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魏家庄最近不太平,自从有两位号称鬼谷传人的公子来此,已经渐渐平静的村落又掀起了腥风血雨的混乱前奏。

这不是个好地方,不仅阿瑶不喜欢,一向不喜形于色的盖聂也不喜欢。

从进庄开始,就有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盯着他二人,到后来庄主魏庸的委托,看似简单的一切正将整个事件推向危险的深渊。在收集情报之前,盖聂就有了这样的猜测,对手来势汹汹,还是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小庄。”

盖聂叫住欲追击的卫庄,摇了摇头示意莫要轻举妄动。此次对手还不明朗,但直觉告诉他,对手很强大。

“哼。”

卫庄看了盖聂一眼,盖聂所想他怎会不知,只是一个小小的魏家庄,到底藏了怎样的秘密?

魏庸庄主惊魂未定地从桌底钻出来连声道谢,“二位少侠亲眼看到了,刚刚外面的情形...还请出手相救啊!”

盖聂微微蹙眉,“我们需要在贵庄四处看看,明日此时,会给庄主一个答案。”

“小庄,刚刚那个...”

离开了魏家庄,二人绕着庄子摸索了一周,最后来到村口的石碑处,盖聂看了一眼立刻明了,问卫庄刚刚那桩怪事他如何看。

卫庄同样收起了玩味,附身上前用手指轻轻拂过石碑的断面,

“石碑被一剑斩断,一气呵成,但切口却极其平整,是柄绝世利刃。”

盖聂也蹲下来,“不错,用剑之人亦是稀世剑客,看功力恐怕要在你我之上。”

“刚刚死的那个人,师哥看清楚了么?”

“看起来确如魏庄主所说,身上突然出现伤口而周遭空无一人,伤口均出现在周身大穴,最终失血过多而死。莫非,真有隔空杀人?”

卫庄闻言嗤笑,“师哥,儒家典籍读了数遍,怎么还说这些怪力乱神的话。”

话是笑谈,但卫庄心里也清楚,这次他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

“隔空杀人,在远处看来确实如此,不过有些看似无解的谜题,往往有着致命的答案...”

“真相。”

二人异口同声,鬼谷传人之间惺惺相惜,是对手,也是同伴。

“这次时间紧,我们恐怕要借用一下师傅借给你我二人的“外援”了。”

阿瑶远在隔壁王家庄,心里却一只慌得很。想起先生竹简上的真相,毛骨悚然的惊寒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

魏家庄主魏庸,三年前魏国朝堂中的国之重臣,官拜大司空。

在魏国,位高权重的还有一人,大将军,统领魏武卒勇冠三军,仅凭其手中魏武卒,就将秦国铁骑阻断在中原之外。

可惜,廉颇与蔺相如的将相之和,之所以称其为乱世佳话,只因为在同样位置上的他人,都是深受权力之毒侵蚀的饿狼罢了。

战复一战,随着魏武卒战功赫赫,魏庸身在朝堂无功可立,周遭党羽朝着大将军靠拢,本该置身安邦定国的大司空,终于沉沦堕落于权利的勾心斗角。

罗网,六国之间最庞大、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暗杀组织。潜伏在六国的阴影之中,将身居高位的猎物收入囊中。

罗网之根在秦相吕不韦手中,他是个商人,最清楚利益集团之间的交易,天下攘攘,谁都逃不过一个“利”字。

从魏武卒初见战功时,罗网就已经开始向魏国大司空提出筹码,蛰伏在其身侧数年,终于等来了魏大司空的首肯。

百战百胜的将军在战场上没留过一滴血,却死在了中军大帐中。

那之后,魏武卒的大权便交到了魏庸手中,直到现在。

阿瑶拄着小脸笑盈盈地听完鬼谷传人的故事,末了拍拍手,“已经得到了真相,为何还来向我求证,可不是你们的作风哦?”

盖聂看了眼身旁的卫庄,“此次罗网涉入恐有惊变,我与小庄意见相左,来此问问阿瑶。”

阿瑶听了心里一乐,当初云蒙山的事聂哥哥确实放在心上了。

“聂哥哥如何想?”

她大概猜得出卫庄的决断,这次的分歧,是出在了聂哥哥这儿。

“为了获得权力逼死自己亲生女人的父亲,魏武卒在他的手中只是用来谈判的筹码,昔日的他,能为了魏武卒残杀同僚,此时魏武卒又岂非与罗网勾结的筹码?

