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柳州邵府。
月色如雪,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纸洒在邵若芸的身上。
水雾朦胧,花香弥漫。
她轻闭双眼,任由温暖的水流抚过她细腻的肌肤。
柔和的水滴顺着她修长的脖颈轻轻滑入浴盆。
“咣咣咣……”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邵若芸惊醒。
“小姐,不好了。” 侍女彩月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巡防司的人突然闯进来,说要搜查逃犯,我们拦也拦不住!”
话音刚落,院子便被火把团团围住,脚步声接踵而来。
半透明的窗纸瞬间在火的渲染下变得通红,邵若芸眉头紧蹙。
她从浴盆中走出,迅速披上衣裳。
彩月没有听到邵若芸的声音,心中忐忑,却也不敢妄自进屋。
她脸色苍白的再次敲打房门:“小姐,小……”
房门从里面打开,邵若芸走了出来。
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上,一阵阵雾气从屋内蔓延出来。
火把的光芒将她的身影拉得老长,凛冽如雪的目光让在场的人心里一顿。
她的声音清冷而有力,穿透了其他嘈杂的声音:“何人,竟敢擅闯邵府?”
为首的副巡检一愣,显然没有料到这府中竟有这么一位美人。
“在下巡防司副巡检赵力,奉成王之命搜索逃犯,还望邵小姐配合。”
“成王?” 邵若芸勾起一抹笑意,“以成王之名便可如此随意地到我这柳州相府上搜犯人?”
赵力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小姐有这么大的来头,竟然跟京城相府扯上关系。
他想起方才进门的那块 “门匾”,莫不成这 “邵府” 竟是京城那个 “邵”。
赵力连忙哈腰道:“这相府的地盘,我一个小小的副巡检确实不敢,但这成王之命,我也不敢不从啊!”
“成王的命令?” 邵若芸冷笑,“相府嫡女的闺房若被官差踏足 ——” 她眼尾扫过赵力腰间的铁尺,“琵琶楼的姑娘们,怕是要在胭脂巷多听三个月的流言了。”
赵力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喉结滚动两下,他只以为这邵府的人顶多是跟京城扯点关系。
没想到这位美人竟是相府千金,得罪相府的后果万万不敢想,可成王的指令他们也不敢违抗啊,况且抓到了奖赏可是祖上三代都可翻身了……
“如此大的威风。” 她扯过绣金帕子擦发,“劳烦转告成王:下次搜府,记得带张与相府品级相符的名帖。”
“住手!” 一个身穿巡检官服的中年男子匆匆赶到,他满头大汗,连呼带喘,“误会,误会。”
“在下巡检陈康,让邵小姐受惊了。”
随即他一脚踹向身旁的赵力,怒斥道:“混账,让你们搜查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惊扰了贵人,看我不一脚踹死你。”
赵力被踹得哀痛在地。
邵若芸一眼看出他们的伎俩,两眼一翻,冷冷地看着。
陈康尴尬地收起脚:“我这就让他们撤出去,不再扰了贵人休息。”
邵若芸终于正眼瞧了他一眼,眸色深沉:“这样的事,不要再有第二次,我虽在这柳州,但也是名副其实的相府嫡女,陈巡检,这次我是看你的面子上,才不计较的。”
“是是是,这刚来的手下,一接到京城的命令就想着早点立功,没大没小,多谢邵小姐宽恕。”
等火把退成几点火星,彩月带着哭腔道:“小姐,奴婢差点就吓死了。”
邵若芸调侃道:“你若再哭,怕是要变兔子了。”
“扑哧。” 彩月听到小姐打趣自己,“小姐,你还说我呢,方才我明明感受到你头顶都气得冒烟了。”
邵若芸挥手,对着院子的众人说:“一场闹剧,都散了吧。”
下人纷纷散去,彩月本想给她再换一盆水,邵若芸也懒得折腾了,让她别伺候了,转身回了房间。
方才起身匆忙,水渍未完全擦干,里衣黏黏的有些不舒服。
邵若芸想换一身新的,刚走到衣柜前,愣住了 —— 柜门前的地面上,竟然有几滴鲜红的血迹。
她想起方才的搜捕,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还未反应过来,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将她捂住,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动。”
邵若芸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的手猛然紧紧抓住那双手,试图换取新鲜空气。
男人的呼吸沉重而急促,带着警告:“别出声,我便不会伤害你。”
她慌忙点头,男人松手的瞬间,突然向前倒去,重重压在她身上。
邵若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几乎要叫出声,但她立刻意识到,身后的男人已经晕过去了。
“这么重……” 她挣扎着爬起,月光照在男人苍白的脸上,他的衣衫破损,伤口渗血,血腥味浓重。
