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云起

他起身时,陆修远抚着要起身的兰泽,“你才好些,不必送我了。”

“那怎么行,婆母和嫂嫂都去,单你一人,多孤单。”

他纠正,“他们都去,我有那么多人送,多你少你都无妨的,何况等我到半夜,你什么都没吃,我让竹栀和清风准备了你爱吃的。”

“初愈多是喝粥。”

陆修远纠正,“生病本就没胃口,不吃点自己喜欢的,哪里咽得下。”

“那也不能这么早就让她们做了鹅掌鸭信来吧?”

“做多费工夫,我让郭敞买了送回来。”

兰泽正要开口拒绝,陆修远以时辰不早为由,就要更衣。

兰泽起身,他正想开口让她休息,兰泽先一步开口,“就看你出去,只是高烧而已,现下已好了。”

帮他更衣。

兰泽问,“可是因为你之前说的变法之事?”

陆修远也不瞒着,“姨母是当朝皇后,昨日外祖父和姨母以叙旧为由,只是外男不便在内宫中逗留,就先让我在侍卫所切磋武艺、又歇了几个时辰,晚膳时才至姨母处与外祖父、表姐、表弟用晚膳。”

昨日早朝有人再提变法,早朝后就众人跪在御书房外请愿,也正是如此,兰泽笃定宫内不会不管陆修远。

只是没想过他会被关如此久。

其实他说了谎,皇后宫中用膳是真,可哪里是在侍卫所切磋武艺,明明受了刑,毕竟一整晚他都是侧卧的,轻挨都是疼的。

清早,国公爷和陆修锦看见陆修远。

国公夫人看见陆修远迈门槛都如此费力,从他房中走来都额头冒汗、嘴唇发白的模样好不心疼,“母亲放心。”

“去取软垫,多取几个。”

“是。”

“谢母亲。”

此时竹栀也拿来了,悄悄递给邵康,“不许告诉咱们主君。”

国公夫人和长嫂周朵薇都看见了。

好在背对着的陆修远只以为是母亲吩咐邵康他们拿来而已。

行礼,上车。

车上,国公爷问,“你外祖父也去了?”

“是。”

“可说什么了?”

陆修远回答,“外祖父说,凡他子孙不可参与变法其中,昨日表姐和表弟也在。”

国公依旧闭目养神,然后问,“锦儿,可铭记了?”

“儿子谨遵教诲。”

又问陆修远,“挨了多少?”

“二十。”

国公笑了笑,“你该谢谢你外祖父。”

陆修锦也说,“谢祖父让施行人手下留情,虽皮开肉绽,却不伤及筋骨,否则二十杖你今晨安能上朝。”

“身为长兄,你不约束好他,你也该罚,我也不厚此薄彼,同样刑罚,下朝回府后你自个儿去领。”

“父亲,大哥他没做错,凭什么要为了我挨罚。”

“周方为。还要为父继续吗?你长兄的默许不止你一个,周家几代人在战场拼杀才拼下这爵位,莫说他只这一个妻弟,昌勇侯府用多少条命留下周方为这一个子嗣?”陆修远和陆修锦沉默,“你们可为百姓请命,可你们不只是你们自己。”

陆修远还想反驳,却被哥哥按住,“儿子谨遵父命。”

“远儿,你可知泽儿是受过一次伤的,作为你父母、兄嫂,对你的情感不比泽儿对你的少,可全府昨晚却只她病了。”

陆修锦也说,“弟媳是怕重蹈覆辙?”

国公爷摇头,睁开眼笑问,“你应是问过她的,泽儿是个聪明的孩子,未必你不言明她不知。”

陆修远深思,确实她的回答并不像不知情的。

“她只是默许了你,好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但是你可曾填补她心中空缺?”

“父亲,儿子明白了。”

“昨日请愿者今早传来下狱消息,其家人,日后男子应被发往边疆,女子也多会为奴为婢。为父已过不惑,这个家,终有一天要靠你们兄弟齐心。”

送走陆修远,竹栀回去,“姑娘明明什么都知道,怎么还生了病?难道和之前一样,心事重重才常会如此?”

