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云起

皇宫——未央宫,

赵熙元和霍嘉茵打着玫红色的油纸伞,未央宫院里种植了好几棵梅树,但梅花尚未开,粉嫩的花骨朵在雪中发抖。

“赵夫人,多谢你还愿意冒着雪陪我出来赏梅。”霍嘉茵伸手拂去了树枝上稀疏的落雪,指尖被冻得发红。

“哪里的话。皇后殿下若是与我客气当真是生疏了。”

霍嘉茵将伞接了过来,伞面悄悄向赵熙元那边倾斜,眼神里是道不尽的苦涩。

“太子到!”

两人刚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宫人通报的声音,霍嘉茵和赵熙元同时回头,见到李宸烨带着云淮书来都面露喜色。

“母后!”李宸烨先推着人进了屋,命人添了炭火,寒窖般的屋子立刻温暖起来。

“淮书给皇后请安。”云淮书正欲行辑礼,被霍嘉茵拦下了。

“在吾宫中并无那般多规矩,更何况你是赵夫人儿子,不必行礼了。”霍嘉茵慈善的目光落在云淮书身上,越看他越是喜欢,“原只是听你母亲形容,如今见了你,当真觉得霞姿月韵这般的词用在你身上都有些轻了。”

云淮书的脸刷得红了,“皇后谬赞。”

李宸烨却还调笑道,“母后并非谬赞,淮书的确才貌过人,堪比谪仙。”

霍嘉茵不过淡然一笑,那神貌和李宸烨着实相似,是一眼惊鸿的美。

只是霍嘉茵不具备中宫皇后的威严,眼神温柔闲静,看着人的时候总会露出三分怯懦,有些自卑。

“你们母子二人见面,我和阿烨就不打扰了,偏房无人,我这宫里又清净,不会有人打扰的。”霍嘉茵说完便和李宸烨进了主屋,留给了他们说话的空间。

“母亲最近可好?”

赵熙元和云淮书进了偏房,她伸手拂去了云淮书发丝上的残雪,“很好,皇后温柔宽厚,我在这儿也不像服侍人的。淮书,你怎么样?”

云淮书面色僵了一秒,想起了父亲,但很快又露出笑意,“您放心,我无恙。”

“那就好。”

“淮书,你的披肩是李宸烨差人做的?看着和他身上做工相似。”赵熙元随口说道。

云淮书笑容一凝,摸着刚脱下来的披肩慌了神,急忙撇清关系,但又觉得解释起来更加让人生疑心,又放弃了,“不……”

“嗯……可能是吧。”

赵熙元见云淮书神色不对,不再多问,而是宽慰道,“淮书,我虽不知你所为目的,但我信你不会害了云家,不会害了楚国。”

“你父亲的事,吾知你心有不甘。你跟李太子是何关系母亲不会干涉,这是你的事,但是,淮书啊!若你为了复仇委曲求全,吾更希望你能试着放下。

不能因此被仇恨蒙了双眼,你父亲……这不是仇恨报复解释的清的,他为吾楚为云家,偏偏这样让活着的人最是难受,连个宣泄报复的出路都没有,只能熬着,等待时机,有朝一日定能魂归故里。”

“母亲,儿子知道。”云淮书道。

赵熙元不再多说,“母亲信你,你做什么都好,但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云淮书点头,却避开了母亲的视线,母亲若是知晓他这些年做的事,只怕会和父亲一样厌恶自己……

云淮书心事重重,赵熙元看在眼里,却也只点拨,不多言。

她不像其他母亲那样温柔细腻地洞察自己孩子的烦闷,她一向是由着两人的性子成长的。

或许正因如此,姊弟二人脾气都倔了些。

霍嘉茵留下李宸烨吃饭,一同邀请了云淮书母子,“我这宫中也没别人了,不如留下一起吃顿饭再走吧!”

