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中义

李宸烨刚要离开,被云淮书这一声阿烨叫的浑身酥麻,迈出的那一步僵在原地,头脑一震发昏。

云淮书见不到李宸烨的正脸,不知他此时想法,试探性地说道,“刚才看到窗口有个人影,吓了一跳。淮书不是不记恩的人,此番殿下相救还要谢过殿下。”

李宸烨渐渐回神,转身半倚在窗框处,见到云淮书眼角含泪,心里萌生了其他的想法,脸上开始发烫,不敢直视云淮书的眼睛,但语气依然温柔似月光,“能得淮书一句谢,吾已满足。”

云淮书趁此机会又问,“那些人?”

“我会审出是谁想杀你的,不用担心。”李宸烨以为云淮书是有些后怕,所以才会问出这么一句,并没在意。

“多谢……”云淮书顿了一下接着说,“可否请殿下审出谁人主使后,告知淮书,淮书不想连谁人下手都一无所知,总要心中有数。”

李宸烨诧异的看向云淮书,正对上那双坚定地目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云淮书退了一步,隔着窗子行了个辑礼,“谢殿下!”

李宸烨却突然凑近,小半个身子都探进了屋内,眉眼含着笑,忍下令自己发颤的寒意,“淮书,你应该叫我什么?”

云淮书一愣,行礼的手悬在半空,空了几秒后又重新说道,“多谢……阿烨。”

李宸烨明媚一笑,眼角下的美人痣更显风情,“光嘴上说谢,不如……”话说一半,其间暧昧更甚。

此时窗外树影摇曳,柔软的风吹起李宸烨只用一个红色发带扎起的长发,单薄的里衫隐约间漏出胸腹。

虫鸣一响,云淮书的心竟随着乱了一瞬。

云淮书没说话,耳朵却红了,转身在柜子里不知道在找什么。

李宸烨等了会儿,有些冷地搓了搓肩膀。接着一件青色外衫被从窗户里扔到了李宸烨身上,顿时眼前一黑,随后窗户被“砰”地关严了。

“夜里冷,回去吧!”

李宸烨傻站着双手捧着云淮书的外衫,虔诚得像举着神明的圣物般,他下意识抱着云淮书的衣衫低头嗅了一下,是淡雅的竹叶香,飘进了他的脑海,让他久久不忘。

李宸烨直到声音落下才回过神,将衣服小心翼翼地披在了身上,垂眸笑了,“外衫收下了。”

“淮书,好梦。”

云淮书靠在窗户边,心口仍然有些发颤,“此人定是善于心计,定要小心提防。”

第二日一早,李宸烨下朝回东宫的路上遇见了一只不怀好意的拦路虎,“太子殿下。”

“臣有正事想与殿下商议,不知殿下可愿移步找个僻静之处详谈。”

李宸烨眯了眯眼,装傻充楞起来,“陈大人有什么事不妨在此处只说,在这皇宫内说话就如同天子脚下说话,有些事情传出去也不至于被安上没来由的罪名。”

陈炎明显身躯一震,听出了太子言外之意因而赔笑道,“殿下,臣之要事涉及臣子,只是此事证据不足不好惊扰皇上,这才想请太子殿下商议。论罪是要讲实证的,殿下与臣清白只为国事不为私事,即便传出去也是无所谓的。”

李宸烨无奈地叹了口气,“既如此,那就请吧。”

“殿下先请。”

“是臣最近收到有关王侍郎的举报信,说他有徇私舞弊,贪污受贿的行为,臣拿不定主意,有不敢让将没定论的事告知给陛下,让陛下心烦,所以望与太子殿下商议。”

“哦?那封信呢?”

“在这里。”陈炎从怀中将一封密封好的信拿出,“臣还未拆开,不敢私下查看,还请太子殿下证明臣并未篡改过此信的内容。”

“这是自然,陈太尉忠心为国何须惧怕。”

李宸烨拆开信,信中写了王勤受贿判案的证据以及一些为了保护权贵之子无罪而逼死百姓,祸害其家人的罪证。

李宸烨试探道,“孤记得刑部不是在陈太尉的管辖下吗,怎么舍得把王勤贪污受贿的案子告诉孤,太尉舍得舍弃刑部的官员?”