“就算,是我赎的罪吧。”

“赎罪?”

“默许他,也是我让人传入国丈和皇后耳中,他的那身伤,虽不动及筋骨,可没个八日一旬也是好不了的,说不定还要连累长兄。”

“连累大公子?”

“不重要。郭敞和清风去买东西,想来不会少,你带上几人,去帮衬他们,对了,再买些牛骨,回来炖了汤,等夫君他们回来,用得上。”

“是。”

“软垫,多拿几些软垫悄悄给夫君带上。”

竹栀正在取要出去时兰泽嘱咐,“你悄悄给邵康,嘱咐他不许告诉夫君是我给的。”

“好”见丫鬟们端着洗漱水进来,“夫人也照顾好自己才是”又嘱咐其他,“你们多留意。”

“是,竹栀姐姐。”

父子三人走后,国公夫人道,“既是泽儿不舒服,我们去看看她吧。”

“就算母亲不提,我也打算去的。”

“走吧,我们同去。”

到房里,周朵薇看见洗漱完的兰泽,“听到二弟说你夜里发热,母亲让医士来诊脉开方。”

“已退热了,劳母亲和嫂嫂担心了。”

“这孩子,一家人,相伴支持是应该的,何况你身体抱恙,我与你嫂嫂一是长辈、一是长嫂,关心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兰泽曾经是强装坚强的,后来便学会了如何用“外柔”这把利器去掩饰“内刚”。

曾经的习惯,也变成了如今的运用自如。

“我原以为曾经只是修远对于年少的我有着一番执着,又曾想依照我的身份至多被留在别:院,是不可能被家人所允许的。”

扶着陆母和嫂嫂坐下,“甚至一度以为就算进府,也可能是国公爷夫妇对对孩子执着的“权宜之计”,入府前,我甚至还向人探听嫂嫂在闺房时的脾气性情,想过许多场景,却没有一个比如今幸福。”

“你这孩子,怎么说,我也是你母亲闺中好友,若远儿不真心对你,我是如何也不会同意的。至于朵薇,在你进门前我跟她也聊过,其实不聊我相信锦儿也会跟她说。”

“你们哥哥说过,二弟自见你便魂牵梦萦,曾经的二弟虽有才华,却不屑入朝,更不要说考取功名了,反倒自见你以后,整个人像是变了一样,不光说要考取功名,还说要向你家哥哥们,名列前茅,说决不能让未来岳家小觑。”

“因为……我?”

“是啊”陆母说,“其实他原本十五就是举子了,眼见进士只一步之遥,偏他没那心思,我想着有你们长兄长嫂在,日后也不会委屈了他。”

“难怪母亲从未与二弟争执过这些。”

“咱家家产也不缺,他父兄皆不得自在,留他恣意些也无妨。”

看兰泽偷笑,周朵薇问,“笑什么呢?”

“果然是人们常说的“百姓疼幺儿”,嫂嫂不觉得母亲偏心吗?”

“是偏心,可你哥哥娶妻时我可是费劲了脑筋。”

周朵薇好奇,却不好开口,兰泽替周朵薇问,“怎么说?”

“锦儿不似远儿,有话不会像他弟弟直接与我言明,我这个母亲大概是知道他有心上人的,只是多次询问他都不曾开口,直到我有次故意试探,假意告诉他昌勇侯府有意为女招婿。”

兰泽看着周朵薇好奇的深情,继续问,“然后兄长说了?告诉母亲他心仪之人便是嫂嫂?”

陆母笑着摇头,“他呀,还旁敲侧击地问,侯府可有属意之选。”

兰泽感叹,“长兄可真沉得住气。”

“是啊,我就只好问他,是不是属意朵薇,心悦朵薇。”

“兄长承认了?”

陆母摇头。

周朵薇也好奇,“他不是?”

陆母替儿子解释,“哪里不是,他是觉得该由你选,而不是我们上门去逼。”

“婚假无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嫂嫂不喜欢,自是可以找自家父母言明,再行退礼就是。”

周朵薇也说,“泽儿说得对,若是我不喜欢,推辞就是。”

“他也知道,就是怕到时侯爷会看在我们国公府面上,不好以你的心意为主。”

“难怪了,难怪他要在茶楼约我相见。”

兰泽好像听到了什么八卦,又看婆母表情,明显陆母也是不知情的。

果然陆母就问了周朵薇,“何时?”

