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垂檐在招待所住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准备赶最早一班回去的飞机。然而刚走出房间,就看见大厅里坐着两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他那对所谓的亲生父母。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周围格格不入,眉眼里全是对环境的嫌恶。看见林垂檐从楼上下来,女人眼睛一亮,赶紧迎上去,“小檐,妈妈在这里!”
林垂檐目不斜视地朝门口走去,林太太穿着高跟鞋笃笃笃地敲着地面,赶在他走出门之前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去呀?昨天怎么突然就走了,见到爸爸妈妈不开心吗?”
林垂檐站定,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女人。除去浓厚的脂粉,妆容下那张脸的五官轮廓其实跟他还是有不少相似之处,林垂檐扯了扯嘴角。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他应该开心?亲生父母或许对于没成年的小孩子来说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但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和路上的陌生人没有丝毫区别,甚至还不如陌生人。
“既然你看出来了,还不松手?我自始至终都没打算认你们。”他的声音很冷静,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找你们来的人不是我,想认亲的也不是我,从你们放弃我的那一刻,我们之间的一切联系都已经自动切断了。你们走吧,我今天也会回去,联系方式也没必要留,因为我永远、永远、永远不会再见你们。”
“……”林太太张大了嘴,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林先生呵斥道,“你什么意思?她是你亲生母亲,你怎么能这么跟她讲话?”
“别……别说小檐……”林太太赶紧去扯林先生的衣袖。
林垂檐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嗤笑一声,“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后会无期。”说完径直朝外走。
林先生下意识地伸手去拦他,却被林垂檐轻飘飘地躲开,下一秒,另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紧接着一把把林垂檐往旁边拽去。
林垂檐猝不及防,被那人抱了个满怀。他一惊,抬头望进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眸光荡起层层涟漪。
“……”
“哥。”楚稚酒细细地喊了他一声,然后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揽着他腰的手。
“小楚啊你来的正好。”林太太像是看到了救星,赶紧一瘸一拐地跑过去,“你快劝劝小檐,这孩子脾气真是太犟了……”
话还没说完,林垂檐就甩开楚稚酒的桎梏,头也不回地想走人。
楚稚酒脸上带着彬彬有礼的歉意,朝两人鞠了一躬,“实在是抱歉,伯父伯母,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不过没关系,我会和他沟通的,他现在心情不好,等我说服了他一定带他亲自登门看望你们。”
他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林垂檐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们先走了,到时候咱们还是电话联系。”楚稚酒交代好,三步并做两步朝门口跑去,正好看见林垂檐乘坐的出租车朝着机场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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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车窗可以打开吗?我有点晕车。”
窗外小镇的景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绿油油的麦苗,时不时有扛着锄头的农民站在电线杆下抽着旱烟。远处的天际聚拢着一团团的乌云,似乎是觉得昨天的雨不够大,于是酝酿了一场新的风暴,伺机卷土重来。
天色愈靠近正午便愈发地阴沉,车里的空气更是闷热难言,还夹杂着一丝古怪的气味。
师傅“啊?”了一声,似乎是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林垂檐一只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另一只手去按车窗,车窗却被锁住了。
“师傅?麻烦开下窗。”他提高声音。
司机却还是毫无反应。
林垂檐只好探过身子,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师傅,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就见司机的左手忽然从怀里掏出一瓶白色的喷雾,朝他喷了喷。刺鼻的味道瞬间浓烈了千百倍。
林垂檐睁大了眼睛,不受控制地软倒在座椅上。他的意识还算清醒,但全身无力,没有一块肌肉是听指挥的。他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紧接着旁边的车门就被打开了,他痉挛着想要躲开,一块黑布朝他覆盖了过来,蒙住了他的眼睛。
黑布被扯掉的时候,林垂檐大口喘息,意识混沌,只能勉强辨别出眼前似乎是一座废弃的工厂,空气里浮动着石灰和硫磺的气味。他被双手反绑地禁锢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周围全是废弃的机器零件和一桶桶的机油。
周围没有人,空旷的场地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
药物作用实在是太厉害了,他此刻头痛欲裂,恨不得用脑袋撞墙。
就在林垂檐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听到了说话声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那人一直走到他跟前,蹲了下来,用什么东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猛地打了个激灵,抬起头,眼前晃动的身影。一把枪直直地对准他的额头。
“……”
面前的人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看不清楚脸,身形并不强壮,但浑身上下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戾气。“把东西交出来,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的一点。”绑匪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机质般的冰冷沙哑。
林垂檐瞳孔放大,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栗,任谁突如其来地被这样绑着,一把货真价实的枪抵在头上,想必都无法淡定。
“你是谁?”他哑声问。
对面的人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转了转手里的枪,枪口重新重重地按在林垂檐的额头上,留下一道红印。“都要死了,知道我是谁有用吗?还是说……”
他俯下身,几乎凑到林垂檐的耳边,别有深意道,“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打算下次先解决我?”
