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京城商业扛把子也挡不住席老北鼻对黑市的好奇心。
不过他特地绕了一圈路,从之前扛把子挨揍的附近经过。那里仍旧黑乎乎的,地面上还可以看到之前打斗的痕迹。
席于飞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心里寻思当年姓云的在这里挨揍,最后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
转过身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动静还不止一个人。
难道那群人又回来了?
席于飞吓了一跳,连忙躲进一户门洞里,探头探脑往外看。
“哥,还没到地方吗?”这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快了,就快了。”年轻男人回道。
没一会儿,就看见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背着大大的竹筐在他面前经过。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席于飞才从门洞里走出来。
如果没有自己,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年轻人把云穆清救了吧?通过刚才那几个人身上的穿着以及说话的口音,他能明确的确定这几个年轻人都不是本地人。
应该是在沪市附近下乡的知青。
知青们里面有不少艺高人胆大的,黑市这种地方就连当地人也不怎么敢来,但是知青敢。
再加上沪市如今比较宽松的环境,也让知青们更加蠢蠢欲动起来。
如今已经是75年了,再过两三年,这群知青们就要面临返乡了。等日子过得好了,曾经下乡的苦难就会成为口中的谈资。一起下过乡的情谊,跟当兵做战友的感情都差不多了。
席于飞跟在这几个年轻人身后,慢悠悠的往黑市那边溜达。
等他到了地方,原本一个人都没有的黑乎乎巷子里,重重黑影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也不知道这么短时间,从哪里冒出这么多人。
巷子口有人坐在台阶上向四处张望,几个小年轻进去的时候还掏了钱。轮到席于飞,那人低声问道:“干什么的?”
“铁路上刚下车,来这里看看。”席于飞回。
那人把席于飞上下打量了一番,嗤笑道:“新人?昨天北方过来的?没人带你玩啊?”
席于飞:……
这群街溜子真的是门清啊。
“别人的路子我也不好蹭不是?先来看看,混个眼熟。”席于飞笑呵呵的从兜里抓了把糖递过去,“甜甜嘴,兄弟,辛苦了。”
那人接过糖,直接拨开一块塞进嘴里,“行了,进去吧。如果听见哨声就赶紧往后门跑,那边弄堂里空房间多,随便找一间躲进去就行了。对了,把脸遮一下,避免麻烦。”
“谢了兄弟。”席于飞拱了拱手,从兜里掏出个大手绢往脸上一蒙,就慢悠悠的走进弄堂。
黑市,也被称之为鬼市。
虽然在现在这种地方总是会被查,但等到改开之后,鬼市反而蓬□□来。
不过那时候鬼市卖的可不是什么粮食鸡蛋之类的东西,而是各种乱七八糟的老物件或者工艺品。从凌晨两三点到天光乍现,主打一个鬼迷日眼,真假不论。
他记得自己曾经闲的难受也去过鬼市溜达,被打了几次眼损失了小一万之后,就再也不去了。
黑市里看着人多,但动静很小。摆摊的把东西放在面前,遮盖的布掀开一些,也不吆喝,安静的等着顾客上门。
还有一些卖各种票券的,鬼似的在人群里游荡,压低声音逢人就问,“要票不?换票,卖票都可以。”
弄堂里是卖各种粮食肉蛋的,席于飞还看见了刚才那四个小年轻,筐里面露出一些蔬菜和熏腊的痕迹。无论男女都用布巾遮着脸,生怕被人认出来。
靠里面还有个荒废的大院子,也是人影憧憧。
不过院子里卖的东西档次就高了不少。
有大块的布头,一捆捆的毛线,纳好的鞋底子和手工鞋。席于飞转了转,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卖衣服和纱巾的,女孩子们的头花和瑕疵毛巾,掉瓷了的搪瓷盆和茶缸子。还有人卖二手的手表,半导体,闹钟之类的东西,问的人也不少。
更离谱的是几个人摊位前放着一卷一卷的塑料布,电线和铁钉螺丝钉,这样的东西竟然也有人来问价。
布头跟毛线摊位前人最多,几位中年妇女无声的厮杀着,把自己喜欢的东西紧紧抓在手里,生怕一错眼就被别人抢走了。
“这毛线……”看见毛线,席于飞眼前一亮,他挤了过去,“是纯羊毛的吗?”
守摊子的是个小伙子,普通话说的有些蹩脚,“有纯羊毛的,还有腈纶的。你要那种?纯羊毛的大红的黄色的没有了,只有绿色的蓝色的和灰色的了。”
鲜艳的颜色总是会卖的更快,纯羊毛的也比腈纶线更受欢迎。
其实席于飞对毛线衣挺有抵触的,这玩意吧不像后世,线都能做的十分柔软,还有可以贴身穿的那种羊绒线。这时候就是羊毛线,做成毛衣穿虽然暖和,可是扎肉。
里面衣服但凡穿的薄了,就真能把人扎的浑身刺挠,坐立不安的。
腈纶线更别提,南方可能还好点儿。在北方干燥的环境下,脱个毛衣跟放烟花似的,噼里啪啦的给人头发都电竖起来。
席于飞拿起一团蓝色的羊毛线看了看,入手手感确实粗糙。他不太感兴趣,但刚放下,就被旁边的人抢走了。
从摊位上挤出来,他想到自己的市场里就有专门卖毛线的门市,不但颜色丰富,而且大多都是羊绒线,粗细都有,比这里全多了。
等回去,他就拿一些毛线出来,就说……
就说帮师兄倒腾东西换来的!