“提亲前一日,还是家弟拉着我去那家茶楼的,说是新出的点心清甜不腻,说我定会喜欢。”

“原来兄长对嫂嫂也是钟情几许,不过兄长是如何说得?”

“大概向我言明他心意,然后问我可会拒绝,我说……”

相比前一句,兰泽语气更透着欣喜,“嫂嫂到底如何说得?”

“当时还未出阁,虽有家弟,却也是面见外男,不好多说也怕别人听了去,我只好回答他,若是有心,三书六礼皆不可少,其余便是看他心意至何地步了。”

陆母笑着说,“难怪拟好的聘礼单子他仔仔细细看了多遍,又按自个儿采买好的,往里添了不少。”

“果然,长兄对嫂嫂是一片赤心。”

“远儿对你也一样的。”

“是啊,二弟临行还不忘拜托我与母亲多关心你。虽然没他这话,我们也会,不过短短半柱香不到的时间,就说了三四次。”

“我也很少见远儿这样啰嗦。”

“夫人,医士到了。”

“来的正好,快来给我家孩子看看,昨晚高热,直到清晨才退,方才聊天,听到她声音有些哑,还劳烦医士仔细给她瞧瞧。”

诊脉是,一屋子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楚。

医士仔细诊脉后将东西放回匣子。

陆母问,“怎样?”

“国公夫人安心,二少夫人只是虚火旺盛才引起高热,现在嗓子有些炎症,老夫开上方子,您派人抓上三副,冷水煎服,每日用膳前喝,一副喝上五次,待喝完也就调养好了。还望夫人不要忧思过虑,夜半要安心休息才是,若是药用完夜里仍旧难眠,也可再让老夫过来,为二少夫人施针开方。”

“忧思过虑?”

“是啊,这病多半也是夫人心事重重所致,还望二少夫人放宽心。”

“可还需开药?”

“将心思放下,食补为上,渐渐地自然也易怀上子嗣。”

周朵薇满是长嫂欣慰的笑容。

兰泽看向周朵薇,害羞地将头看向另一边,好。避开周朵薇视线。

陆母道,“朵薇,你坐下”又对医士说,“还麻烦您为我长房再看看。”

“大少夫人稍候,我写完方子就为您诊脉。”

……

写好,陆母吩咐,“既然郭敞在,就让他跟去药房。”

郭敞听完就要出门,陆母叫住,“候着,正好待会送医士一便回去。”

“是。”

又是一阵安静诊脉。

这次轮到兰泽撑着下颌看着周朵薇了。

盯得周朵薇脸颊微红。

陆母问,“如何?”

“恭喜国公夫人、恭喜大公子。”

“如何?”

兰泽看着长嫂表情,已经了然。

“嫂嫂可是有了?”

陆母问,“真的?”

医士回答,“确实。”

陆母问周朵薇,“多久了?怎么也不说?”

“至多月余,想着坐稳了再告知的。”

“锦儿可知道?”

“嗯,前几日告诉他的,只是还不确定,又怕让家里人空欢喜,我便没说。”

陆母问医士,“母子可都好?”

“大少夫人怕是因害喜吃不下什么吧。”

周朵薇回答,“有些,前几日更甚,近来已好些了。”

兰泽问,“那我拿去的那些可是有不能吃的?”

周朵薇笑着摇头,“反倒是你拿去的那些让我胃口大开,大多时候我把你送来的两碗都喝净了。倒是你们哥哥说只尝了一口呢。”

“嫂嫂喜欢什么告诉我就是了,我每次做的多,只是怕你们觉得不好吃所以才拿了两小碗去。”

“都很好,而且偏你送来的一次都没害喜过。”

“母亲呢?你和父亲可喜欢?”

