后猫下腰,一点点朝杜栩的位置挪动。他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杜栩身边。
与此同时杜栩身后雾气里的黑影也越来越多,无数粗壮的触手开始频繁地探到桥面上空挥动。
林垂檐终于握住了杜栩的手。他把少年从两块残破的预制板形成的狭窄空隙里拉出来,然后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倒退着朝桥面正中央,距离怪物最远的地方移动。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离开桥边的废墟里时,不合时宜的,一阵喧闹的铃声响了起来。
林垂檐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看向发出声音的杜栩,后者满脸的汗,呼吸急促,瞳孔放大。他从裤袋里摸出一个早已经黑屏的老年机,然而不知为何那明明已经坏掉的机子却在此刻诡异地震动着,伴随着刺耳的铃声。
杜栩下意识地将手机丢了出去,然而已经晚了。听到声音的触手如同瞬间被触发的弹射机关,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他们刺了过来。
两人拔腿就跑。
杜栩因为刚才在废墟里待了太久,腿脚僵硬,速度很慢,林垂檐余光瞄到有好几条触手在他头顶盘旋,顶部的尖刺上滴落一滴滴剧毒的脓液,毒辣地朝着少年的后背扎了过去。
“不——”林垂檐下意识地回身一护。他双眼紧闭,那一瞬间脑子空白,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反正他也会重生,也不是第一次死在怪物手里了,换成他要好得多。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就在他推开杜栩的下一秒,少年竟然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尖锐锋利的匕首,一个打滚后挥出,阴差阳错地竟然割断了那触手的尖端!
感受到了疼痛的触手在瞬间的凝滞后变得狂怒。江水翻腾,大桥颤动。
林垂檐惊呆了。下一秒,他捡起掉落在地面上的那一小截触手,冲杜栩喊道:“快跑!”
杜栩看着他,少年的目光是强忍的镇静,但深处的绝望和林垂檐一模一样。他们都清楚,他们刚才的反击已经彻底惹怒了怪物,等待他们的只有难以想象的惨烈死亡。
林垂檐最后看了一眼楚稚酒的方向,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他多么希望楚稚酒已经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了起来,而不是因为他而被牵连。
然而那终究是他的一厢情愿,下一秒,他就听到了楚稚酒的声音。
“哥!小心身后!”
随之而来的还有触手划破空气的呼啸声。
林垂檐对此再熟悉不过了。他转过头,身后一条从桥面开裂的缝隙里伸出的肉红色触手正高高地扬起,像一条被扒了皮的眼镜蛇,又像是变异的蠕虫或者蚯蚓,鲜红的吸盘一张一合,挤出里面脓黑色的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毒液。
不同于江面上的怪物,它像是并不依靠声音辨别方向,只是头部在空气中旋转了一周,它将目标对准了林垂檐,以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直直地俯冲了下来!
林垂檐猝不及防地转身,他甚至看不清楚那东西的样子,失焦的瞳孔里倒映着它越来越近的可怖身影。
“噗嗤——”
刺穿血肉的声音响起。
一切就像是被放在慢动作窗格里一般,林垂檐眼睁睁地看着楚稚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以惊人的速度挡在了他面前。
触手狠狠地从背后洞穿了他的胸膛,撕裂出一串鲜红的血花,他被高高地悬挂起来,随即重重地甩了出去,身体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坠向了不远处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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