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若芸再次进屋的时候,被楚珩的眼神看的浑身一激灵。
她不自在的说:“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楚珩收起目光,尴尬的笑了笑:“身体恢复大半,多谢你的医术。”
“你这医术是跟谁学的?”
邵若芸喝了一口茶,道:“自学。”
楚珩说:“世家大族的女子很少有人会自学医术。”
他看见邵若芸眼神暗了暗,连忙找补:“我我我,我是说,学医自是有好处,只是……一般女子不太需要。”
邵若芸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兴趣罢了,整日无事边找点事情做。”
楚珩咳了一声,道:“我再休养两日便可痊愈,到时我便离开。”
邵若芸道:“可想好今后去哪?”
楚珩摇头。
邵若芸抵着下巴,道:“成王为什么要搜捕你?”
楚珩不语。
“他知道你在柳州?”
楚珩摇头。
“有人知道你在柳州吗?”
楚珩又是摇头。
随后又点点头,说:“你是第一个。”
邵若芸想了想道:“也许成王并不知道你在柳州,或者不敢确定你就在柳州,所以才如此大肆搜捕,意为让你不敢呆在柳州,如此柳州如今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楚珩觉得她说的有理。
“你可以在柳州找个新身份掩饰,等这风头过了,再离开柳州。”
楚珩看着眼前帮自己出谋划策的女子,奇怪:“你不担心我是穷凶极恶之人?还这么好心帮我。”
邵若芸:“若是有你如此英俊的凶恶之人,我自认倒霉。”
楚珩的心动了一下。
他觉得邵若云很特别,以前那些人只知道在他面前奉承,说好话,他以为身边的人对他都是真诚的。
而如今想来,是他太疯了,在那个吃人的地方,他竟然觉得别人真诚。
最后,他和母亲都在“葬身”在那场大火里,若不是身边心腹豁出性命救他于火海,怕是他早已化作一片焦土。
邵若芸道:“我在这柳州也算有些身份,日后若你有难,可来寻我。”
楚珩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邵若芸道:
“毕竟同房共眠那么多天了。”
楚珩脸一红,这女人……真的是摸不透。
盛怀安撞开院门时,邵若芸正在廊下给一盆并蒂莲浇水。
她指尖抚过花瓣,听着他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忽然轻笑 —— 这双沾着尘土的皂靴,比预计的时辰来得还要早。
“几日前,巡防司的人竟然搜你这府邸!” 盛怀安的声音撞在廊柱上,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麻雀,“若我不是从盛家暗桩那听说 ——”
“我知道你生气,可是——” 邵若芸转身时,袖摆扫过石案上的账本,露出一角账本字迹,“我这不是没事吗。”
盛怀安的脚步骤然顿住。
看着他瞬间僵硬的肩膀,邵若云忽然轻笑,“难道你们盛家也被搜了?”
“他敢。”
邵若云调侃:“也是,你们盛家大业大,这整个江南哪个不是你盛家的产业,那官字两个口平日不知道吃了你们家多少钱银呢。”
盛怀安拍拍胸脯,道:“我早就放出话,你的事就是我盛怀安的事,没想到哪群不长眼的,竟然干出这等事。”
邵若云无奈道:“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盛家什么人呢。”
盛怀安大声道:“你是我盛怀安未过门的媳妇,整个柳州谁不知道?!”
邵若云无奈道:“打住,我跟你清清白白,你若再如此散播谣言,我便不再理你了。”
盛怀安挺着脖子道:“反正我铁了心定要娶你。”
邵若云放大招:“那就请盛公子考上功名,再八抬大轿迎我入门吧。”
这么一说,盛公子顿时焉了,他什么都好,就是一看书就犯困。
请了不知多少个教书先生,都被他气的回老家了。
她这句话不就是不可能的意思嘛!