“喜欢,只是我们和你嫂嫂一样,怕说了害的你忙活,前几日也不凉爽,厨房里怕是闷热得很。”

“既喜欢,日后我便多让她们送去些,我是怕自己厨艺不精。”

“哪里,许多东西做得精致极了,上次你做的水晶黄桃李子就很好,酸甜可口还开胃,你们父亲还问我哪里来的?前几日还想让我向你开口,讨了方子让厨房去做呢。”

“今日来不及,稍后我写了方子送与母亲和嫂嫂,明日做好等父兄和夫君下朝便可用。”

“劳烦你了。”

“嫂嫂和母亲方才还说,咱们是一家人,无需如此客气的。”

“是啊。”

送母亲和嫂嫂离开。

医士开好方子,郭敞就要送医士离开,兰泽道,“劳烦您了,明日做好,我会让人送去的,小小心意,答谢您照料。”

“二少夫人放宽心,日后老夫自是要按时上门请脉的,您年纪尚轻,老夫我也倚老卖老说一句。”

“您但说无妨。”

“如今您婆母、嫂嫂都待您极好,心里就算有万般重担,也可慢慢放下,否则莫说是老夫了,就算是华佗再世也难解您心病,若不用心调理,恐难育子嗣。”

“谢先生。我定做个听话的病人,日后还劳烦您辛劳了。”

“老夫一定尽心尽力。”

国丈下朝叫住陆家父子。

国公行礼,“岳父。”

陆修锦和陆修远也行礼道“外祖父。”

“远儿年幼不懂事,你们是他父兄,不怪我这个做外祖父的下手太重就好。”

“怎会?”国公回答,“您教导小辈也是他们的福气,若不是您未卜先知,怕是受累的不止小儿一个了。”

“是啊,父亲上朝前还教育了修锦,也是我未尽长兄之责。”

“你是不算尽责,也是他胆子不小。”

“外祖父,我不懂。”

陆修锦拦住陆修远,低声提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本来是要高高兴兴跟父子三人说大儿媳有孕喜讯,却不曾想父亲来的陆母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父亲怎么来了?”

“怎么?来我长女家还需要那些俗礼不成?”

“怎会,这不是许久未见父亲,何况佳节将近,正式六部皆忙,父亲主持大局的时候。”

“但总有孙儿不懂事,我这个做外祖的若是不为他们解惑,怕是未来还有受累的时候呢。”

兰泽看向李相爷,陆修远的外祖父,当朝皇后和国公夫人的生父,当今国丈爷。

看向的人余光也看到了兰泽的目光,转而看来时,国公夫人,也是兰泽的婆母李茹枫提醒周朵薇和兰泽,“还不快向你们外祖父行礼。”

“外祖父。”

“好,我已差人去取给你们的礼了。”

“父亲怎么还准备这些?”

“来的匆忙,待会便把备好的节礼送你们。”

“也该是我与夫婿回家看望您和母亲才是。”

“无需那些,今日来时为我这两个孙儿解惑,你带着孙媳们先下去吧。”

“那我命厨房准备饺子来,午间您就留下与我们一道吧。”

“好,那我让人去请母亲?我也许久未见她了。”

“她知道,自是会来的。”

出来,李茹枫问周朵薇,“待会要是不舒服,就直说出来,你们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了,定是高兴的。”

“谢母亲。”

“泽儿,我先回去歇息会儿,待会就去。”

“好,刚才站了许久,嫂嫂若是累了就多歇息会儿,厨房快好时我会派人去的。”

“好。”

“嫂嫂,可需要给书房送些果子、茶水或是点心什么的?”

“你是怕二弟还未用吧?”

“今早怕是他也不敢用,刚才看见备上的点心一点未动。”

“去吧,备好了派丫头们送去,若是不放心远远地瞧一眼也无妨。”

“真的?”

“放心,你们哥哥年少时候也没少挨外祖父和父亲责罚,那时母亲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去吧,若有人寻你不是,你推脱到我这儿来,就说我让你去的。”

“谢嫂嫂。”

此时最近的厨房正忙着做饺子,洗菜剁肉、揉面生火的来来往往,兰泽打发清风,“你带上两个丫头去帮忙,若是快好了,好让她俩告知我与嫂嫂。”

“是,夫人。”

“竹栀,你陪我回去,把准备好的红豆沙盛来,另将母亲河嫂嫂那份多盛些送去。”

“是。”

又对其他两个丫头说,“你们去把糕点热热,待会一道送去父亲书房。”

“是。”

另一个丫头呈上刚熬好的药,兰泽一饮而尽,“竹栀,为我更衣。”

“更衣?”

