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那么一瞬间像是被凝固住了。楚稚酒的神情茫然又无辜。
“哥,你怎么回来啦?”
他的面容俊美到秾丽的地步,五官宛如被雕刻出的神像。从小林垂檐就觉得他的弟弟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天使,他是那么地完美,那么地值得所有人全心全意地爱着。
他望着他,努力挣脱这二十来年来早已习惯戴着的滤镜,去尽可能真实地观察着眼前的这个成年男人。
他有着宽阔但不夸张的肩背,没系好的扣子露出漂亮的锁骨和胸肌线条,腰身狭窄,双腿修长。他将手里的咖啡稳稳地放在一旁的橱柜上,俯身将小猫放下时姿态随意又慵懒。
“怎么了?”他好像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歪了歪头,还张开了双臂,想要向他的哥哥——又或者是爱人,讨一个拥抱。
林垂檐感觉自己的心脏疼得几乎要痉挛。他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刚才梦里看到的一幕幕——赤.裸的肢体、蒸腾的肉.欲、凶狠的掠夺和残暴的压制。像是一把尖刀在不停地翻搅,将一切都撕扯得稀碎。
他想问楚稚酒他到底把自己当作是什么,这一切他究竟还想要隐瞒到什么时候。他想不管不顾地大吼,甚至想撕碎眼前看到的所有东西。
楚稚酒终于读懂了他难看的脸色。他慢慢地放下手臂,只说了一个字。他喊了声“哥。”
林垂檐只顿了半秒,随即一步步走了过去。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他丝毫没有留力,连掌心都被震麻了。
男人的脸被扇得重重地偏向了一边,牙齿磕在嘴角,流出一缕鲜红的血丝。他没有动,只是用舌头轻轻舔了舔。
林垂檐眼眶灼烧般的疼痛,但他还是不肯闭上眼。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他从未觉得这个人如此地陌生过。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林垂檐的喉咙沙哑,他没想哭,但眼泪还是毫无征兆地从眼眶地滚了下来。“你到底是谁?”
咔嚓。
咔嚓。
楚稚酒扭了扭脖子,沉默地对上他的目光。他的一切表情都像是褪了色的绢花一样消失在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他低头盯着林垂檐,轻轻笑了。“我是谁?你是在问我,还是在问你自己?”
周围的一切物体都仿佛披上了暗影,变得模糊起来,只余下位于正中央的他们。一切声音都变得好远好远,远得化成了原野风声的呼啸。他好像站在空旷无人的草原,又好像置身于远离海面的深海里,没有任何事物与人和他相干。
林垂檐的泪水还在滑过脸颊,被楚稚酒轻柔地按着肩膀,用舌尖舔了。他的胸膛和他近在咫尺,却再不散发丝毫热气。
“你房间里的那张光盘,是你自己录的。”麻木到了极点,便变得无比平静。林垂檐开口,“里面的人,是我。”
楚稚酒吻了吻他的额头,“当然。我很遗憾你现在才发现。”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什么也记不得。”
“我是你亲爱的弟弟啊。”楚稚酒语气温柔,“我一直都喜欢着你,爱着你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林垂檐闭上眼,垂下的睫毛湿漉漉的黏在眼睑。
“嗯……大概是你刚读大学的时候吧,那时候我刚通晓人事,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
“所以你就动手了?”
“嗯哼。”楚稚酒低头咬住他的耳尖,用牙齿慢慢地研磨,“你睡眠很好,稍微加点药就会不省人事,但身体还是有反应的。一开始我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根本就不敢进去,不过后来就好多了。”
“别说了。”
“你不想听听那张录像带是在什么时候吗?那天不是我们的第一次,但你当时可是清醒着的呢,后来还不停地哭着说‘还要’……”
“我让你别说了!”林垂檐抓起旁边的咖啡杯重重地砸了出去。杯子炸裂开来,发出一声巨响。
空气安静了一瞬。
“睡一觉吧。”楚稚酒忽然伸手强制将他按在怀里,低头在他耳边呢喃,“睡一觉就会忘记这些。睡一觉吧。”
林垂檐用力地挣扎着,他捏紧拳头捶打着楚稚酒的后背,用指甲抓挠他的脖颈,抬腿去踹他,最后他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伤口处露出殷红的血肉。
楚稚酒动也不动,甚至连声音也没有任何改变。他只是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低声哼唱着什么。一直到林垂檐慢慢停止动作,身体渐渐软了下去。
楚稚酒将他打横抱起。周围的黑暗渐渐褪去,他步履稳健地朝楼梯走去。
身后的大门处有一道沉默的人影,楚稚酒就像是没看见一样,把林垂檐抱进了房间,然后关上了门。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下面的人。
那是杜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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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想要折磨一个人,那么应该怎么做?”