若此时派人去叫大夫,定会引起巡防司的注意。
还好她研究过医术,剪开他的衣物 —— 刀伤深长却未及要害。
邵若芸取来金疮药,手到腰间时触到硬物:一个缝在内侧的皮质小囊,倒出一枚刻着复杂图腾的铜质令牌。
看这令牌的材质,地上这人应也不是普通人,何况成王亲自下令拘捕,看来大有来头……
她将令牌放回,继续清理伤口。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救活他。
不然死在这里,一具尸体处理起来也很麻烦。
处理好伤口,她将男人翻到干净处,分给他半床被子。
烛光下,她坐在床边观察:他面容坚毅,昏迷中眉头紧锁。
夜深了,邵若芸熄灭烛火,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而床下的男人渐渐舒展了眉头。
楚珩在剧痛中睁开眼,指尖第一时间摸向腰间的令牌囊。
触感还在,他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地面铺就的薄床上,冰冷的触感硌得皮肤生疼。
门 “吱呀” 推开,邵若芸端着药碗进来,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药渍。
她扫过他紧绷的肩膀,唇角勾起一丝淡笑:“醒了?再乱动,伤口怕是要崩开第二道了。”
他警惕地盯着她,看着她将药碗重重搁在桌上,瓷底与木面相撞发出脆响。
“为何救我?” 他哑着嗓子开口。
邵若芸看出了他的戒备,淡淡地说:“你的伤势很重,这是药,对你的伤口有好处。”
她将药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转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要救我?”他的声音沙哑,问了第二遍。
他第二次开口时,邵若芸正用银剪挑开他的绷带 —— 动作突然顿住,银剪尖在他伤口上方半寸悬停:“悬赏文书上的画像,可没有你本人俊俏。”
她忽然凑近,发间沉水香混着药味扑来,“不过你运气好 —— 我这人,不爱锦上添花,只做雪中送炭的买卖。”
邵若云目光骤然冷下来:“不想死,就乖乖给我养好伤,要死滚远点。”
“多谢你救了我。”他的声音低沉,“我这就走,绝不连累你。”
邵若芸看着眼前的男人动来动去,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渍。
她上前将他按住防止再乱动。
男人的眼神很不解,她只能解释道:“你现在出去才是给我添麻烦。”
“现在全城都在搜捕你,如果你带着伤怕是走不了多远,若被巡防司的人发现,我这邵府脱不了干系,恐有大祸。”
“若是你真的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就先把伤养好,目前整个柳州没有比我这更安全的地方了。”
地上的人终于老实了,乖乖地接过邵若芸手中的药。
不说话的时候,邵若芸觉得他还挺可爱的,就像……小时候她在后院发现的那条可怜的受伤小狗。
邵若芸关起房门,正好遇到要进屋打扫的丫头们。
她将手上的碗给她们,道:“这几日我身子不爽,不喜透风,屋子里你们先不用打扫。”
其他丫头听后退下去打扫其他屋子,只留彩月在原地发呆。
彩月说:“小姐,你月事也不是这几天啊?”
邵若芸说:“谁说我来月事了?”
彩月说:“那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城中的林大夫来看看?”
邵若芸看着丫头平时挺好糊弄的,今日怎么突然精明起来。
“你家小姐我的医术比那林大夫好多了,只是最近的事多了,有些伤身。”
“那……”
邵若芸为了不听这丫头的唠叨,赶紧说:“我待会给你开一方子,你帮我去抓点药,喝个两三天就好了。”
喝了三四天的药,楚珩好了大半,这邵家小姐确实有点本事。
那天他在屋内听她跟巡防局的人说,她是相府千金。
对于相府的事,他也略有耳闻,当初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
邵丞相与原配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可原配生下孩子后,身体落下了旧疾,孩子六岁时便撒手人寰。
邵若云七岁,秦姨娘进门。
有一天,邵若云的祖母突发恶疾,什么药都不管用。
请了一个道士来看,说是邵若云有邪祟附身,克了老夫人,若是不赶紧送走,怕是整个相府都有灭顶之灾。
那年九岁的邵若芸被悄悄送出京城。
从此以后京城只闻“温婉才情”的邵二小姐。
楚珩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比这位赶出京城的相府千金好不了多少,心中对她的怜惜又多了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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