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林垂檐从画室里出来,顺着楼梯上到二楼。浴室里灯亮着,隔着门能听到哗哗的水声,楚稚酒在里面。
林垂檐径直走到阳台,关上阳台门,掏出手机给游拓拨了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他就毫不客气地质问道,“下午我去洗手间的时候,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游拓愣了愣,随即笑开了,“怎么?他跟你告状了?”
如果不是隔着手机在讲话,林垂檐愤怒的目光都要把始作俑者游拓给焚烧殆尽。“所以你不是好心帮忙,是想来看笑话的是吧?”
“没有没有,阿檐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都有点受伤了。”
“受伤个屁。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说了我之前追你没追上,都是些过去的事儿了,谁知道他还耿耿于怀,再说了,他又算老几,名不正言不顺,吃的这是哪门子的醋?”
“只有这些?”
“不然呢?”游拓反问。
林垂檐心里乱糟糟的,下午楚稚酒的质问里透露出来的内容肯定不止这些,但现在他也无意继续和游拓纠缠,毕竟他还有求于人。
他换了种语气,淡淡道:“我今下午给你的东西你看了吗?”
“看了。”游拓似乎在办公室里,椅子转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耳膜,他问林垂檐,“你从哪里弄到的资料?收集多久了?这些东西可不简单啊。”
“这你就别管了,就告诉我,这些生物是不是被称作‘断肢’?如今在科研界有没有办法可以在它们还存在生命轨迹的时候操纵它们?”
“呃,阿檐,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的这么多,但事实是活着的‘断肢’在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也不可能会出现你讲的那种情况。因为过于强大且变态的能力背后是它们正常器官的缺失,上帝是公平的,往往在给予一种生物毁灭一切的能力时也不忘限制它们的寿命,万物制衡方能实现和谐。”
“……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神学院学的生物?”
“过奖过奖。”
“那如果说,我见到过它们呢?”
“它们?”
“活着的,‘断肢’。”林垂檐一字一句,声音很轻,几乎出口就被清凉的夜风给吹散在了空气里,但却被敏锐的听筒传播到了另一端。
“不可能。”游拓斩钉截铁,“那一定是一种你没有见到过的奇异生物,不会是‘断肢’。”
“就是‘断肢’,我以我的信誉担保。”林垂檐说,“我甚至还拿到了它的一部分肢体。”
他话刚说完,阳台门“刷拉”一声就被从外面拉开了。
“哥?”是楚稚酒的声音。
“就先这样,我们下次见面聊,总之我说的都是真的。”林垂檐回头看了全身上下只裹了条浴巾的楚稚酒,最后说,随即便匆匆挂了电话。他不想再惹事端,所以和游拓的联系要尽可能地避开楚稚酒。
“你洗完了?那我去拿衣服。”林垂檐说着就绕过他往里走。
“你的浴衣我已经给你放进浴室了。”
楚稚酒转身,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
林垂檐“哦”了一声,尽量保持着波澜不惊的状态,走进了浴室。
浴室外,楚稚酒放下了手里的毛巾。他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打开了半扇的阳台门,又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腰间围着的浴巾,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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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百年里最大的一场双子座流星雨即将与我们见面,本台记者获悉,该流星雨将会于七月八日凌晨三点到五点间来临……”
林垂檐出来时,楚稚酒正在刷手机上的新闻。
“阿酒,我有事情和你说。”林垂檐深吸了好几口气,终于站在了楚稚酒跟前。
楚稚酒抬起头,一脸茫然,“什么事?”
林垂檐在他对面坐下,他穿着浴袍,连带子都系得紧紧,胸口更是丝毫不露,真是难为他了。
“嗯,你说。”楚稚酒见他神情严肃,也收起手机,端正坐姿,虽然以他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小毛巾的装备来说,再怎么端正也起不到正面效果就是了。
“我刚才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下,我和游拓的关系。”
这是他刚才一边洗澡一边想的,他总觉得一直瞒着两头也不是事儿,更别说之后他还得跟着游拓去他家的研究所,这要瞒也瞒不住啊。
“等等,哥,你头发还是湿的。”楚稚酒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啊?”
林垂檐茫然地仰起头。楚稚酒已经起身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就拿着吹风机回来。“我给你吹干,不然又该头痛了。”
林垂檐偏头痛的毛病自幼就有,他平时也会格外注意不让头部受凉,但这次心里有事着急说,就没吹头发,而且室内温度也不算低。
“不用了,我先和你说事。”他拒绝道。
“不行。”楚稚酒不依不饶。“会生病的。我可以一边吹一边听你一边说。”
“……”
行吧。吹风机柔和低沉的声音响起,林垂檐酝酿了一下,刚要开口,忽然就闭紧了嘴巴。
楚稚酒的手指插进了他湿漉漉的发间,按摩着他的头皮,力道不轻不重。身体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一种强烈的舒适感从头皮传到每一根神经。楚稚酒的手指在他的头发里穿梭,抚摸着他的发根,揉按着他的穴位,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怎么不说了?”楚稚酒俯下身,在他耳边问。
“……你什么是时候学的按摩?”