林垂檐大脑“嗡”地一声,足足过了半分钟他才意识到绑匪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可以重生!
怎么会?!
“你想要什么?”林垂檐嘴唇颤抖着,他死死地盯着对面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药效未退的缘故,他眼前的人影都在摇晃。
绑匪低头,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林垂檐睁大眼。
“谁告诉你你要的东西在我这里?”他忽然想起之前游拓告诉他的事情,游拓说有人在查他,在阻碍他的调查,这伙绑匪会不会和他们是一伙的?
像是在印证他的猜想一般,那人慢悠悠道:“之前明明已经警告过你了,竟然还不知好歹,那就没办法了。不过至少你可以选择你的死法,是一枪毙命,还是……”
他从腰侧缓缓抽出一把刀,轻佻地用刀背摩着林垂檐的下巴。“被我用这把钝刀,慢慢割肉。”
这是个神经病!林垂檐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却依旧无法挣开。刀刃贴近皮肤的感觉叫人毛骨悚然,这是相比于那些末日场景更为真切的恐惧,这种被当做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痛苦难以言喻。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去死了。”绑匪遗憾地叹了口气。“装傻有意思吗?”
林垂檐几乎要破口大骂,“你说的东西我压根就没见过,我怎么给你?”
绑匪的目光冷了下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把抓住林垂檐的头发,死死地按在粗粝的墙面上,刀刃在林垂檐的脖颈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垂檐,如同俯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充满恶意的低沉笑声从口罩下传来。
“你猜,我要是现在就用这把刀杀了你,你还会不会醒过来?”
林垂檐双眼充血,一言不发。
绑匪充分欣赏了他狼狈的姿态,刀刃却从他的脖颈上移开,接着割开了他的衣服。破碎的布料落到地上,沾满了石灰。
“既然你不给,那我自然是不能让你死得那么轻松。”绑匪的目光从林垂檐赤.裸的肌肤上掠过,目光深处闪过一丝厌恶。
“一刀一刀地割了你的肉,让你慢慢地在失血过多的痛苦中死去,会不会稍微好些呢?”
刀刃持续向下,皮带“哗啦”一声落地,刀刃旋转一周,落到了某个位置。
“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吧。让你上路之前,都不能称作个男人。”
林垂檐闭上眼,像是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紧接着是几声枪响。
棒球帽直起身,一个跌跌撞撞的手下捂着手臂从外面跑进来,灰扑扑的外套沾满了血,隐约露出里面白色的内搭。“他过来了,我我我我们拦不住。”
棒球帽似乎有所意料,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真应该多叫点人抓住人,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你受刑。”
林垂檐不明白这人为什么对自己有如此深重的恨意,这应该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简单地为了找寻一样东西,就这架势,说是和林垂檐有着杀父夺母的世仇都不为过。
那手下没有听清楚一般,一直走到棒球帽身后不远处,也不包扎伤口,只是捂着受伤的胳膊垂头站在一边。
“你先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棒球帽随意道:“让他进来,我跟他单独谈。有姓林的在手上,一切都好办。”
谁料他话音还未落地,下一秒,那人忽然直起身,狠狠勒住棒球帽的脖子,一个过肩将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那人抬起头,露出一**垂檐再熟悉不过的脸。轮廓锋利而俊秀,薄唇紧抿,一双淬着冷意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眼底的戾气和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
是楚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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