拎着一兜子奶粉的梅雨突然打了个大喷嚏,在安静的夜色里把自己吓了一跳。他左看右看没看到人,连忙缩着脖子往回跑。
怎么就打喷嚏了呢?
难不成感冒了?
女孩子们的头花他也挺感兴趣的,但京城不比沪市,那边政治氛围浓厚,如果谁家姑娘头上戴个鲜亮的头花,估计能引得半条街的人去看。
想给妹妹侄女们买点儿东西,还是得等到改开之后才行。
不过转了这么一圈,也让他清楚现在的人缺少什么东西。回头可以把市场里的货物整理一下,不过要等到下次才能过来换钱了。
就这么转了一圈,心里有了底,席于飞干脆抬脚离开了。
走到巷子口,把守的人看见他,忍不住哟了声,“没看上的东西?”
席于飞笑嘻嘻的蹭过去,“来看看行情,回头从京城那边倒腾点儿东西过来。”
那人啧了声,“那怎么不在京城那边出手?”
“离家近,熟人多,不方便。”席于飞干脆蹲在他身边,“这里还有什么土特产吗?能往京城倒腾的?”
那人笑出声,道:“沪市能有什么土特产,哦,最近螃蟹下来了,你要整点回去不?好东西都在友谊商店呢,咱也整不出来啊。”
“那要整出来,有人要不?”席于飞目光炯炯的看着对方,“譬如说什么酒啊,糖果啊。反正大件没有,小东西还是能折腾折腾的。”
那人眯着眼看着席于飞,“怎么?兄弟有门路?”
“有点儿,但东西都没包装。也就倒腾点吃的喝的,还有外国糖,点心什么的,送礼什么的勉强能拿出手。”席于飞开始装。
这个时候送礼能送两斤不错的糖果,那真的是非常能拿得出手了。
那人开始感兴趣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看包装都磨损了不少,里面烟还有大半呢,“兄弟来一根儿?不是我说,兄弟,但凡你有那些好东西,都不用进里面卖,我这里就能给你收了。价格绝对到位,不让兄弟吃亏。”
“不抽烟,”席于飞摆摆手。
他上辈子就是烟酒过度肝癌没的,这辈子一点儿烟都不打算碰了。
“没包装你们也要?”他问。
“包装没关系啊,东西是好东西我们就要。尤其是糖跟酒,有多少要多少。如果兄弟能弄点儿好烟那就更好了,按根算钱。对了,我姓庞,庞大的庞,你叫我一声庞哥就行。兄弟怎么称呼?”
席于飞张了张嘴,“啊,我姓云,你就叫我老云吧。”
庞哥:???
不是,什么玩意老云?兄弟你看看你才多大啊?
“行,云兄弟是吧?交个朋友。你下趟来我还在这里守着,你直接带货过来。如果我吃不下,还有别的弟兄能吃的下,绝对不让你白跑一趟。”
庞哥也是知道,这群铁路上的有门路,人脉广,手里攥着不少好东西呢。
那些老油子都是往上面交易,极少能落到他们这些小虾米手里。
如今碰上个青瓜蛋子,怎么也得啃一口带油的下来。
“成,我下次带货过来。诶对了兄弟,附近哪里有卖锁的?”席于飞想起自己买的那个便宜小楼大门还没锁呢,这年头买一把锁都要票,他身上还真没有票。
“多大的,有票吗?”庞哥问。
“锁大门,没票。要好点儿的锁。”席于飞就知道,这些街溜子有门路。
庞哥嘿嘿一笑,道:“院里不是有个卖塑料布的吗?你找他问,他有各种锁。”
席于飞又去黑市里转了一圈,等回来兜里就揣着一把大锁,还带四把钥匙。再跟庞哥打个招呼,他抬脚就往小楼那边去了。
天边已经开始泛起鸭蛋青,估计没一会儿,那黑市里的人就跟鬼似的,烟消云散了。
轻手轻脚的回到小楼,席于飞反手插上大门,掏出钥匙把楼门打开。
房间里十分安静,客厅的桌子上放着几个倒扣的碗,里面是云穆清吃剩下的食物。
席于飞打开碗看了看,十多个肉烧饼吃了大半,烧鸡也干掉了半只,看上去那个姓云的是一点儿没客气。
他走到卧室推门进去,云穆清趴在床上睡的很熟,桌子上的药也被吃了一些,杯子里留着半杯水。
估计是因为热,被子只盖在了腰间,露出了对方线条流畅的肩背。
席于飞看着云穆清肩膀上的肌肉,忍不住撇撇嘴,内心开始嫉妒。
都是男人,眼前这位就肩宽腿长的。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儿,胳膊上的小肌肉跟耗子似的,都不好意思秀出来。
这年头人人都吃不饱,怎么这家伙就能有一身腱子肉呢?
他走到床边,抬手摸了摸未来云总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看样子那顿揍确实不太严重,可能最重的那一下就在后脑勺了。
不过根据未来走向,那一棒子并没有把这位打出太大问题。
刚要收回手,手腕蓦地就被攥住了。
席于飞低头,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好热,一热就犯困,每天跟睡不醒似的。
75年是黑暗时代转折的一年,老邓上台开始画圈,经济复苏萌芽,火箭也发射了,某那啥帮开始被粉碎,一切都开始走向正轨。
但也是折腾的最厉害的一年,大批的人被平反,某些人拼命反扑,不过最终还是正义战胜了邪恶。
但75年的地震和洪水让国家损失了很多,各地农民兄弟勒紧裤腰带援助,真的是自己吃不饱也要救助灾区。
总之,这一年在历史上还是很重要的,也不知道考试考不考这个,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兄弟怎么称呼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