“早就学了。”楚稚酒就等着他来问,瞬间像一只翘着尾巴的秋田犬,得意洋洋道:“哥偏头痛的毛病好久了,我高考完没事做,就去朋友家的按摩会所里呆了几天,顺便学了一手,怎么样,专业吗?”
“按摩会所?”林垂檐不自觉地想歪了,“你是去学按摩的还是去被按摩的?”
楚稚酒:“……”
他咳嗽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按揉着穴位,同时避重就轻地答道,“都有,总得创造消费才好办事对吧。”
没人搭理他。林垂檐已经舒服地往后靠着沙发背,闭上了眼睛。
楚稚酒的动作于是更加卖力。他没告诉林垂檐,他其实靠着的是自己的腰,沙发背还要再往左往后一些。但他不想说出口。他的小腹紧绷着,林垂檐微湿的发梢时不时被暖风吹开,擦过他的皮肤,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林垂檐像是依偎在他腿旁,这种感觉带来的刺激丝毫不亚于拥抱和亲吻,已经足够让他血脉贲张。
“阿酒。”林垂檐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嗯。”
“我不喜欢男人。”
楚稚酒的动作一停,随即又继续。
“所以我跟游拓不可能,也不会发生什么,他现在也有新的追求对象,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就像我的大学同学、我的学校同事、邻居一样,只是一种很简单纯粹的关系。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
林垂檐心里七上八下,觉得自己暗示得已经够明显了,只是不知道楚稚酒能不能明白。他表面上说自己和游拓的关系,实则希冀着楚稚酒能够了解,他跟游拓都不可能,更别说跟他了。
但很显然楚稚酒在心目里都压根没把自己和游拓摆放在同一位置。
“哥既然不喜欢他,以后就少跟他往来。”手指揉搓着半干的发根,楚稚酒的声音如细雨入耳,搔刮着鼓膜。
“哥讨厌的人,我也讨厌,以后他如果还约你出去,你就带我一起。”
他弯下腰,放下吹风机,拿一条白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林垂檐的发梢,“我愿意永远都陪着哥。”
“……”林垂檐试图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误会,我其实……”
“哥害怕我误会?”楚稚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关了吹风机,绕到林垂檐对面,“哥对我真好。”
林垂檐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只好闭上眼,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继续假寐。
楚稚酒见他不说话了,于是也不吭声,继续轻柔地抚弄着他的头发,按摩着他的头皮。
过了一会儿,林垂檐似乎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后颈枕在靠垫上,唇瓣微张。
楚稚酒觉得他刚才的解释实在是熨心得很。他的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描摹起他哥精致的五官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鬓角,从眉心到鼻梁,最后落到那色泽柔软的唇上。
林垂檐的唇形很好看,唇角平直,两瓣唇都偏薄,但唇珠又很饱满,唇线如同起伏的山丘,流畅又简洁。
楚稚酒半蹲了下来,扬起的脖颈连接着后背处的肌肉,如同顶级雕塑师精心雕刻出的作品,泛着漂亮的光泽。他像是受到了蛊惑,两只手撑在林垂檐身侧的沙发上,朝着一对渴望已久的唇,慢慢地、慢慢地凑了过去。
就在俩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得不到五公分时,林垂檐蓦然地睁开眼。
楚稚酒的动作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滞了。
楚稚酒没有动,也没有后退。他们几乎胸膛挨贴着胸膛,吐出的炽热气息迅速将周围的空气点燃。
林垂檐:“……你。”
楚稚酒像是就在等他开口一般,扬起头瞬间堵住了他的嘴。
这个吻突如其来,但也只是浅尝辄止。楚稚酒的唇在林垂檐唇瓣上又快又狠地碾了过去,舌尖擦过他的牙齿,随即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退了出来。
他直起身,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一般懒洋洋地眯起了眼。
林垂檐的目光像被水鸟惊掠过的湖面,一丝愕然如同荡漾开的涟漪,但很快便被平静所取代。他用这种像是看着不懂事的小孩玩闹一般无奈又有些疲倦的目光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人,像是在等一个回应。
楚稚酒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的神情变了,眸色渐深。
“哥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喜欢你。知道我那些埋藏在最深处的、关于你的、污秽的、刺激的、各种各样的想法……全部,所有。”楚稚酒静静地看着他丝毫不讶异的表情,那一丝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
林垂檐的反应几乎是默认了一切。
“咚!”
吹风机被重重地砸在了木地板上。楚稚酒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前的男人,往前走了一步。
“耍我有意思吗?”
林垂檐回过神,这才发现楚稚酒没穿衣服,而这个距离他的脑袋正好对着他赤.裸的腰肌,人鱼线若隐若现。他的的眼底闪过一丝狼狈。
“你先去把衣服穿上。”
“不。”
楚稚酒毫不羞愧,又往前贴了一步,肌肤炽热的温度几乎挨上了林垂檐的鼻尖。这个姿势使得林垂檐不得不用两条手臂向后撑着,仰起头和对视,但楚稚酒却没有丝毫弯腰的打算。他就这样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闪动。
“所以其实刚才的话不是为了向我解释,而是想让我明白,我在不自量力,对吗?”
“……”
“你刚才也压根没睡着,你在试探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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