盛怀安算算日子,道:“过几日就是祈福节了,你不是一向都去福慧寺吗?那日我陪你去。”
邵若云道:“那一天你还是乖乖呆在家吧,不然你娘亲再派人五花大绑抓你回去,我可担待不起。”
盛怀安尴尬挠头,平时里他怎么折腾都没事,祈福节这一天,他确实不敢造次,不然家法伺候。那么一根大藤条,挺疼的,上次半个月他都下不了床。
“不过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
邵若芸放下花洒,她抽出桌上账本里的密信,上面盖着特制的火漆,“我收到消息,“福满”绣庄的掌柜收了秦姨娘的银子,秦姨娘上个月订了二十幅屏风,每幅屏风的木框里,都藏着一份聘书单 —— 国公府的,而聘书上的名字是我那个好妹妹。”
盛怀安的瞳孔骤缩。
国公府的聘书若是流传出去,意味着相府二小姐必将成为未来的国公夫人,
“我要你做两件事。” 邵若芸将密信塞进他掌心,指尖划过他虎口的骑马茧,“第一,查清楚国公府的世子底细。”
看着他欲言又止,轻笑,“第二,查一查秦姨娘近年来跟哪些道观有往来。”
“你就不怕我阻止你?” 他捏紧密信,闻到上面淡淡的沉水香,“你知道只要你呆在柳州,这辈子我定护你平安顺遂,那京城是个龙潭虎穴之地,你一定要回去吗?在柳州……与我一起不好吗?”
“你不会阻止我的。” 邵若芸转身继续浇水,水珠落在花瓣上,“从我十二岁那年,把你从巷口恶奴手里救出来时 ——”
她转身,眼中映着漫天霞光,“你就已经上了我这艘船。”
“这小子是谁?看起来对你很上心。”
邵若芸吓了一跳,寻声而上。
楚珩靠在树上,看着盛怀安离去的背影,带着玩味的看着她。
“江南盛家,听说过吗?”
楚珩想了想。
那个富可敌国的盛家,果然那一身的打扮,很难看不出是个有钱的……
邵若云:“你靠在树上作甚?”
楚珩:“伤好得差不多了,出来透透气,也欣赏欣赏你这院子。”
邵若云:“那你可藏好吧,别被人发现了,给我惹麻烦。”
楚珩自信道:“你放心,你家的下人发现不了我,尤其是那个贴身照顾你的傻丫头。”
噗——
这是说她家的下人都不聪明呢。
邵若芸转了转脖子,有些僵了,没事爬那么高干嘛,看着费劲。
楚珩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怎么一见到她心中就有些微妙呢。
方才听到有男人的声音,把他急的赶紧出来看看。
他轻咳一声,道:“方才你说过几日你要去祈福?”
“是啊,我母亲的牌位供在那里,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去给她上香祈福。”
祈福节这天,邵若芸带着彩月跟车夫去了福慧寺。
启程回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天上的浓墨渐渐地覆盖了最后光亮。
树林有几道黑影闪过。
“唰”一支箭矢从树林里飞出,钉在了马儿的脚下。
马瞬间失控,狂躁地嘶鸣起来。
马车剧烈地晃动,车内的邵若芸与彩月顿时失去平衡,双双被甩出了马车。
“啊!”邵若芸尖叫着,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坠落。
就在她即将撞击地面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了她。
落地的刹那,她听见了头顶上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这下好了,邵若芸第一个念头就是,旧伤刚好又添新伤,怕又是要花不少药材。
树林里的几道黑影银手持剑光向他们扑来,楚珩手中的长剑顷刻而出,一招一式凌厉不已。不出三两下,黑衣人便无力招架,慌乱而逃。
楚珩收起长剑,快速走到邵若芸身边。
楚珩道:“你有受伤吗?”
“我没事,你呢?”她已经恢复了冷静。
楚珩道:“无事,我护送你回家。”
车夫从一旁的草丛颤颤抖抖的走出来,楚珩和邵若芸一起上了马车。
邵若芸看着还在晕着的彩月,拍拍身边的位子道:“你与我坐一旁吧。”
车内确实有点挤,也没有旁的地方可以坐。
邵若芸幽幽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楚珩道:“这两日总觉得邵府外有人鬼鬼祟祟,我担心你会有危险,所以就跟着你过来了。”
他继续道:“本以为是我连累了你,可从刚才交手来看,这些杀手与追杀我的不是一个路子。”
邵若芸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楚珩看着邵若云一脸淡定的样子,猜出了几分,道:“你早就知道今日会遇刺?”