“我怕夫君闻到药味,徒生担忧。”

“是。”

兰泽叮嘱,“你们也把这窗打开,竹栀待会儿把我刚做好的梅花熏香拿去给她们,待会你们也熏了香再去。”

“是,夫人。”

房内,竹栀问,“姑娘是想靠近去听听?”

“相爷自是要替夫君解惑,时间应是刚好,让她们先去也是掩盖我的熏香味道,待会儿你去,多放些熏香,越多越好。”

“是。”

另一边李相爷问,“你我皆知变法有利,官家难道不知?只是这条路需得徐徐图之,一朝根基岂是能一朝倾覆的?”

陆修远激动起身询问,“外祖父不反对?”却不料牵动伤口,疼到蹙眉。

“你这孩子,明知伤着,好这般毛燥,看来还是挨的少了。”

“二弟知错了,还请外祖父饶了他吧”扶着陆修远坐下,陆修锦继续,“弟媳本就羸弱,昨日听到二弟被扣宫中未回,便水米未尽,夜里更是高烧不退,今晨才好,可是经不起外祖父再教育二弟一次了。”

“是兰泽那丫头?”

陆父回答,“是啊,两个孩子鹣鲽情深。”

“倒是难为她了,难怪我方才看着她那般瘦弱,神色恍惚的。”

“你呀,还不乖点,别人倒罢了,劳的你爱妻操心劳神。”

此刻,兰泽的偷听好像也被所有人理解为关心。

兰泽只好挥手示意竹栀领着丫头们进来。

果然熏香味道也是过犹不及的。

李相爷问,“如此重的味道也掩不住药味,还白白浪费了如此熏香。”

“药?”

陆修远忙问,“可是哪里不舒服?晨起明明退了热,难道加重了?”

竹栀立刻解释,“夫人请了医士来看,已然大好了,又开了三副药巩固。”

“知道了”陆修锦道,“下去吧。”

看见女婿正用着红豆沙,李相爷问女婿,“好吃?”

“远儿家的善做这些,前几日我还想让茹枫私下跟二儿媳说说,让她每次多送些来。”

“父亲喜爱自是有多的,每次泽儿都做了许多,但又怕你们不喜欢,余下的都分给我们房中的妈妈、丫头们,还有郭敞和邵康他们。”

“是吗?那下次给我们多送些。”

李相爷用完也觉得红豆沙与送来的点心极相配。“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陆修锦提醒,“定是看今早带去的点心都未用,生怕我们腹中饥肠辘辘,索性送来的,足比往日的两份还多。”

“远儿,外祖只有你们几个孙儿,我这一生入仕拜相,老了,不想子孙有多远前程,只求你们安然,一家人能这般平安喜乐、共度佳节,阖家团圆。无论是你母亲还是你们姨母,外祖父只想你们四个孩子都平安无恙,就当满足我这个老人心愿,好不好?”

陆修远什么话都没说,鼻尖酸酸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先回去看看兰泽那孩子,她既有你,外祖父也就放心了,好在你们是幸福的。”

“是。”

兰泽躲在角落,以为李相爷居然是这样出乎意外的,如此疼爱外孙的人。

可下一秒就变了,对着陆修锦的李相爷立刻严厉,陆父也在陆修远出来那刻放下碗筷和点心。

立刻下跪,“身为长兄,你确实未尽责。”

“孙儿甘愿领罚。”

“你确实该罚,不过你呢?他们不懂事胡闹,你作为锦儿父亲,也这般由着他。”

“小婿确实不知,否则也不敢让远儿冒险。”

“你们可知若他出事,柳儿会如何?当年也是为保全我们才委屈了这孩子。”

“我保证,绝无下次。远儿方才也答应了外祖父,他素来言出必行,想来是绝不会了。”

再听下去也无意义了,何况陆修远若是找不到,也会往别处寻。

兰泽只好去往另一厨房,刚好水开下饺子。

“去请嫂嫂,你们去书房,竹栀,你和我去请母亲。”

陆修远正巧赶来,果然闻到她身上梅香下的药味。

“想我了?”