陈炎的眼睛向右斜瞟了一眼,下意识赔笑道,“殿下说笑,臣哪敢管理刑部,那都是官场上的传闻罢了,只是刑部尚书与臣是故交,这才走的近些。”

“也对,陈大人官场上的故交不少。”李宸烨故作恍然大悟,完全忽略陈炎脸色发黑。

陈炎慌忙阻止李宸烨再说下去,“哎!殿下误会臣了。臣还有其他事就先退下了。”

说完陈炎就急匆匆离开了,谁知道再聊下去李宸烨会说出点什么杀头的鬼话。

“父亲,昨日赵复贸然去东宫行刺可会牵扯到咱们?”马车上,陈青压低声音询问道。

“今日既然没听到有人行刺东宫的消息,暂时无事。”陈炎思索后继续说道。

“吾派人找机会去试探赵复了,方才拖了些时间也是为了让他借此机会除掉赵复。即便不能也无所谓,东宫刺杀本就不是我的主意,把王勤卖给太子也能摆脱我的嫌疑了。只怕是有人故意让我被太子怀疑。”

“我和太子不和已久,京中人人皆知,但敢让我做刀的人一定不简单。”陈炎心中虽有猜测却不敢确定,“青儿,你去好好查查赵复这个人。”

“是,父亲。”

东宫崇文殿,

林宇早就在殿内等待,李宸烨一回来就立刻上前禀报,“殿下,已经抓到太尉安插进东宫的眼线了,是长秋院的一名杂扫仆役。”

李宸烨神色冷淡,语气将信将疑,“只有一名杂扫仆役?”

林宇听出语气不对立刻跪下,低头致歉,“属下无能。”

“起来。”李宸烨神色凛然,淡淡的扫了一眼林宇把他拽了起来,“跟你无关,孤只是觉得应该不只他一个。你接着汇报。”

“是!”林宇接着道,“那名杂扫仆役交代了自己是收了银子,往日只是在固定的时间将东宫的事汇报给接线人,而这次却收到了在送往殿下牢房的饭菜里下毒的指令,本来不敢的,但是对方给的银两实在太多,所以才动了歹心。”

林宇顿了一下,见太子没有发话的意思才继续道,“昨晚抓住那人是刑部侍郎王勤手下的小兵,名叫赵复,父亲赵忠三年前战死沙场,他说是因为自己父亲死在云霄纵手里,却没想到殿下将人关在东宫还想劝降,便想拉上自己的友人夜闯东宫为父报仇。”

“但是在赵复家里翻出了一些印有楚国印记的商票,顺着商票查到了冯记当铺,只是晚了一步,已经人去楼空。”

“无妨,已经做的很好了。”李宸烨夸赞了一声后随即冷哼道,“表面功夫还真不白做,盯着云家的人还真不少。”

“赵复为父报仇便敢夜闯东宫,该说他孝思不匮还是不知死活?”

说着李宸烨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桌面上轻扣了两下,突然勾唇一笑,眉宇间却是寒气逼人,叫人看一眼便冷汗直流,“人为利死,那仆役拿了那么多银子也该付出些代价。”

“至于赵复,孝心可嘉,但行为太蠢,孤认为他该是受了谁的利用。”说着李宸烨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低着头的林宇身上,顿了一下才接着道,“你觉得呢,林宇?”

林宇的身子一抖,心虚得不敢多言,汗顺着头顶滴在了脖颈里,也不敢去擦,只沉声道,“属下以为该审出背后之人后除之。”

李宸烨仍然笑着,“嗯,那便依你所言。赵复先留着,没说出点有用的之前死了就可惜了。”

“退下吧!”

“是!”林宇起身的时候双腿有些发软,还是强撑着不让人看出端倪退了出去。

等出了房门,林宇才慌张的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疾步去了太子的私牢,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一名杂扫仆役怎知殿下何时往私牢送饭。

云淮书紧紧握着手里的药瓶,这药是自己提前高价从一个神医手里买的,藏在了自己上襦的夹层里。好像叫什么枯生魂,听起来高级,其实就是瓶假死药。

这药云淮书在第三世用过,就是用的假死药自己才和自己父亲逃出被俘的军营,过了几年安生日子,还以为这样便万事了结,谁曾想后来会二次卷入变局。

“李宸烨!我云霄纵可以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可以死于忠贞但绝不能死于叛国。身为将领,便要对得起心中大义!对得起心中信仰!”云霄纵得慷锵有力的声音传到一墙之隔云淮书的耳中,云淮书立刻起身,赶去了父母房中。