“多谢皇后。”

饭桌上虽然只有简单的几道家常菜,却是皇后亲手做的,闻起来香味四溢。

“沈玥给皇后殿下请安。”

陈沈玥来的悄无声息,只跟了个随行的宫女,进来时也无人通报,正巧碰上四个人正在吃饭。

陈沈玥见到李宸烨和云淮书在,神情里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目光就落在了那一桌子菜上。

还是一边的宫女小声提醒陈沈玥这才给太子问安,“妾身参见太子殿下。”

“贵妃娘娘安。”

霍嘉茵不惊讶陈沈玥的到来,仿佛是一种融入日常的习惯,“忘了告知阿玥了,少煊今日入宫。”

“要是不介意的话还一起吃,可否?”霍嘉茵探头询问道。

“好。”陈沈玥点了点头,等宫人摆好碗筷和椅子,她就开始安静地吃饭。

其他人倒是不惊讶陈贵妃的到来,只有云淮书头顶悬挂着三个问号,迟迟没动筷。

后来云淮书才从李宸烨那儿知道,陈沈玥经常来霍嘉茵这儿吃午饭,皇后和贵妃的关系似乎也并非外人想象中的那般不和。

不过一会儿,桌上的菜大部分都被陈沈玥一扫而空,吃完后,她从容的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

“抱歉,失礼了。”

陈沈玥缓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直起身,从宫女手中接过一束白梅,白梅插在一个形状似鱼尾的白瓷瓶里,雪白的瓶身点有几处艳红的花朵,与瓶中白梅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院子里的白梅开了,记得姐姐最喜欢梅花,便想着折下来送你。”陈沈玥话说的有些僵硬,但眼睛里的光芒却骗不得人,她紧张又期待,像个等待长辈夸赞的孩子。

霍嘉茵接过花瓶,感伤由心口迸发出来。陈沈玥似乎很了解皇后,忙开口,“梅花虽美也要有人欣赏才是。”

霍嘉茵忧愁的眉眼舒展开,露出笑意,“多谢阿玥。”

“只是这样的大雪天,还怀有身孕,你不该出来的。”霍嘉茵看见陈沈玥微微隆起的腹部皱了眉,叮嘱道。

陈沈玥并不想提及此,目光里的温柔阴沉了几分,没有答话,而是告退回宫了。

陈沈玥性子冷淡,李仲偏偏喜欢这样的疏离感,将不过大李宸烨五岁的太尉府大小姐娶了回来,说是荣宠万千倒不如说是赏了一座金丝笼,豢养起了这位漂亮高冷的布偶猫。

“主子,您实在不应该和皇后娘娘走的太近,万一您滑了胎……”

陈沈玥淡淡地瞥了一眼身边的丫鬟,一句训斥让那丫鬟背脊发凉,不敢再多说。

“闭嘴!”

“从我这差人多送些炭火去皇后那儿,就说是内务府数量没数清,送的少了现下发现立刻前来补上。”

“是!”

身边的丫鬟一走,她便依靠在床榻上望着桌上的白梅出神,她摸着小腹,面上没有半分母亲对腹中孩子的期待,目光像窗外的白梅一般冷淡,或者说还有几分隐忍的恨意。

她慢慢闭上眼,靠着窗睡了过去。

云淮书跟着李宸烨回东宫时天色已经昏黄,暮色沉沉间李宸烨在车上睡了过去。

云淮书无聊的扒开帘子看向轿外,眼瞅着要到东宫时,他瞧见一位老人穿着粗布麻衣蹒跚着步子在东宫正门处徘徊,不一会儿就哀叹了三四声。

这人是谁?

轿子突然一停,有人敲了敲轿子的窗边,“殿下,御史台的监察御史吴大人求见。”

李宸烨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防备地探向四周,见到云淮书在自己身边这才松口气,睁眼后反应了几秒,“放他进来。”

“是。”

“淮书,你跟孤一同去见见这位吴大人。”李宸烨下车后抖了抖袖子整理了下衣摆。

云淮书回想起方才见到了那个老人,估摸着他就是那个监察御史。

“臣吴清里参见太子殿下。”

吴清里跪了下去,李宸烨直接伸手去扶,“吴大人免礼。说起来,孤与吴大人也是许久未见,不知吴大人前来有何要是?”

