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已过,夜幕低垂。
“这道菜放这吧,这道就……”沈易欢接过冬橘手里的盘子,摆在了她一早就计划好的地方。
今日下午在情人湖那,她脑海中突然萌生出个大胆的想法。早早就带着青松几人赶回府中,又特意让厨房做了顾珩爱吃的菜,打算跟他好好聊聊她的个想法。
毕竟顾珩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监护人”,怎么着也得知会他一声。
况且这想法想要实施,以现在的情况,顾珩的助力对她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沈易欢正坐在一旁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措辞,能够简单明了地让顾珩了解并支持她的“宏伟大计”,顾珩几人就穿过外头连廊,闹哄哄地闯进来了。
沈易欢一抬眼就与大刀阔斧提步而进的顾珩对上了眼。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神在她身上上上下下扫视了两圈,似乎松了一口气。
“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菜还没上完呢。”
和她一样,顾珩最近几日也是在外面跑个不停。他和沈易欢一个盘查着镖局的事务,一个清点着府内的家产,这几天基本碰不到面,顾珩一般都是在镖局吃了晚饭才回来。
她方才让青松去提醒顾珩今日回府吃饭,这也才出去一个时辰不到。镖局离顾府也不算近,顾珩往日里不爱坐马车,城中无令也不能随意纵马而行,他两条腿能倒腾得这么快?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轻功,不能随意骑马,倒是不知道能不能随意飞行。
想着想着,沈易欢眼神也随之往下而去,扫过那双修长而又结实有力的长腿,想看出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还不是青松这小子,跑去镖局一句话不说,着急忙慌拽着我就走。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一刻也不敢停地跑回来了。”
顾珩向来粗枝大叶,对沈易欢的眼神毫无察觉,刺啦一下拉开沈易欢身旁的椅子坐下,看着桌上菜色,挑了挑眉。
往日里顾府伙食向来是粗茶淡饭,吃饱就行,也就是沈清荷母女嫁进来后才有了点改善。
但自从顾珩和沈清荷出事后,沈易欢她们也没心思去捣鼓这个。如今看着桌上的珍馐佳酿,颇有一股鸿门宴的意味。
“哥哥先擦个汗吧。”见顾珩为了赶回来跑得满头大汗,沈易欢还是有一点点心虚,拿过一旁的帕子递给他。
想了一会儿,又加上一句:“没用过,春桃刚绣的。”
一旁莫名被点到的春桃:“……”
这祖宗还惦记着这事呢,春桃哭笑不得。
顾珩也没注意沈易欢后面那句话,伸手接过帕子胡乱抹了一把脸。除了觉得这帕子比平日他们用的柔软光滑外,没觉得有什么特殊,更是没品味出她的小心思,用完后就随手放到一边。
转头却见她还是一错不错盯着他看,顾珩以为她是心疼这帕子,有点难为情道:“你还要?可是我已经用过了,不然明日让人送几匹料子补给你。”
沈易欢一噎,没想到他想的居然是这个,无语地想:“看来是妾有意,朗无情啊。”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节省的,府里头还是有点家产的,养一个你也养得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或者自己去账房那支银子。”或许是沈易欢无语的样子太明显,顾珩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道。
顾珩没有妹妹,母亲又在生他时难产去世,顾诚一个大老粗随意惯了,带出来的顾珩也是粗心眼一个。
以前和镖局那帮人出去押镖时,年纪小不开窍,满脑子都是成为一代镖师,继承父业的宏伟大志。碰到他们寻欢作乐,还觉得押镖都这么累了,不如回客栈睡觉。
因此他平常没什么接触女人的机会,哪里会照顾沈易欢这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为了“养”好沈易欢,担起一个好哥哥的责任,他还特地请教了镖局里的弟兄们。
他的“军师”们告诉他,这个年纪的女孩心思最敏感,一句话不小心就容易伤到心。她又刚刚丧母,对于她,顾珩自然是万分小心地来,不敢同平日里那般随意。
沈易欢无语的表情更明显了。这几天清了账本,她当然知道顾府是有点家产的,何止是有点家产,那是家大业大。
福佑镖局可不仅仅城里这一家,附近的云城、洛城、安城等地都有他们的分店。不然顾珩以前三天两头在外面跑什么,沈清荷顾诚两人也是在去临城视察分店的情况在回来路上遇袭的。
但是沈易欢也不打算和顾珩纠结这个话题,毕竟她虽然帮着打理账本,但毕竟不是顾府人,身份尴尬。说通俗点这些,都是顾珩的“老婆本”,和她可没什么关系。
想到这沈易欢自立门户的决心更坚定了,她可不想有朝一日真被人灰溜溜赶出去。
沈易欢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才能将她的“宏伟大计”引入话题,顾珩心里想着怕不是刚才的话哪里惹到沈易欢不高兴了。两人都不言语,各怀“鬼胎”,只一味闷头吃饭。
“你是不是有事和我说。”似乎是受不了这席间的沉默气氛,这回倒是顾珩主动挑起了话头。
“嗯……啊?”沈易欢没想到顾珩会主动开口,准备好的话语一时噎在嗓子里。
看着眼前人似乎被他一句话打乱了节奏,睁着那双细长眼眸,直愣愣呆看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做坏事被主人逮到的小鼠,顾珩不由得想笑。
出于运镖时的习惯,顾珩他们即使是吃饭时,也习惯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刚才饭间他就看出来了,沈易欢虽然看起来吃得很香,但实际上心不在焉,时不时拿眼神瞟向他,一副“我心里憋着话,快来问我”的样子。
沈易欢见他主动问起,那自己也不用纠结了。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对顾珩扬起了个自觉得最乖巧甜美的笑容。
“哥哥知道城郊的情人湖吗?”
