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倾,谢云止的指尖还残留着萧沉岚衣襟上的血。他们在城郊一处荒废的茶寮停下,檐角残破,雨水顺着茅草缝隙漏下,在积灰的地板上砸出深浅不一的水洼。
萧沉岚的剑撑在地上,剑穗的毒玉铃铛沾了血,不再发出声响。他背靠着斑驳的土墙,呼吸比平日重了几分,道袍下的绷带早已被血浸透,可他的眼神依旧冷得像冰。
谢云止从袖中摸出火折子,点燃了茶寮里半截残烛。烛光昏黄,映出萧沉岚苍白的脸色。他忽然伸手,指尖抵在对方心口,隔着湿透的衣料,能感受到心跳的震颤。
"仙君这伤,再拖下去可是会死的。"他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嘲弄,"还是说,九嶷山的高徒,连止血的术法都不会?"
萧沉岚抬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谢公子若真想帮忙,"他的声音低沉,"不如说说那块玉珏的来历。"
谢云止眯起眼,烛光在他淡金色的瞳孔里跳动。他慢条斯理地抽回手,从腰间解下那枚残缺的玉佩,玉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边缘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掰开的。
"谢家的‘双生珏’,传闻是先祖从昆仑山带回的灵玉所制。"他用指腹摩挲着玉面,语气轻佻,眼底却一片冷意,"一块认主,一块噬魂。持双玉者,可通阴阳。"
萧沉岚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另一块残玉。两块玉珏在烛光下靠近,断裂的边缘竟隐隐泛起血丝般的纹路,仿佛有生命般想要重新拼合。谢云止的指尖微微一颤,迅速将玉收回袖中。
"有趣。"他歪头打量着萧沉岚,"仙君这块玉,是从哪儿得来的?"
"捡的。"
谢云止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却也没再追问。他转身从茶寮的破柜子里翻出半坛陈酒,拍开泥封,浓烈的酒气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没有药,将就着用。"他随手扯下自己袖口一段布料,浸了酒,递给萧沉岚。
萧沉岚没接,只是静静看着他。谢云止挑眉,忽然俯身,沾了酒的布料直接按在对方腰腹的伤口上。萧沉岚肌肉瞬间绷紧,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忍得不错。"谢云止笑得恶劣,"仙君这副身子,倒是比嘴诚实。"
萧沉岚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谢云止吃痛,却见对方的目光越过他,死死盯着茶寮外的雨幕。
雨声中,夹杂着细微的金铁交击声。
谢云止眯起眼,锁魂绫无声滑入掌心。萧沉岚的剑已出鞘三寸,剑锋映着烛光,寒意逼人。
"三个人。"萧沉岚低声道,"左二右一。"
谢云止轻笑:"仙君耳朵倒是灵。"
话音未落,茶寮的木板门突然爆裂,三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为首之人手持双刀,刀锋泛着幽蓝,显然淬了剧毒。谢云止的锁魂绫如白蛇出洞,瞬间缠上那人手腕,毒针紧随其后,直取咽喉。
萧沉岚的重剑横扫,剑气将右侧袭来的两人逼退。其中一人身形诡异地扭曲,竟从剑光缝隙中穿过,短剑直刺萧沉岚后心。谢云止反手掷出鎏金扇,扇骨中暗藏的机关弹开,三枚银针精准钉入刺客眉心。
尸体倒地时,最后一名刺客突然摘下面巾——是崔家的暗卫统领,谢云止幼时的剑术教习。
"七公子。"老者的声音沙哑,"家主让我带句话。"
谢云止的锁魂绫悬在对方咽喉前半寸,闻言微微一顿。
"谢氏灭门那夜,九嶷山的剑,是冲着‘山河镜’来的。"老者咳出一口血,"而引他们入局的……是您最信任的人。"
萧沉岚的剑突然刺穿老者胸口。血溅在谢云止脸上,温热腥甜。他转头看向萧沉岚,对方的表情依旧冷峻,唯有握剑的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雨声渐歇,茶寮内只剩烛火噼啪。谢云止慢条斯理地擦去脸上的血,忽然笑了。
"仙君下手真快。"他轻声道,"是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萧沉岚收剑归鞘,转身走向门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雾中传来遥远的钟声——是九嶷山晨课的信号。
"三日后,子时。"他的声音混在风里,"乱葬岗,带你见个人。"
谢云止把玩着染血的锁魂绫,看着那道白色身影消失在雾中。他低头看向掌心,那块残玉不知何时已变得滚烫,玉面的云纹泛着诡异的红光。
最信任的人……
他忽然想起苏玉衡轮椅扶手上,那道浅浅的剑痕——和萧沉岚重剑的纹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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