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畜牧站的会面(二)

后者不同往日,穿的是便装。

一件深蓝、近乎黑色的夹克。

他的手腕上佩戴着银色的机械表。宽大的表盘让他的手腕看上去非常粗硬。

明明是很常见的服饰,被不一般的人所驾驭,穿的非常好看。

这样的宋旻没有了平时那种能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和压迫感,只能说是个大帅哥。

让人看见就想要忍不住靠近、亲近。

他看见白羽猛然睁大呆滞的眼睛,甚至微微笑了一下。笑他这副傻样。

他走过来,在白羽旁边空位落座。抬起来的手,转向去摸他的兔子。

宋旻微微垂下头,似乎在看笼子里的小生物。

白羽就在他身侧,能从平时绝无可能的角度,由斜上方的角度观察他。

宋旻的眉骨线条□□,掩映着狭长的眼睛,银灰色的眼眸在垂下时变得没有那么锋利。

视线沿着他的手臂,看那难得脱下白手套的手指,触摸兔子皮毛。

微扣的手指格外修长,皮肤粗糙厚重,漂亮微粉的指甲坚硬晶莹,边缘修出好看的弧度。

以往挨得近的时候不是没有,但似乎是第一次能感受到这人身上蒸腾的体温,整个人被他身上荷尔蒙笼罩淹没。

很奇怪的并不感到讨厌,反而感到体温也一起升高了,感受到自己变得灼热的呼吸。

似乎能闻到宋旻身上的气味。平时是制服裹挟住了么?此刻似乎有那种他梦里出现的夜晚的河流的味道出现。

白羽幅度轻微的甩头。他让自己出格、叛逆的思想消失。他一般也不希望别人触碰他的宠物,但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着如果自己出现意外,兔子需要下一个主人。因此他忍受着。

好在从宋旻落座到摸他兔子这整段时间实际上非常短暂。不过几个呼吸之间。他的心跳平复,不让自己像个愚蠢的正在发情的动物。

那只手很快收回去了,这人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白羽把那本书轻缓地拿起来,递过去,语气柔软:“长官,你的书。”

宋旻没接,轻声嗯了一下,然后问:“你打开看了么?”

白羽直觉性以为是里面写有读书笔记,或者夹着一些文件,而宋旻这句话是在询问他有没有打开,窥私。

他知道书籍对于一些人来说,是通往内心的,极隐密的。比钱财更不能与人共享。虽然宋旻不太可能有这么细腻的情绪,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没有,我一直没有打开来。”

宋旻表示他知道了。白羽看宋旻似乎不打算对他搬家这事发表任何看法,忍不住在内心动摇,甚至开始怀疑示意安装摄像头的人不是他。

宋旻用那么平常的语气,说道:“你是个很有私密观念的人。”

“喜欢带着东西躲躲藏藏。”

“像个女人。”

这句话第一句是中性的,后面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而且宋旻很少把话说的这么清楚、明白、把引申义都要解释开来。

摄像头真是他放的。

并且,这人对他的拒绝感到不满意,现在在挑衅。

白羽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一拳砸向了对面这人的胸口:“你是不是有病?!”

其实他个子挺高力气也不小,换个人他还怕把对方打出个好歹来,宋旻反应极快地抓住了他的拳头。

白羽要抽回自己的手,那人握住他的手腕,白羽瞪眼,宋旻发出愉快笑声,说:“撒泼的时候更像了。”

无耻的家伙!白羽可以确信他非常讨厌宋旻,之前那些离谱的感受只是因为他极少离人挨的这么近。

他生气地说:“你要是不放心觉得我搞破坏,你可以直接把我抓走关起来,不要玩这些变态的!”

“很变态吗?”“这当然非常变态!”“这是常规监视手段,有什么好变态的?你在想到什么了,嗯?”

宋旻继续抓着他的手腕,白羽的脸扭曲成了苦瓜:“你真的很讨厌!我什么都没想,如果有人对你这么做你就知道什么感受了!”