“听过,怎么了?”顾珩见沈易欢话题转到这,只当她是这几日太忙,累了想出去玩。
“那哥哥听说过导游吗?”
“没有。”
“那旅行社呢?”
“也没有。”
“那你觉得我去做生意如何?就做这旅行社和导游的生意。”
“嗯?……咳咳咳……”
话题跳转得太快,还往顾珩没想到的方向发展。正喝着汤的他被沈易欢的话打得措手不及,呛得上不来气。
“做生意?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顾珩拿过方才搁在一边的帕子擦擦嘴,只当她是一时的孩子心性,想一出是一出。毕竟小孩嘛,得包容一下她的奇思妙想。
“你是觉得顾府养不起你?我方才说了……”
顾珩话还没说完便被沈易欢打断。
“顾府的东西是你们顾府的,是你以后妻子孩子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
“只是什么?我说过了,既然我爹娶了你娘,我就会照顾你。就算以后我娶亲生子,你成亲嫁人,你依然是我妹妹,我依然会照顾你。”
“做生意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现在才几岁,还是个小孩子怎么想到这些去了。再说你一个女孩子,做生意要受的苦头可不小,哪有女孩子在外奔波做生意的道理。”
“你没懂我的意思,照你说的,十三岁做生意是小孩子儿戏,那十三岁嫁人生子就不是小孩子儿戏吗,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生一个更小的孩子,还要用自己的儿戏之言去教育他成人,听起来不可笑吗?”
“况且你十三岁不就已经跟着镖队走南闯北了吗,为什么如今我就在这城里,在你眼皮子下做个生意都不行了。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子,所以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还是因为我现在寄人篱下所以就要听你摆布,让你只用一副嫁妆就能换一个好名声。”
顾珩看着沈易欢一张小脸气得绯红,眼睛却炯炯有神直视着他,毫不退缩,嘴里振振有词驳得他找不到话来回应。
“我没那个意思,我照顾你是真心实意,不是为了什么好名声。我也没想让你现在嫁人,我会给你相看个好的,风风光光……”
“呵!谁需要你帮忙相看,你和我什么关系?我缺你那一副嫁妆?我有银子有房子,当谁赖在你家不走了。春桃冬橘!去收拾东西,我们自己过活去,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谁敢!”顾珩见沈易欢油盐不进,竟然开始让人收拾东西就要“离家出走”,连忙出声阻拦。
“公子先消消气……”
“姑娘有话咱们好好说,别……”
春桃几人见两人越吵越激动,忙上前劝着,拉着人坐下好好谈。
“春桃冬橘还不快去!”但沈易欢是个倔性子,丝毫不肯退让,站着不肯动,催促两人赶紧去收拾东西。
见沈易欢动真格了,春桃冬橘也不敢耽搁,反正她们是要一辈子跟着沈易欢的,顺着她的话就要回院子里收拾东西,只是还没出饭厅的门,便被青松两人拦住。
“青松!青竹!把姑娘送回院子里去。”
顾珩见她气急,怕是一点也听不进他说的话。他又不是个会哄人的,怕说多了再火上浇油,只能自己先走,让两人都冷静冷静再说。
“顾珩!你敢关我!”。见顾珩要把她关起来,沈易欢更是气急而骂,却见他装听不到般头也不回走了,她想追上去,却被青松两人一人锁住一边胳膊,动弹不得。
“放手!我自己回去!”
既然顾珩走了,在这和青松他们拉扯也没意思。甩开两人,沈易欢带着春桃冬橘气呼呼地自己回去了。
第一战,沈易欢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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