这样的人,活着只会有更多的人面临生死存亡。”

阿瑶拄着小脸神色并不轻松,她很清楚魏庸到底做了什么,才不得不跑到这荒郊野岭隐姓埋名地避祸。

“魏庸此人,杀之可成大义,保之可安中原...”阿瑶看向卫庄,对方虽看向外头,但显然也如此认为。

她明白,鬼谷传人的决定关乎天下,盖聂来同她说也不是顾及她的安危,只是需要做个决断。

魏家庄不是云蒙山,罗网也远非山匪,云蒙山时阿瑶不过挨了个耳光,这回牵涉到的...却是他们三人的性命!

卫庄转去外头望风了,这会儿那对老夫妇不在家,若是让他们看到不该看的,无异于将无辜之人牵涉其中。鬼谷虽决断过人,也并无草菅人命之意。

屋内,阿瑶静静看着端坐在农家院落中白衣寡言的鬼谷传人,不论何时何地,他的腰背都挺得笔直。自从先生允许佩剑后,他的手,也从未远离过那柄剑。

君子之风,却执乱世之剑。易伤执剑人,又限制了宝剑锋芒。

“聂哥哥,”

阿瑶唤他,白衣青年从思绪中回神点头应她。她明白,鬼谷传人的决定不容她插手,事后若是先生知道了,自己免不了麻烦。

“卫公子还在等你,小心些,阿瑶等你们回来。”

盖聂点头离开了。

看着青年人离去的残影,阿瑶轻轻叹了口气。杀伐果断,这四个字看似简单,实则要经过多少悲痛割舍是外人无法想象的。她今年一十一,或许再过几年,就要活得像聂哥哥他们那般。乱世之中没有纸上谈兵,每一步,都是真刀真枪的对弈。一朝出错,有时候不仅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其他人。

二人离开后不久,阿瑶便招来先生的信鸽,捎了个信给先生。信鸽回来得很快,阿瑶立刻就得到了答案。

“先生此举...着实有趣。”

她取了青锋长剑,留下些干粮当谢礼,驱车往魏家庄的方向去了。

“魏大人莫要再看了,你不离开这间屋子,我便可以保你活着。”阿瑶抱长剑在胸前,冷眼看着边上紫色华服的白发老人,“当然,再往前...可就不一定了。”

魏庸对这位年纪不过豆蔻的小丫头不成敬意,鬼谷纵横请来的帮手,居然是个小丫头?到底是纵横要他活、还是要他死,他不得不留一手。

“可笑,本官的官路已经铺好,即便是鬼谷...也阻挡不了!”

木屋之外的剑气杀意,随着魏庸的出现立刻汇集到屋舍前。

阿瑶抱臂观望,感应到纵横的气息在迅速靠近,便悄悄从后门掩饰身形躲在竹筐里,趁着无情丝剑阵未成形,迅速地“滚”远了。

见院中魏庸,盖聂剑眉一挑,看来魏庸果真留有后手。

先前他请阿瑶暗自潜入悄悄保护,帮她躲过罗网耳目,安插在魏庸身边,前两度与玄翦交手,她都寸步不离地守着魏庸,以防罗网刺杀。

而今日形势尚不明朗,魏庸最该躲到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而不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乱局中央。只有一种可能,魏庸的背后,还有靠山。

“好可怕的剑气...”

阿瑶从竹筐里探出头来,趁乱跑到了村东候着,先生还有任务需要她收尾。

约莫过去一柱香的工夫,村中剑气息了,阿瑶躲在暗处,终于等到了残垣断壁中,沾满血腥气的灰衣剑客拄着黑剑从刚刚那条路上走了出来。

是玄翦!

阿瑶放轻吐纳,果然如先生所料。

她缓缓起身,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小的陶瓶,将自己的血滴了进去。然后迅速朝玄翦方向,用莲枝当管吹去一阵迷烟。

玄翦何等高手,若非如此生死垂危,他怎会觉察不到自己的动向?