“嗯,想你了。”

兰泽忙问,“可被外祖父罚了?”

“昨日都……没有。”

“真的没受伤?”

邵康提醒,“今晨的软垫,是夫人送来的。”

“你都……知道了?”

兰泽点头。

陆修远又问,“何时知道的?”

“昨晚。”

“待会可还能坐下?”

“不能也要能,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来,我总不能让外祖母替我担心。”

“对了,今晨母亲请了医士,诊出嫂嫂有孕了。”

“是吗?”

“待会我想去铺子里,挑些布料,给昱儿和嫂嫂未出生的孩子做上些小帽子、衣裳还有虎头鞋可好?”

周朵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往这边来时正巧碰见清风。

听见兰泽的话,又看见她欣喜模样,“瞧瞧她二婶,这是恨不得立刻见着孩子呢。”

“是啊是啊,还是头次见不足月的孩子,一想到未来能见着孩子出生、长大,就欣喜地不行。”

“二弟,看见没?你家媳妇瞧侄子都这般高兴,日后你们自己的,只会疼爱更甚呢。”

“嫂嫂。”

竹栀看兰泽脱不开身,自是请了国公夫人来。

听见对话,“远儿,你来,母亲有话与你说,朵薇带着兰泽去接你们外祖母进来吧。”

“是,母亲。”

房内,李茹枫对陆修远道,“医士说,兰泽思虑过重,心事重重我大概也是能理解的,早上她也说过议亲时的不安,进府后的忐忑,夜里她也是少眠多梦,医士说药用完,若是不能改善,他可施针开方为泽儿调养。”

“那便请他来,夜里她确实难以入眠,早日调理也好。”

“另外……”

陆修远对李茹枫道,“母亲但说无妨。”

“昨日泽儿不是单纯发烧。”

“可还有旁的症状?”

李茹枫也不知该不该说,可还是有必要告诉儿子,“你们的孩子也没了。”

“你是说,是说我和泽儿……泽儿她昨夜是小产?”

“偏你嫂嫂有孕,朵薇和泽儿都不知道,医士也是后来单独见我才说的,说是昨晚她情绪起伏不定,也怕她自个儿大意,所以嘱咐了泽儿要好生调养身体,否则难育子嗣的话。”

“所以,我……我俩的孩子,就这样、就这样没了?”

“是啊,说是这药是为她嗓子发炎、伤寒调的方子,其实是不要,里面放了松茸什么的,抓药怕竹栀她们知道,派了郭敞去的。”

“母亲,我和泽儿的孩子,就这样没了?”

“傻孩子,你们还年轻,以后会有的。我在你哥哥前,你之后,我也有过这样的,只是知道后母亲的伤相比于父亲,总是有过之无不及的,所以、不能让泽儿知道,听见了吗?”

“我、我曾盼着我与泽儿也能像兄嫂一般有一个像昱儿的孩子,可是我还不知道他来,他就走了。”

李茹枫也拭泪,并劝儿子,“孩子与父母间也需要缘分,我告诉你,是让你知晓,也是让你照顾好泽儿,她许是年轻,并不清楚这些。这几月,你好好照顾她,等她身体好些,知道吗?”

“我明白。”

再见兰泽,陆修远眼含泪水,却又在第一时间忍住,然后笑着一手挽着外祖母,另一手圈住兰泽腰,手掌覆在她小腹上。

用完,李茹枫问两个儿媳,“你们若是累了便先回去吧。”

“那我陪嫂嫂先回。”

“你倒是聪明的,两个儿媳也不厚此薄彼,这般说,也免得朵薇不好意思,泽儿也是贴心的,明白你用意。”

此刻李茹枫才说,“朵薇有孕,泽儿今晨小产。”

“什么?怎么回事?”

“许是担心远儿吧,也怨我未留意。”

“那她怎么,这孩子怎么还强撑笑意送朵薇回去啊?”