邵若芸掀开窗帘,看着道旁晃动的树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道:“除了京城里那位秦姨娘,谁会如此费尽心思地想让我死?”
楚珩道:“你早就猜到,还不让我跟随?”
邵若云笑而不语,她不让他跟,他就不跟跟了吗?
“不如我留在邵府,当你的护卫。”楚珩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楚珩这几日一直在考虑,柳州确实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而邵若云又愿意帮他掩饰身份,何不……
邵若芸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自己之前不就是这么打算的,试探道:“你是京城的人?”
楚珩点点头,道:“算是吧。”
邵若云:“那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你做我的护卫,我帮你掩饰身份?”
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一只狐狸,她的脸上风轻云淡,可是眼里有深不见底的狡猾。
楚珩道:“好。”
这个交易正合他意。
邵若芸擦了擦手上方才沾到的土渍,对楚珩道:“记住,待会回府要说 ——” ,指腹按上他腰前渗出的血迹,“是你护着我杀退了那些杀手。”
没过多久,彩月晕晕沉沉的醒来,摸摸后脑勺,怎么肿起来了?!
接着发现车里多了一个人,还和自己小姐有说有笑。
彩月疑惑道:“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这位公子是谁啊?”
邵若芸介绍道:“他是新来的护卫。”
“护卫?”
彩月又一次迷惑了,这好好的睡一觉,怎么头仲了,还多了一个护卫?!
进了邵府,众人都疑惑小姐身边怎么多了一个男人。
知道是小姐救了小姐的护卫之后,管事的差人收拾了一间下人房出来。
邵若芸瞧着楚珩那嫌弃的眼神。
这时候还挑,早知道不收留他。
邵若芸指着隔壁的房间,道:“他是我的护卫,把那间厢房收拾出来,万一遇到危险,才来得及保护我。”
众人惊讶点头,这么多年,主人何时正眼瞧过一个男子,看来这个身形俊美的男人,被主人看上了,日后会不会被主人收了,毕竟这个年代,男宠也是盛行的……
入夜了,邵若芸想起今日遭遇迟迟不能入睡。
她推开窗,檐角铜铃 “叮” 地一声碎了寂静。她望着屋顶瓦上的剪影,忽然轻笑 —— 楚珩选的位置,正好能看见三里外巡防司的灯笼。
“屋顶的风,可有比院子里的凉三倍?” 她指尖划过窗沿的露水,看着他从梁上跃下,腰间令牌囊的流苏轻轻晃了晃,“赏月光顾着看巡防司的暗哨,不累么?”
楚珩的动作顿住。她竟能从他落地的方位,推断出他整夜都在监视巡防司动向。
“你救我时,摸到了令牌。” 他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不问我的身份?”
邵若芸转身,淡绿色长裙扫过青砖:“因为 ——” 邵若云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
楚珩的瞳孔骤缩。
此刻正被她捏在指尖的玉佩,竟和他的令牌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聪明人不绕弯子。” 邵若芸摩挲着玉佩,玉质凉得像冰,“我知道你是成王要抓的人,你也知道我这相府嫡女其实是弃女 ——” 她凑近,月光在睫毛投下蝶影,“这块玉佩,曾是当年宫里的贵人赐给我的母亲。”
夜风卷起她的发丝,扫过他握剑的手:“现在,我们来做笔交易 ——” 指向西北方的灯火,“你我的目标应该皆在京城,不如我们接着合作。”
楚珩望着她眼中的冷光,忽然明白:她救他不是巧合。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楚珩望着她手中的玉佩,忽然想起母亲曾说:“飞虎纹分雌雄,雌纹在佩,雄纹在令,合可调动三成京城暗卫。”
他来柳州就是为了找到这枚玉佩,而眼前的女子,竟然就是握着雌纹玉佩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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