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震颤,碎石簌簌落下。谢云止的锁魂绫缠在萧沉岚腕间,白绫上的符文被血浸透,在黑暗中泛着暗红的光。雪团叼着卷轴一角,小爪子死死扒住石台边缘,耳廓狐的尖叫声淹没在镜魔碎裂的轰鸣中。
"所以——"谢云止的鎏金扇抵在萧沉岚心口,扇骨薄刃弹出半寸,恰好压住那道发光的疤痕,"仙君是九嶷山埋在谢家的最后一枚棋子?"
萧沉岚的呼吸粗重,重剑插在石缝中支撑着两人重量。他染血的手突然握住扇刃,掌心瞬间被割破,鲜血顺着扇骨沟槽流到谢云止指节:"是赎罪。"
血珠滴在卷轴印鉴上,九嶷山法印渐渐褪色,露出底下被掩盖的真相——真正的谢氏家主印旁,还有个小小的联姻纹章。
雪团突然蹿到两人之间,爪子拍向纹章中央。残破的卷轴彻底展开,最后几行被刻意抹去的字迹在血光中浮现:
谢氏第七子云止
与萧氏沉岚缔结婚约
以魂契镇山河镜
谢云止的扇子"咔"地合拢。他盯着那个与自己名字并列的"萧沉岚",忽然想起青铜门前玉珏的异状——原来不是钥匙,而是聘礼。
镜魔最后的碎片在此时爆裂,地宫四壁浮现出无数镜面。每一块都映出不同的过往:少年萧沉岚被铁链锁在祭坛,九嶷山掌教将镜魄刺入他心口;谢家祠堂里,年少的谢云止躲在供桌下,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被红线抽干魂魄;而在最角落的小镜中,两个孩童并肩坐在萧家老宅的梅树下,一个捧着玉珏,一个握着木剑......
"仙君记性倒好。"谢云止的指尖轻触那块小镜,"五岁的事都记得这么清楚。"
萧沉岚的剑气突然暴涨,重剑从石缝中飞出,将四周镜面尽数击碎。纷飞的镜渣里,他抓住谢云止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你忘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
雪团叼来的青铜灯突然熄灭,地宫陷入漆黑。谢云止只觉腕间一轻,锁魂绫被萧沉岚扯了过去。白绫在黑暗中划出银亮的轨迹,如灵蛇般缠上两人交握的手——
不是束缚,而是结契。
"魂契分两种。"萧沉岚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血腥气的呼吸烫得惊人,"一种是主仆,一种是......"
谢云止的鎏金扇突然展开,扇面泼墨山水间飞出三枚银针,钉在头顶即将坍塌的石梁上:"仙君这时候还有心思讲课?"
地宫顶部开始崩塌,碎石如雨落下。萧沉岚的重剑在头顶舞成光幕,另一只手仍紧攥着锁魂绫。白绫上的"牵机纹"完全显现,在两人手腕间结成复杂的同心结。
雪团蹿到出口处尖叫,小爪子拍打着青铜门。谢云止反手拽紧绫带,将萧沉岚拉向自己:"先出去再说。"
奔跑间,萧沉岚心口的疤痕越来越亮,金光透过衣料映在谢云止后背,像一团灼热的火。身后传来镜魔不甘的咆哮,整个地宫开始下沉,青铜门在雪团的抓挠下缓缓闭合——
千钧一发之际,谢云止将鎏金扇卡进门缝。扇骨承受不住重压,"咔嚓"断裂的瞬间,两人滚出门外,锁魂绫在最后一刻将雪团也拽了出来。
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镜魔的哀嚎隔绝在地底。谢云止仰躺在枯草地上,断成两截的鎏金扇落在手边。萧沉岚撑在他上方,重剑插在耳侧的泥土里,剑穗只剩光秃秃的绳头。
"现在,"谢云止抬手抹去萧沉岚唇角血迹,指腹按在那道淡去的朱砂痕上,"仙君可以继续解释了。"
萧沉岚的睫毛低垂,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他松开锁魂绫,白绫上的同心结却未散开,反而在晨光中凝成实体——
是半块玉珏的形状,与谢云止腰间那块严丝合缝。
雪团蹿上萧沉岚的肩头,小爪子扒拉他散开的衣襟,露出里面的玉珏
"聘礼。"萧沉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五岁时给的。"
谢云止突然想起那块小镜中的景象。梅树下,孩童将半块玉珏塞进另一个孩子手心,笑着说:"给你当新娘子。"
原来这场纠缠,早在劫难开始前就已注定。
远处传来九嶷山特有的钟声,惊起满山飞鸟。谢云止捡起断扇,扇骨裂口处露出暗藏的机括——里面藏着张泛黄的纸条,孩童稚嫩的笔迹写着:
给沉岚
不许弄丢
他忽然笑起来,将断扇抛向深谷。锁魂绫在风中舒展,白绫两端仍系在两人腕间,像月老剪不断的红线。
"仙君。"谢云止起身,残玉在腰间轻晃,"聘礼我收下了,你是不是该补个合卺酒?"
萧沉岚握住绫带,将人拉近半步。重剑感应到主人心意,发出清越龙吟。雪团叼来不知从哪翻出的酒葫芦,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尾巴尖上还沾着喜堂用的红绸碎屑。
山风掠过树梢,吹散最后一丝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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