“泽儿不知道,许是太年轻,骗她伤寒,方子也是让医士回去配的另一个方子。”

相爷夫人转身,“不想让远儿进宫请愿你跟枫儿直说就是,我就不信他父母兄长都拦不住,这下白白没了个重孙,若是柳儿知道还不心疼死。”

夜里,陆修远回来,兰泽起身去迎,谁知他却紧紧抱着兰泽,泪水无声滑落,兰泽问,“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了,可感觉好些了?”

“嗯,医士来后,喝了药,未曾发热,嗓子也好了,午后出恭后肚子好似也舒服些了。”

医士来看过,兰泽说得出恭,则是已见了红、用了药以后所排除的体内瘀血。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肚子还有些疼,不过也不知道是肚子还是腰,许是在家里养尊处优才变得如此娇气。”

“哪里娇气?大病初愈,自是要好好养着的,中秋佳节,父母和兄嫂的品阶都在我之上,到时宴会结束,我带你去秋猎。”

“秋猎?”

“是啊。”

“可夫君还伤着呢。”

“哦、倒是忘了。”

兰泽笑着,“知道你受伤不能沾水,偏你又不许郭敞、邵康他们打扰你洗漱。”

“除了夫人,我浴身时不许他人靠近。”

“好,那你更衣,我为你擦拭,这金疮药是嫂嫂让小侯爷特意送来的,我不假手于人,但伤口也让我看一看,好安心才是。”

“不了,伤口就让邵康来,他心细如发,定能处理好。”

“夫君方才还不许我假手他人。”

“是,可是……”

你追我赶间兰泽小腹忽地坠疼,疼到站不起身。

陆修远问,“怎么啦?”

兰泽只摆手,疼到说不出话。

“去请医士来。”

“不用,无事的。”

“快去请。”

“是。”

“竹栀、清风,你们去烧了热水端来。”

水还未端来,一家人就赶来了。

“无事的,怎么还劳烦外祖父外祖母也来了,怪我身子太弱,连带一家人操心劳神了。”

李相夫人道,“我听你们母亲说了,泽儿,你就安心养好身体,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有你们外祖父和我在,绝不委屈了你们。”

“谢外祖母。”

热水端来,陆修远亲手为兰泽擦拭。

竹栀瞧着这么多长辈看着,为难开口,“还是我和清风来吧。”

陆修远一脸担忧心疼,丝毫不让。

直到医士赶来,一家人到厅堂询问,“可是小产所致?”

“是,可好似也不是。”

李茹枫问,“什么意思?”

“此情景少见,但也不是没有。”

李相夫人问,“到底何意?”

“在下也不清楚,只是刚才诊脉,确实是喜脉,可中午也确实是小产迹象。”

周朵薇问,“到底何意?”

“许是二少夫人本是双胎,午间只是其中一胎未保住,现下腹中还有一胎?若是此般解释才能说通,只是一般双生子都是共生共死,如此倒是少见。”

“你的意思是,我夫人腹中还有一子?”

“是,却也不确定,但从脉象看来,应该是。”

国公问,“什么叫应该是。”

“在下从医几十载也确实未见过此般景象,故而也不敢确定就是啊。”

“如何能确定?”

“其实不难,再过一月诊脉便可确定。”

“那我夫人现在喝的药可有影响?”

医士回答,“若真如我猜想,那便要换个方子,毕竟午后夫人用过就已经将小产那胎的瘀血清了出来,如今腹痛便是不适用腹中孩子的。”

“那还不快写方子?”

“但若是的话,用药就要谨慎许多,明明几日夫人便可痊愈,若是改了方子,少则半月都无法安眠。”

“施针呢?施针可能让她好受些?”

“这便要请医者圣手了。”

“何意?”

周朵薇解释,“我曾听母亲说过,宫里有位御医便是医者圣手,传闻他曾在柔…柔妃娘娘产子时刻,施针正胎位,虽是疼了些,关键时候却能保命。只是这位早就归乡了。”

“明日你入宫,向柳儿说明,查明那位御医姓氏名谁,家住何处,到时我派人去寻。”

“好。”

李茹枫感谢父母,国公也感谢岳父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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