“折磨一个人的话,最好玩最有意思的不外乎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惜的东西在他面前被人踩碎,这样的过程一次远远不够,就应该一次又一次,并且每一次都看到一丝希望,然而最后希望都会破灭,这样才足够有趣。”
“比如说?”
“比如说给他植入一个执念,让他爱上一个人,然后因为一些原因这个人死在了他的眼前,而他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救下他。在下一次的过程里,他一定会做的更多,那么这次又因为别的原因让他再次目睹爱的人离开他。轮回往往是能你不遗憾的,我却偏要让他每次轮回都以痛苦和悔恨告终,最后看他能坚持多久。”
“我见众生皆蝼蚁,从来未有慈悲怀。可你如何能够保证他会去救爱的人呢?人类这种生物,真的有那种至死不渝的情感吗?”
“你说呢?”
“其实要我说的话,这种人即便是被自己爱的人伤害,也不一定会感受到多大的痛苦,因为他们往往已经习惯了付出。倒不如让他身边出现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人,让一个习惯了孤单的人品尝到被疼爱和呵护的滋味,让他慢慢的沉沦,到最后却发现自己所迷恋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就好比在深夜苍茫的大漠里瑀瑀独行的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身边点燃一捧炽热的火,然后再熄灭它。被曾经将自己捧在掌心的人踹入深渊的感觉,一定会让他刻骨铭心,如何?”
“……”
回忆戛然而止,黑暗空旷的房间里,楚稚酒睁开眼。他面无表情地伸了个懒腰,收起搭在桌子上的两条腿,站起身。
算了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转身打开了一扇门,走了出去,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老宅的走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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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屋里没有开灯,黑暗里,楚稚酒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他。
林垂檐动了动手指,感觉四肢酸软无力,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好像是发烧了。不过除此之外身体倒没有其他不适的地方。他别过头去,不想看见那个人。
楚稚酒手里捏着一颗核桃,来回把玩,“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场景吗?那是一个暴雨天,我穿着雨衣,脚下滴滴答答积了一滩水。当时你好高,就站在楼梯下,我看着你……还记得吗?”
林垂檐说话,楚稚酒就自言自语,“你抱着我,把我抱到房间里,擦干净身上的雨水。之后你看我不开心,每天都关心我,明明自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还总是找话题和我说话,我不吃饭,你就端着盘子喂我。这样说来,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间里,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
“后来呢,上了中学,我开始住校。你每次都去接我,给我买各种各样你觉得有趣的东西,想发设法融入我的生活里。一直到长大后,你总是这么关心我,永远不会离开我太远,就连租的房子也很近。”
他捏着林垂檐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来。“那么多次。你没有问过你自己这是为什么吗?”
林垂檐倔强地和他对视,一言不发。
楚稚酒轻轻地笑了,“因为你爱我。”
“你看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有多么爱我。”
“……”
“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清白,所以你知道后来我看到你总是在我面前色厉内荏的模样时,我心里有多痒痒?”
他俯下身,两只手撑在林垂檐身侧,将他困在身体和床之间,“明明已经尝过是什么滋味了,却还得隐忍不发,你说说你让我如何是好?”
拳头捏了起来,林垂檐没忍住,朝着那张脸重重地挥出。然而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速度比往日里慢了一倍,丝毫没有悬念地被楚稚酒反手握在了掌心。他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背,然后把他的手塞回到被子下面,“别着凉了。”
林垂檐颤抖着声音,“我们之间的事情……薇薇安知道吗?”
“知道啊。”楚稚酒满不在乎地开口,“不过那时她也已经自顾不暇了,哪还有精力来管我。”
“所以你每一次和我……之后,都会想办法让我忘掉。你是怎么做到的,催眠?还是别的什么?”
楚稚酒一愣,忽然笑了,他的手指暧昧地擦过林垂檐的下巴,“哥哥啊,你真的是很有意思。其实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没有那么差,对吗?你一直是一个非常非常冷静的人,无论遇到如何不可思议的事情,也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合理的解释并努力使得自身的逻辑体系完美自洽,无论是知道我喜欢你之后还在发现我们早就发生过关系之后,从这一点上来看,我真的很佩服你呢。”
林垂檐冷冷地看着他。
楚稚酒笑够了,“我们打个赌,你赢了我就告诉你,如果你输了,就满足我一个要求,怎么样?”
林垂檐目露厌恶,却又不得不开口,“什么要求?”
楚稚酒俯身凑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林垂檐的脸先是刷地一下就白了,随后迅速涨红。赶在他怒不可遏地爆发前,楚稚酒飞快地说出了打赌的内容。
“人生无常,到处都会发生意外,不如我们就来打赌,这未来的一个月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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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九次重生[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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