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来得急,听雪楼檐角的铁马在风中叮咚作响。谢云止斜倚在朱漆斑驳的廊柱上,指尖捻着一朵将败的芍药。花汁染红他苍白的指腹,像未干的血。
萧沉岚立在院中那株老梅树下,重剑插在青石缝里,剑穗的毒玉铃铛在雨幕中泛着幽光。谢云止的锁魂绫松松缠在他腰间,白绫末端垂落地面,被雨水浸透后更显出一种沉甸甸的质感。
"仙君这是要把我的绫带当腰封用?"谢云止手腕一翻,芍药花瓣碎成几瓣飘落。
萧沉岚没答话,抬手接住一片落花。他掌心的剑茧在粉白花瓣映衬下格外分明,腕骨内侧还留着锁魂绫缠绕过的红痕。雨丝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水洼。
雪团从药圃里蹿出来,嘴里叼着根刚挖的草药。小狐狸蹿到萧沉岚脚边,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靴子,尾巴尖上的毛还沾着泥水。
谢云止轻哼一声,鎏金扇在指间转了个灵巧的圆弧,扇骨暗藏的银针在雨光中一闪而逝。他忽然振腕,扇面如蝶翼般轻颤,带起的风将雨帘撕开一道口子——三枚银针呈品字形钉在梅树干上,针尾缠着的透明丝线正好拦住一只撞向树干的灰雀。
"啧,不长眼的东西。"
萧沉岚看向那几近透明的丝线,眉头微蹙。这不是普通的丝,而是用苗疆冰蚕丝混着谢家秘制的"牵机"淬炼而成,细如发丝却韧过钢丝。谢云止平日总爱用这丝线缠在扇骨间,必要时能织成一张无形的杀网。
"看什么?"谢云止手腕一抖,丝线收回扇骨,"想要?"
他忽然将鎏金扇抛向萧沉岚。扇子在雨中划出金色弧线,却在即将被接住的瞬间"咔"地一声变形——十八根扇骨突然分离,由丝线牵引着在空中结成牢笼,将一滴下坠的雨珠困在其中。
萧沉岚抬手,指尖轻触那滴悬浮的水珠。水珠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一个白衣墨发,一个朱袍金绫,中间隔着细密的银丝罗网。
"仙君若喜欢这把戏..."谢云止指尖一勾,扇骨重新拼合成扇,"不如拿你腰上那条绫带来换?毕竟那本是谢某的东西”
锁魂绫在萧沉岚腰间微微一动,像是活物般缠得更紧了些。白绫末端还沾着前夜的血迹,在雨水中晕开淡淡的粉。
雪团突然竖起耳朵,蹿到院墙边的药架上。小爪子扒拉下一只青瓷瓶,瓶身倾斜,滚出几颗赤色药丸——正是当日萧沉岚给谢云止的"玉露丹"。
萧沉岚弯腰拾起药丸,指腹擦过瓷瓶上的刻痕。那是九嶷山的云纹,却比寻常纹饰多了道裂痕,像是被人故意刻坏的。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廊下的谢云止。
那人正用扇尖挑起自己的一缕黑发,发尾缠着锁魂绫的丝线,在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色泽。察觉到视线,谢云止抬眼,淡金色的瞳孔里映着萧沉岚被雨淋湿的身影。
"怎么?仙君终于想起来,"他手腕一翻,发丝从扇骨滑落,"这瓶药原本是装什么的?"
萧沉岚掌心的药丸突然变得滚烫。不是错觉,那赤色表面正浮现出细小的金纹,与谢云止腰间玉珏的纹路一模一样。
雨势渐急,听雪楼的铜铃在风中沉默。雪团不知何时叼来了那把重剑,小爪子搭在剑格饕餮纹上,琥珀色的眼睛望向西北方——那里有座被云雾笼罩的荒山,山腹中埋着半面青铜古镜。
谢云止的鎏金扇突然合拢,扇骨相击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白鹭。他转身走向内室,锁魂绫的另一端仍在萧沉岚腰间,随着步伐绷成一条笔直的线。
"既然伤好了,"他的声音混在雨声里,模糊不清,"明日便去会会那面镜子。"
萧沉岚低头,看见腰间的白绫不知何时已松开些许,末端在雨中轻轻摆动,像是一条等待主人握住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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