等玄翦陷入昏厥,阿瑶立刻跑过去,将小陶瓶打开塞子放在男人的一处伤口处。一股黑烟似的东西顺着血肉钻了进去,阿瑶不敢逗留,立刻按照原计划撤离到与纵横约定的地方等待他二人。

很快,远远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出现在视线中,阿瑶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手脚麻利。他二人都受了伤,阿瑶拿出两份早已准备好的疮药递过,无情剑阵无毒,他们多受了皮肉伤,未伤及经脉。

盖聂接过,递给卫庄,阿瑶在前驱车,纵横在后包扎,平安归谷。

“抉择不重生死,不论对错,你们还没有领悟。

对错的标准是相对的,善恶促使你们杀魏庸,而天下苍生却要你们救他。”

阿瑶坐在堂外,双腿荡在下面听着堂中鬼谷先生的教诲。

“做为一个人,魏庸确实是个人品卑劣道德败坏的臣子,可他、也同时是秦军侵略六国的支点。

善与恶的标准一直在变,魏庸如今是平衡战局的支点,却未必一直会是。”

“师傅的意思是,魏庸为了自保,早就投靠了罗网?”盖聂问。

鬼谷子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此次的修行究竟有何意义?”卫庄道。

“为什么你们认为,一道题目的背后一定会有答案?寻求答案,就意味着让他人来帮你做选择。

为了获得老师的赞赏而寻求答案,那么老师的高度就限制了你们的眼界。

为了获得世人认可而寻求的答案,那么世人就会在你们身边建起高墙。寻求答案,能重复先辈的正确,却...”

“始终无法走出一条新路。”

“也无法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纵横相视,答案跃然纸上。

“未解的谜团遍布乱世,我们的鬼谷之道,就是为了给世人创造答案。这次你们学到了什么,我希望你们告诉我。”

鬼谷子端坐堂中,将本次总结留给年轻的纵横。

盖聂沉思,“抉择的本身并没有对错,每一种抉择都会面临一个结果,我们要明白的是,每一个抉择背后将会产生的结果。”

卫庄微微一笑,“既然答案并不重要,那么就由我们来为世人定义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鬼谷子捋着长须点头,“嗯,这堂课到此为止,你们退下吧。”

阿瑶荡着小腿,听先生放课,立刻收回散漫相跳起来老老实实地站在堂前。等盖聂与卫庄擦身而过后,才缓缓入室。

“先生。”

“都听见了,你认为他们二人谁会是未来的鬼谷主人?”鬼谷子闭目养神,悠悠问道。

阿瑶想了想,“此次魏家庄之行,他二人虽各有决断,但盖聂易被善恶所扰,而卫庄则稍显急躁。各有所缺,他二人的眼界与判断比起先生,还差了不止一点。”

鬼谷子点头,“此次你及时飞鸽传书,并未搅入他们的考验,这很好。”

“不敢。”阿瑶颔首,不敢当这句赞扬,这是一年前她与先生的约定,涉局而不乱局。

“让你做的事,都办好了?”

“是,玄翦体内已经留下鬼谷玄寂,他的位置,阿瑶能感应到。”

鬼谷玄寂,是鬼谷派特有的蛊虫。不同于南疆蜀山的蛊术,玄寂之效,仅在于报告中蛊者的位置,既无伤害之能,也没增益之效。

玄寂为鬼谷派所创,是方便弟子清楚对手的动向。原本是给刚刚学成出谷的纵横传人,用来记录对手的位置以求先人一步的。不过这种手段太低级,百年前就被历任鬼谷子淘汰了。

鬼谷子抬眼看了看她,“取你的血喂养玄寂放入玄翦体内,可知为何?”

阿瑶猜测,“玄寂蛊是鬼谷之物,靠食人血缔结契约,种在他人体内运功不为所查,却可知其动向。先生可是担忧罗网?”

鬼谷子虽未置可否,但阿瑶明白了。罗网天子一等,对于如今纵横太过危险,此次魏家庄一战,鬼谷与罗网遭遇,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噩梦的开始。

先生此举,是希望自己及时感应,去信先生以保纵横。

“罗网有条死律:凡任务失败者降一等,不论过去多少年,只要他还活着,就要亲自完成失败的任务。”

“先生是说,盖聂与卫庄迟早会与玄翦再次遭遇?”

“嗯。”

“可...先生,再过一年他们就要出山了。”阿瑶不知道鬼谷子的授意,既不让她卷入纵横之间,又总给她设下无法置之不理的圈套。

先生,我要如何自处啊...

鬼谷子叹了口气,“你无需想太多,到那时再来找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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