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解除投影，边钰就这样让玛西亚接通通讯请求。

帝国皇帝那极具标志性脸很快出现于眼前。

边钰照常问好。

过了好几秒钟，被她模样惊住的克鲁德才给出回应。

“……你去了哪里？”

玛西亚把坐标发回去，边钰则简单解释，“我去了D-660，尝试了一些新的食物，还交了一个朋友……应该算是朋友？”

“我还遇到了一些事……”

【殿下，这件事可以回去后再说，更隐蔽。】

【议事殿堂里还有别的人……】

得到提醒，边钰没把后续说完，留出空白。

“你出去，是因为想要一个正常的学习环境？”

说这句话的时候，克鲁德已经在竭力克制怒火，他为自己的疏忽而愤怒！

帝国皇帝坐在王座上，下面单膝跪着那位他亲自为妹妹挑选的礼仪老师。

边钰只能看到帝国皇帝的投影，但将克鲁德的话和结合玛西亚的提醒结合，她猜出了所谓“别的人”是谁。

“不，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这个理由绝对不虚假，只是不够详细。

“……你没有告诉我。”

确认不是敷衍，隔了两秒钟，克鲁德迟疑着说出了内心的介意，“你不相信我吗？我不值得你依靠吗？”

以为他在为隐瞒不满，边钰想了想，辩解道：“比尔知道……在他的帮助下，我还有很多事可以做，所以我不需要你的帮忙，你有太多事务要处理……而且，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只是一个小小的假期。”

“我给你带了礼物。”

这个回答不是我想要的。

神情依旧缓和了些，克鲁德很有效率地转向关键，“那你有察觉到，鲁娜所做的那些事吗？”

谁？那个礼仪老师？

“她还做了什么？”从上课时候的表现来看，边钰认为那位老师只是有些严苛，没有更多的错误——但不同的人本就有不同的风格。

军校大多数老师都是这样的，总的来说不是恶意。

“这难道是小事吗？”

有过了解，克鲁德无奈的同时，对她的回答也一点都不意外。

“她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经过对已有权限的衡量，边钰不认为对方能够伤害自己——实质性的行动会有人处理，而话则无关痛痒。

“但是她的某些话，被人曲解，并且广泛传播，这对你的形象很不好。”

抬手按住额头，神情依旧凝重的帝国皇帝像是在面对什么国家大事，“这让我之前的努力都没有产生什么好的作用。”

边钰安静听完，直接了当，“你想说什么？”

“这个人交给我处理，我会给你升级权限，并且不会过多干涉你要做的事，你只要记得把位置告诉我就好了，还有……”

略做停顿，克鲁德视线略有漂移，“我希望你能接受婕薇尔的邀请，或者更深入一些……”

你刚刚才说过，不会干涉我……

边钰没有立即答应或者拒绝，略过礼仪老师的部分，“邀请的内容呢？我还没有看到。”

没有立即回答，皇帝的眼睛扫向下方额头冒汗的人。

“她没有要再见你的意思，事态发展也并非你主观推动，但另一方面，确实是你做得不好，其他直接参与的人已经处理好了，而你……和我之前说的一样，自己去接受惩罚吧。”

“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了。”

鲁娜脸色惨白地让膝盖从地面离开，再也无法保持优雅的姿态——她以为那些言论是其他有同样认知的人持有！完全没想过自己才是源头！

这和她的初衷完全不一样了……

不仅是陛下对她的严厉惩罚，后续发展也完全违背了她的意愿：作为礼仪老师，想要一位能真正成为“象征”的帝国公主再正常不过，而在这样的形象中有一点贡献，是很有荣耀的事。

陛下什么都没解释，但从刚才两位皇室成员之间的交流中，鲁娜发现小殿下虽然不符合她的想象，但有自己的风格，已经是一位接近成年、有主见，甚至算得上我行我素的人……

风格鲜明，她无法成为谁的替补，帝国史上也没有完全一样的人。

“……你已经认识到错误，最后的结局由她决定。”

——这是陛下对她说的话。

但现在，殿下甚至连关于她的话都没有多说一句……鲁娜沸腾许久的内心终于冷却下来，她沉默着搜刮记忆：那少女从来平静，如月光冰凉。

“陛下，我为我自己的错误忏悔，我过于古板。”

“她是位完全不同的，会为帝国带来改变的皇室成员。”

陛下是第一个被改变的，这切实发生。

挺起脊背，鲁娜已经明白了帝国领导人的隐含意思：她所听到的，大部分能够传达出去，尤其是关于权力的部分，以便形成威慑。

被机械带离前，她只听到了陛下的半句话，“婕薇尔通过巴特把邀请送到了我这里，很重视这件事，她希望你能和她一起进行直播，你应该对‘群星’有所了解……”

这句话用了完全不同的语气，一种，与她所想象的礼仪，完全不同的语气。

……

“你应该对‘群星’有所了解，虽然最初是为了军人们的精神力稳定才发展的产业，但在普通民众中也很有影响力……还是她的提醒，我才发现了这一系列的事，你的事我居然要通过别人的口才能知道……”

克鲁德说话时带着一点埋怨，对自己也对边钰。

这件事确实很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在帝国，皇室地位超然，这是精神层面、帝国人无法抗拒的！在更多关注边钰身体和心理状态的情况下，完全忽视了还有别的事发生，而比尔又直接执行了边钰的意愿……他叹了一口气，“好吧，你确实可以自己做决定，但我建议你接受，嗯，你直播的同时，我会让科技部那边给你弄一个小型高规格船舰，供你出行。”

