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鸡鸣上岗图

五更梆子刚敲过两响,柳砚青便从硬板床上弹起来。昨夜抄《盐铁论》时打翻的茶汤,在青布被面上凝成个歪斜的"勤"字。他抄起铜盆里隔夜的冷茶往脸上一泼——这招是从老书吏那偷学的醒神秘法,苦中带馊的滋味直冲天灵盖。

"让道!让道!"巷口送水车轱辘压着青石板尖叫,柳砚青护着怀里公文袋疾走,忽听得"刺啦"一声。低头见袖口裂出半尺长的口子,定是昨日帮掌院抬书箱时扯的。那套着赭色官服的送水工倒笑起来:"柳大人这箭袖改广袖,倒合今春江南时兴花样。"

冲至翰林院朱漆角门,正撞见典籍司的铜更漏滴滴答答走快半刻。守门老黄忠举着卯簿阴恻恻一笑:"柳笔帖式可听过'**苦短日高起'?"柳砚青刚要摸袖中私藏的椒盐饼贿赂,突然狂风大作,怀中《急就章》残页散作漫天雪片。一片恰好糊在老黄忠鼻尖,赫然现出"及时当勉励"五个狂草大字。

掌院值房飘出缕缕檀香,李主事捧着松烟墨块当先唱喏:"此墨采泰山古松所制,墨色沉雄,恰如大人浩然正气。"后头赵书办不甘示弱,展开澄心堂纸道:"此纸触手生温,正配大人冰壶秋月之姿。"众人暗啐,谁不知那纸是赵书办小舅子从宣州倒腾的次品。

柳砚青暗叫不妙,昨儿典当冬衣换的狼毫笔早被茶水泡成炸毛帚。忽觉袖袋里鼓鼓囊囊——原是晨间巷口买的椒盐酥,油纸包上还印着"王记"红戳。他心一横,高举油包朗声道:"此乃终南山千年雪晶所化,名唤'忠贞雪',特献大人鉴......"

"咳咳!"掌院大人茶盏重重一顿,髻上珊瑚帽正猛地一晃:"柳笔帖式果然别具慧眼。"众人定睛看去,那油包渗出的芝麻粒正顺着檀木案几缝往下掉。柳砚青后背刚沁出冷汗,却见掌院喉结上下滚了滚——原来这位大人寅时便进宫奏事,早膳还没着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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