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姑娘,消消气……”春桃轻声劝慰道。
冬橘也坐在一边附和着说道:“姑娘别闷在里面了,一会儿该喘不上气了……”
“好姑娘……”
春桃和冬橘一左一右坐在沈易欢身侧,看着床上打回来后,就将脑袋闷在被子里,只留身子在外边的小人轻声哄道。
被子悄悄掀开一角,一道细细弱弱还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从里边传来:“……,你们先去休息吧,让我自个儿待一会。”
沈易欢此刻心烦意乱,也非常生气,但冤有头债有主,不想自己的火气迁怒两人,伤了她们的心,只想将人先支走,自己消化一下情绪。
她不是没预料过顾珩会拒绝,毕竟这个想法在他们眼中确实是大胆了点,他一时难以接受,那她可以和他慢慢说。
她不高兴的是,顾珩不是从开旅社合不合理这一角度拒绝她,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一句她“年纪小不懂事”,一句“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就轻描淡写否定了她的想法,她的价值。
女孩子怎么了,她娘亲的豆腐坊不是也经营得远近闻名?沈家院子旁那家早餐铺不也是赵大娘一手做起来的?后面她还“娶”了个赘婿,活得好不潇洒快活。
“他就是死心眼不懂变通,他就是大男子主义,他就是看不起她。”沈易欢心里恶狠狠想着。
想着想着却不免还是有几分挫败,沈易欢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乖乖跟着顾珩回来,要不然她就是上天入地,又有谁能管得了她。
她现在是明白了,依赖别人庇护,那必然先受其制约,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
难道就这样放弃她的想法,当一个知趣不捣乱的“好妹妹”,再乖乖顺着他的愿,在几年后嫁给他相中的“好人”。
若是她还没觉醒记忆还是那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小姐,或许会感恩戴德,可这会儿只会让她心有不甘。
顾珩说没让她现在嫁人,那也不过再多推个两年罢了,早两年晚两年,又有什么不同。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这个时候不博一把,更待何时?难不成真等自己嫁出去了,困于后宅时,再悔不当初的犹豫退缩。”
经此一想,被顾珩一番冷水打击得焉趴趴的沈易欢又燃起了斗志。
“春桃!冬橘!快进来!”说干就干,沈易欢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从柜子里翻出包袱,就开始收拾东西。
“怎么了,姑娘?怎么收拾起东西来了?”
春桃冬橘并未走远,刚才沈易欢让她两先去休息,但人在气头上她们也不敢走,怕回头她叫人的时候没人。因此就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商量着一会儿怎么哄人消气。
沈易欢一唤,她们就听到了,连忙回到房里,却看见沈易欢急急忙忙收拾东西,一副“逃难”模样。
“嘘……小点声,咱们偷偷摸摸走。冬橘,你去看看门外有人守着没,春桃你来看看贵重物品我收拾完了没,可别落下什么,白白便宜了别人。”
“走?!”两人没想到沈易欢“贼心”不死,还惦记着“离家出走”呢。
“姑娘,没必要为了气公子……”春桃以为沈易欢闹这么一出是为了逼顾珩妥协,但这着实不是个好办法,只怕两人间隔阂会越闹越大,连忙劝道。
“哼!威胁他?谁稀得威胁他,我有票子有房子,难不成还得受他摆布,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那也没必要这么晚走,多不安全啊,不如明日……”春桃还在劝着,一百个不放心。
此时夜已深了,方才街上传来打更声,早已过了三更天。
春桃向来心细思虑周全,有时候是优点,有时候却又使她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沈易欢被她几次三番地劝阻惹恼,此刻也压着脾气道:“你要是舍不得,那就留在顾府吧,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卖身契我现在就可以还给你。冬橘呢,你是怎么想?是和我走还是就留在这?”
这还没开始创业呢,就先一盆接一盆冷水浇下来,心都得给她浇凉了。
不是沈易欢狠心,也不是想逼着她们做什么生死抉择,只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各人有各人的选择。
她要走的路必然是辛苦的,比不得如今在顾府安安分分待着来得舒服,这么多年的情分,她不想以后她们念起来,只剩怨怼。
若是春桃她们想留在这,那她也不勉强,顾珩虽然不支持她的想法,那也只能说明他们观念不同,但这段时间的接触看得出他本性是好的,想来也为她们安排个好去处。
“我肯定跟着姑娘的,姑娘去哪我去哪!”