李宸烨有些散漫的靠着柱角站立,云霄纵呼吸急促满眼怒意,赵熙元扶着云霄纵神情复杂,云凌霜则是摆好架势,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云淮书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我说什么也不会做苟且偷生的叛国之人。”云霄纵咬着牙一字一字的道。

李宸烨的笑意收敛,正色道,“将军想做忠良,能忍为国丧命,少煊佩服,可将军真能忍受亲眷成他人的手下奴吗?云将军,明天过后期限便到了,还是请你想清楚。”

云霄纵默然,低下头不敢看妻女和儿子。

赵熙元将云霄纵弯曲的身板拍直,神情坚定,“宵纵,做你该做的,从心便是。”

云凌霜也坚定的附和,“对!不管做什么抉择,我们都跟着。”

云淮书听后双手握拳,万般感慨犹如千军万马般一股脑的压了过来,头疼欲裂,三世了,为了楚国他们没有一世善终。

如果是留得忠义,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偏事不遂人愿,云家忠烈永远死于叛国污名,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君王,凭什么还要坚守,凭什么还要信仰!

只有把权势握在自己手里,把人人攀附的权利踩在脚下才能好好活着。

云淮书双拳越握越紧,双目通红,红丝密布。

云淮书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云霄纵面前,“父亲!身为将领,不只须知捍卫国家,也应知捍卫百姓。国君昏庸,父亲若仍然效忠辅佐,儿子以为这是愚忠。儿子读圣贤只知当以天下生民为先,为太平安泰为首。”

“儿子不孝,请父亲归降!”

云淮书这些话说的极快,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在挑战一个爱国将领的底线。

云霄纵听自己儿子说这话,伸手指着云淮书,浑身气得发抖,半晌儿没能说出话来,一口气卡在嗓间,噎得喘不过气。

赵熙元和云凌霜都怔了一下,忙呵斥云淮书,“淮书!说什么呢?”

李宸烨也是极为诧异,完全想不到云淮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霄纵好容易喘过气,一巴掌便打在了云淮书脸上,“你……云淮书,你听听你说的话,要降你自己降,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阿父!”云凌霜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一边拦着云霄纵,一边给云淮书使眼色。

赵熙元沉默着,但也难以掩盖神情里的失望。

云淮书脸上被那一巴掌扇得**辣的疼,但云淮书并不在意,他几乎魔障了。

只要能护家人活下来,什么道义都是狗屁。

家人惨死的模样在云淮书脑海里一遍遍回溯,一遍遍让他痛苦,让他的理智彻底崩塌。

云淮书倔强的又说了一遍,但却不敢抬头看家人的神情,“请父亲降齐!”父亲和母亲应对我应该失望透顶了吧……

云霄纵听了这话又抬脚踹去,李宸烨伸手猛力拽起了云淮书,没让云霄纵那一脚踹到云淮书胸口。

李宸烨将云淮书护在怀里,没给任何人反应时间,忍着怒意将云淮书直接带走。

云淮书也没反应过来,本来想着无论父亲怎么打骂他挨着便是,也是自己活该,一时气急竟口出此等谬论。却没想李宸烨竟会出手干预。

“殿下,将俘虏带出看管范围恐怕不妥。”守院的侍卫见李宸烨拽着云淮书从月梢院走出,径直往自己寝宫去,着实吓了一跳,但想起皇上的命令,也只能状着胆子拦。

李宸烨瞥都没瞥那人一眼,直接径直走过。

林宇远远地瞧见立刻跟那侍卫嘱咐了几句,又疾步跟上了太子,“殿下!”林宇本想劝李宸烨但余光看到云淮书脸上的巴掌印,话到嘴边便又咽下了,改口道,“可需请医师?”

“去药房拿化淤的药,送过来。”李宸烨哐当一声将门紧闭,林宇立刻去了太医院,顺便让寝宫外的宫人先行退下了。

李宸烨拿着药轻轻点在云淮书的左脸上,那一巴掌打得着实狠了,雪白的肤色上赫然印着几道青紫的红痕,叫人惊心怵目。

李宸烨虽然心中气愤,但也不能参与云淮书的家事,本以为在怎么样云霄纵也不会下太狠的手,此时看着云淮书脸上的伤却后悔自己没把那一巴掌也拦下来。

两人间沉默良久,云淮书察觉现在的氛围实在太过安静,想说点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大合适,只能不舒适的别开眼,不敢去看李宸烨的眸子。

李宸烨上完药后坐在了云淮书身边,低声问了句,“为何?”

云淮书神情一恍,垂眸不语,俄尔才道,“我只想让他们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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