给出“奖励”，克鲁德顺着刚才的思路往下想……皇室成员怎么会有这样的风评？这太奇怪了……

初步推测是因为妹妹的精神海还没有完全恢复，否则她完全可以凭借精神力特质来获得友善……“西卡林精神力使用条例”约束下下，只有目的不符合律法和道德的使用才会被限制，也只有在这件事上，比尔有监控权和处罚提请权。

可边钰现在似乎连使用都没有，更不要说滥用的情况。

这确实是一个大问题。

自建国以来，皇室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对皇室成员精神海问题的治疗没有多少经验……他早该想到的，精神力和身体的关系就和智脑与机械一样，任何一边出问题都不行！

可精神海实在是个复杂、需要谨慎的领域，只能保持过程的温和防止过激反应，至少还得保持较长时间的现状——婕薇尔那个提议很好，从其他方面进行弥补……

克鲁德一下想了很多事，但这沉默却没换来答案。

正要询问时，智脑突然提示，【您收到了一份文件，来自于小殿下。】

边钰略过了需要思考的问题，把更紧急的事让玛西亚形成文件先行给出，并配合以口语讲述，“我知道，我们的通讯保密等级很高的，所以不必等我回来再说这件事……”

而现在也只有两个人了。

有玛西亚对线索的梳理，事件发展脉络还算清晰。

带着疑惑看完，克鲁德眉头逐渐皱起，“教育很重要，D-660的防护属于帝国排在前列的。”

“问题是……”

“问题是，管理智脑的‘防火墙’好像没有发挥作用，或者说，出现了漏洞。”

有过了解，边钰对帝国内的情况并不陌生。

“只是漏洞还好，我会让科技部那边主导排查，并另外让人去处理这件事，在发展成大事前处理掉。”

没有隐瞒，帝国皇帝把接下来应该做的事告诉了妹妹，并进一步解释，“在智能出现问题的情况下，‘人’的作用就需要凸显，而不是把一个智能的问题交给另一个智能，否则不会有任何本质上的改变。”

刚说完，他就放松一笑，“其实这是你很习惯的方式，我的话反而多余了。”

边钰勾勒笑容，显得不是那么冷淡，“我不是因为不信任你，只是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我还没有学会更多。”

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克鲁德为这次交流画上句话，“你还需要多久回来？很多事不能就这样说。”

在科技让空间距离极度拉近的现代，真正的面对面交流反而弥足珍贵，他总是希望妹妹能待在自己身边。

边钰点头，“很快，礼物……你今天应该不能尝试了，但其中一部分可以作为早饭，一部分会送去你的行宫。”

“明天早上，记得来克里米亚。”

严肃的帝国皇帝同样流露些许笑意，“好。”

通讯挂断，他让比尔整合教育星未做处理的数据，交给科技部、交给其附属研究院。

比尔：【这是疏忽，而且是极其致命的。】

空气中的嗓音男女不辨，保持着属于智能的冰冷，【陛下，即使是我现在，也只能看出一点不和谐的地方，似乎有一些技术或者是额外的什么在发挥作用。】

【隐藏起来的人是否掌握了一些技术的核心？或者有了另外的手段？】

“不过有一点是好事。”

【什么？】

“她愿意出行，愿意接受我们，接受帝国……这和你之前的判断不一样，似乎不需要额外的干预。”

【……】

【或许，额外的干预已经存在，而殿下愿意听从。】

【我建议您不要询问，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这是您也能判断出来的事，以及，我们现在是否更应该讨论660的安全问题？】

……

边钰把带回来“礼物”交给负责这部分的机械，由它充当信使把早餐部分之外的送出去。

除非必要，克里米亚少有其他人类出现。

那会带来麻烦，就像这次的礼仪课程一样。

虽然麻烦不大以至于不需要在意，但只要出现，就得花费精力去处理。

做出“不需要人类”决定的时候，玛西亚有排列后果，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您的日常生活会缺少和人类交流的途径，而那是必要的】。

但这点得到了比尔的反驳。

因为在边钰特意去了地下上传数据后，经过初步检测，比尔认为她之后不会一直待在037，并称赞了她通过高权限智能为自己捏造身份的行为——“梅里安”可以成为官方或者其他什么的隐蔽代表，就算身份虚假，也能在许多地方拥有合法性。

换句话说，“梅里安”能做很多事，去很多地方。

包括某些较为危险的星球。

这是已经确定的事，边钰在笔记本上书写更多，包括这次的额外收获，收到礼物的克鲁德是什么反应……她同时也在思考，关于婕薇尔的邀请。

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不少天，大家应该已经被其他事情冲淡了当时的好奇与想法……

边钰以追逐新鲜事物为帝国民众底色，推演之后可能发生的发展——新鲜事物每天都会出现，覆盖之前。

玛西亚：【您是否需要我整合网络上关于您的讨论？陛下看过的那份局限在负面评价上。】

【但实际上，和婕薇尔·古厄缇安有同样看法的人并不少，他们从各个方面对您大加赞赏。】

“不……”

不需要看别人是怎么夸我的。

【那您是否要接受邀请？您有权力拒绝。】

“我对她的印象不错。”

边钰牢记：对友善者回以友善，在自己认为可以的情况下。

接下来的安排比较松散，除了在模拟场对精神力进行练习，以及一些课程等待着，就没什么别的事情做了。

虽然留在房间里休息也很好，但已经交了一个朋友的边钰决定再接再厉……

【好的，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我会按照标准，给婕薇尔·古厄缇安回一封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