宋旻只是笑,白羽让他放手,这时办公室里的人出来让他们安静。

两人才停止了打闹。

白羽重获自由,抱着笼子往旁边挪开一些。原本在这个位置的人走了,他们不必再坐的那么近。

随着治疗的深入,白羽原本被刻意遮掩的性格显露出来,更加的细腻通透,而在这个世界呆着越久,他越用平等的态度来看待身边的人,有了敬畏。

并非出于胆怯,傲慢才是生存最大的敌人*。

宋旻这个人过于诡计多端,白羽觉得自己完全拿捏不了他,再用那种粗糙的勾引手段反而会把自己害死。在某个瞬间开始已不再把他看作攻略对象。

他现在只想弄清楚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他也没有底气来承诺自己能做到不给宋旻添麻烦,毕竟他是真的要秘密行动。在上上次宋旻来救他的时候还警告他。

按照道理来说,这确实有可能是为了排除他的危害而设置的正当监视。

也不能做出有效的举动来反抗这种行为。于是他只是看着宋旻眼巴巴地说:“真的不要这么做了。”

宋旻看着他。这么软弱无力的恳求和拒绝,简直是一种变相鼓励。只会让凝视者更加兴奋。

“我真的很难受。”

但白羽说他难受。

于是他最后说好。

白羽确信,那双坚如磐石的眼睛里也有一瞬间的动摇。他又在透过自己看向另外一个人了。

连宋旻这种……高岭之花,也会露出那种眼神。柔软,倾心。让原本充斥于两人间试探,排斥和矛盾的氛围,都和缓了下来。

他可能是真的很喜欢原身。白羽觉得自己偶尔作为替身给他怀念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心甘情愿。

因为死了的人就是死了,缘分在一瞬间被斩断,前尘纠葛和现世割裂,封存。

于是感情被剥离于俗世中的利益纠葛。

只有死亡能让爱意在顶点处保鲜不朽。他也愿意祝福一切真挚的情感。

宋旻这身上写满了决断和专行。这样一个人,是完全的目的动物,白羽难以想象他要做的事情被哪个人改变,或长久沉浸于情爱。所以葛若琳说他不适合作为丈夫。靠的近一些之后,白羽也是这么想的。

不对,宋旻似乎不是高岭之花。他是山岭本身。在宋旻走神的时候,他也有一种微弱的拿捏了这个高高在上男人的满足感。

有点扭曲。他看着宋旻,觉得这个男人也不过血肉之躯,却能做到太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能轻易掌控自己触及不到的权力。

可是……是人就会死。即使是宋旻受了过重的枪伤也扛不过去。白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他听见自己轻声问:“长官,你是怎么看待死亡的呢?”

“你是说哪种死亡?”宋旻说。

白羽以为他说的是在战场中死亡还是日常生活中的死亡,就听宋旻继续说:“是脑死亡还是身体死亡?”

“就是完全死透了,永不复生那种。你们在上战场的时候不害怕吗?”白羽一直想问这些军人这个问题。

宋旻看向旁边那只小羊。“你看到这些牛羊是什么感受。”

“就是小牛,和小羊。”

宋旻重复了他的话。

白羽看着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宋旻轻声说。那样一张有明显混血痕迹的脸说出这样一句古中国的话,具有相当的冲击力。

在撕裂了文化传承的核战后,地下城成为了幸存人类的文化熔炉。但是白羽的记忆力开始松动后,能记忆起在那场大战发生前,各个文明之间的敌视和猜忌。

那么像宋旻和原主这样的混血是怎么生存的,宋旻是怎么还能走上这样的高位呢?特别是军队这种保密性和政治站位高于一切,分割权力的领域。

“是不是挺辛苦的?”白羽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说。宋旻看向他,停顿了一会,反问:“你辛苦吗?”

白羽回想了一下自己之前求生的经历。“还好吧,都能过下去。”叫苦连篇总是不体面的,也无济于事。他手里摸了摸兔子的毛。“只要有时候心里有个念想。”

在一天出去翻垃圾的时候捡到了这只被丢出来的幼兔,然后他的精神逐渐从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并且将它养的雪白蓬松。

“这是你的情感支撑动物?”宋旻注意到他的举动。

“嗯。”他的声音迟缓。“我有时候真的觉得现在的世界就像一场噩梦,睁开眼睛就像恐怖电影的胶片挡在每个人眼前。就像你说的,为什么天地如此残忍?”

让一个个原本可以和平解决的矛盾指向战争,最后发生了伪人这么离谱诡异的灾难。让我们只能龟缩在这样的地方。他的手指勒住他脖颈上的十字架吊坠。

“只有人关心自己族群的命运,然后去决定命运。核战是人自己要打的。”

“之后的环境污染和饥荒,才是让绝大部分人死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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