吴清里身体发颤,似乎在忍住让自己不哭,可声音含糊不清已然夹杂了悲意,他终究忍不下了一边说一边双膝直接弯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求殿下救吾儿一名。臣如今只剩下这一个独子,他若死了,臣这余生怕是活不下去了。”

说着说着,吴清里咬字都不清楚了,泪水纵横顺着皮肤的皱纹缓缓落下。

“吴大人慢些说,您是孤的宫中里出来的人,只要孤能帮上定然会帮衬一把。”

“前些日子,臣的儿子在赌坊前被人乱棍捶打险些丢了命。昨日刑部虽抓了犯人却反咬我儿一口,说是我儿先轻薄了对方的夫人,害得对方夫人投井自杀,这才私下报复。”

说着吴清里双手颤抖着拍了两下,似乎想把心拍出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可是远儿虽然好赌,却绝不是好色之人,这点臣可以拿吴家全家名节立誓。

臣想要个证据说法,可刑部却草草定案,不再细查,将远儿从床上拖走关入了大牢,明日做最后审理要判他处斩啊!

臣已经散尽家财,各道门路都有求情却始终无人愿意查清。”

“太子殿下,臣知道不该如此贸然登门。可臣实在是走投无路,只想为犬子求一个公正!”

李宸烨扶起了吴清里,宽慰道,“令郎的人品孤是信得过的。吴大人莫急,孤总要先了解情况。刑部断案的人是谁?”

“是新任的刑部侍郎祁帆。”

“祁帆,又是陈太尉的旧友啊!”李宸烨似是故意地强调了陈太尉。

只见吴清里听到后神情凝滞,大抵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也明白了太子的意图。

“吴大人,明日受审孤不方便露面。云淮书是孤门下得力之人,他会前去。”说着李宸烨还回神朝云淮书单眨了下眼。

“好好!多谢殿下!”吴清里再次跪下磕了三下头,像是看到了希望,“太晚了,臣就不打扰殿下了,多谢殿下,多谢!”

云淮书眼睛一转,想不通李宸烨为何让自己去,“云某是楚人,如何压的住你齐国刑部的人?”

“你去最合适。眼下京中人人皆知你是孤的人,可你身无官职,即便有人要从孤与御史台交往过密入手,他们没实证动不了孤。”

“整个御史台,也就吴清里还有些不畏强权的勇气。当年他曾在东宫任职时就这样,后来父皇看中此人的直率调离了东宫,叫他任职监察御史一职。

曾经他的姑丈受贿,他也不曾放过,直接参了一本将人从京城贬到了雍州。”

云淮书点了点头,转而思绪一转问道,“殿下似乎早就知道吴大人会来。”

“嗯。” 说着李宸烨往后一仰躺了下去,“吴清里来找孤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什么意思?”云淮书不解道。

“他真的想救自己的儿子,只能来找孤。可他心里也清楚,一旦孤出面,为了维护皇权无论是孤还是皇帝都必须牺牲他。”李宸烨说着竟也试探性地看向云淮书。

这话听来叫云淮书不适地失了神,自己也是这般,为了争权害过不少人。

“淮书啊,一个只涉及到监察御史的案子在长安不算大事。权势压权势,随便一审,谁的权利大谁就能赢。这案子就过去了。谁在乎真相。

更何况,吴清里得罪了陈太尉。

前些日子,吴清里上了分奏折,指着陈炎鼻子弹劾他权势过盛,府中的规模建设逾越礼制,府中的财宝数不胜收。陈炎上了个自辩折,父皇也就没再追究,毕竟规模建设逾制是个小事。”

李宸烨翻了个身,侧过来看向云淮书,“明日你去了谁也不帮,谁的话也不用不听,只求公正。”

“懂了。”云淮书听到这些话时目光凝重,随即试探道,“殿下不差人跟着吗,万一云某办不好呢?”

“你能办好。”话落,李宸烨突然伸直手臂搭在云淮书身上还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眼珠一转,视线落在了自己搭在云淮书身上的手上。

云淮书无奈,一边小声吐槽太子殿下矫情,一边借力拽着李宸烨起身。

李宸烨紧紧地握住了云淮书的手,坐起来贴近他的耳后,“你说什么?”

云淮书一个激灵,摇了摇头,“云某不曾说话,殿下听错了。”

李宸烨宠溺一笑,“行。累一天了,孤也该矫情矫情,回去歇着了。”

“先走了。”李宸烨走到门口忽然故作高深地款款念到,“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啊!”

“孤还真就期待着明天,看看这把火是怎么烧到御史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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