看着沈易欢郑重的脸色,不似往常三人玩笑打闹时的轻松。冬橘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作出了抉择,她的命是姑娘给的,自然是要一辈子跟着姑娘的。
“我去帮姑娘看风,姑娘动作快点,咱们马上就走。”话音未落,冬橘踏踏小跑出了门,贼头贼脑地在院子里打探外面的情况。
看着冬橘小跑出去的背影,沈易欢心中掀起一阵暖流,眼泪漫上了眼眶却压着不愿落下。沈易欢收回目光手上动作不停清点着物品,眼神却始终没落在一旁不说话只默默流泪的春桃身上。
主仆之间很少有这般沉默无言的时候,两人心里都颇为不好受。
“姑娘……”似是终于受不了,春桃先一步认输,上前抢过沈易欢手里包裹,收拾起东西,沈易欢不愿,她也不松手,争执间哭出声来。
“是委屈吗?还是不愿意?我不逼你的……”沈易欢也是难受,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问询间声音都带上几分颤抖。
“是委屈……,不是委屈姑娘不愿留在顾府,也不是贪恋这顾府富贵,姑娘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春桃都愿意跟着去的,只是委屈姑娘为什么不懂我的心呢?我不知道姑娘在想些什么,可我桩桩件件都是为着姑娘好……”
春桃直视着沈易欢那双细长眼眸,里面没有厌弃没有指责没有失望也没有难过,只是无波无澜,却直直击透她的心。
“或许是她被沈易欢惯坏了。”春桃想,若是寻常丫头,只需乖乖听从主子命令就是。可她觉得她们三人是不一样的,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沈易欢不该这么误解她。
看着眼前人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落下,沈易欢知道春桃这回是真伤心了。
她自然知道春桃是为了她好,她也知道自己的一些想法以春桃的认知是出格大胆的,她最近的一些变化也让春桃她们感到惶恐不安,春桃一时难以接受,自己也能理解。
春桃低头不语,难过的哭腔被她梗在嗓子里,瘦削的肩随着抽咽起伏,手上动作不停地收拾着东西。
正恍惚间,一只温暖干燥的小手,替她擦干净了脸上的泪。
“好春桃,别哭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支持和帮助。我又不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十恶不赦的坏事,也不是违背天理逆天而行,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如今身边只有你和冬橘了,我自然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支持我,但你们若是不愿,我也不逼你们,毕竟一旦走出这一步,苦头是……”
“春桃什么苦头都不怕的,只要能跟在姑娘身边。”感受着脸上传来的温度,春桃倏忽间感觉方才的难过委屈都消散了。
看着春桃温柔却坚定的眼神,沈易欢欣慰道:“好……只要你愿意,我们三人自然是永远在一块。咱们先收拾东西,你想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的。”
少女间的龃龉,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便消逝在时光中,两人冰释前嫌,又和好如初了。
“姑娘,好了吗?外面没人守着呢,咱们动作快点吧。”
冬橘一进来,便见到两人已经和好如初,她也知趣地没问,只是向沈易欢传达打探到的情况。
“好了,走吧。”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沈易欢将包袱分成三分,每人带着一个。值钱的金银细软仔细装好,银票贴身放在身上。至于衣裳书籍这类的,拿不走便不拿了,外面哪买不到。
三人整装待发,见着外面没人,便溜了出去。
“就是这了。”
春桃和冬橘跟着沈易欢左转右转,来到了后花园的一个小角落。三人面前,赫然是一个狗洞。
顾珩之前养了几条猎犬,用来看家护院,但沈易欢搬进顾府后,对它们格外害怕,顾诚便让人带去镖局养了。
狗带走了,这狗洞却没补上,沈易欢之前逛院子的时候偶然瞧见,如今却是派上了用场。
她们本来想着翻墙走,但自从顾诚出事后,顾珩便加强了府里的守卫,专门安置了队护卫守着顾府。
先不说会不会被他们发现,就她们三这小身板,估计也翻不过去,只能委屈一下,走这狗洞了。
“我先过去,姑娘在中间,春桃殿后吧。”一向胆大的冬橘自告奉勇,抢在了前头,哼哧哼哧就往狗洞里钻。
“好了,包袱先给我,你两再爬过来……”冬橘接过递来的包袱,正准备给爬到中间的沈易欢搭把手,却忽然感觉头上映下一片阴影,衬着深夜的寒风,吓得她一个激灵,连回头看都不敢。
“哎呀,冬橘,拉我一把嘛。”沈易欢爬得累了,正娇声娇气撒着娇让冬橘拉她,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人回应。
“姑娘……”
正纳闷间,却听到身后传来春桃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慌张,沈易欢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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