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嘈杂的吵闹声远去，因垂着窗帘而显得昏暗的美术教室重归寂静。

舒司鸢眼前一大一小两个莘曼，小的那个低头愣愣看了看自己的手，慌忙跳开，警惕地望向大莘曼。

大莘曼也回以同样的视线。

舒司鸢后退一步，和她们两个都拉开一些距离，“莘曼，哪个是你？”

“是我。”两人同时回应。

“快问快答，”舒司鸢说道，“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明空请我们调查她的同学。”

“我们还一起经历过多少次这样的怪事？”

“两次，便利店和梦中的游戏。”

“你妈妈给你留下了什么？”

“一封无字信。”

“你的大学专业是？”

“古生物学。”

都是同时回答。

两个都是真的？

“她是假的。”两人互相指着对方。

舒司鸢没搭理她们，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她走之前委托卫阿姨照顾芝麻，对方已把芝麻的吃饭打卡照发了过来。

大莘曼有身高优势，一眼就看清了她屏幕上的照片，语气稍显急切：“你怎么不问了？”

小莘曼推她：“你不要乱看别人的手机好不好？”

舒司鸢：“我给羽峥姐发个消息。”

之前没告诉戚羽峥是因为不确定，现在莘曼都在她面前裂开了，她肯定要摇人。

然而给戚羽峥的消息却发在发送后直接消失了。舒司鸢再次编辑了相同的一段话，按下发送键前，一种异常阴冷冰凉的触感抵上了她的脖子。

戚羽峥指望不上了，舒司鸢转而发给黄铃珑。

消息倒是成功发出去了，但是黄铃珑的状态显示忙碌中，估计是又进“域”了。

小莘曼眼巴巴地望着她：“没关系，就当又多了一个人帮忙。”

舒司鸢：……确定不是多了一个敌人吗？

不过据明空的说法，同学们除了记忆缺失和情感外放，还没有做出过害人的举动。

但毕竟是“域”产生的怪物，还是多留个心眼。

“先回明空的教室吧。”舒司鸢说。

上午两节课后是大课间，全体学生都要到操场上去做早操，班主任会从办公室中离开去维持秩序，剩下的科任老师也不会去空教室。

三人赶回明空的教室，却发现教室内还有一名学生在趴着睡觉。

明空指给她们看过，这人是她的前桌，也就是明空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同学。

“我去吧。”小莘曼说。

她也十二岁，同龄人更容易让对方放下防备。

舒司鸢嘱咐她小心，和大莘曼坐在教室窗边的长椅上，竖起耳朵听两个小学生的聊天。

小莘曼走到趴着休息的女生身边，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戳她，心脏扑通直跳。

女生抬起脸，小莘曼预想中的恐怖画面没有发生，那就是一张正常的脸。

女孩揉了揉眼睛，看了会她的脸，似是在回忆，接着才张嘴说道：“你不是我们班的。”

“我是其他班新来的转学生，我叫莘曼。”小莘曼说道，“我身体不舒服就没去做操，但是大家都走了，我觉得无聊，就来你们班逛逛。”

“哼哼，你肯定是故意不想去的，”女生撇了撇嘴，又拍了拍小莘曼的肩，“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老师的。”

“我还是和我同桌学的，她经常找理由不下去做操。”女生站了起来，方才拍过小莘曼肩膀的手却没有收回，温热的手指蹭到了她的脖颈，“她现在和另一个女生去厕所了。”

那只放在她肩上的手越来越用力，小莘曼吃痛想躲开，却被牢牢钳制在原地，身体的控制权仿佛被眼前的女生掌控了。

“在她们回来前……”

乔锦鸣的声音轻得像是耳语，慢慢朝她靠近。

小莘曼只看到一张嫣红的嘴唇开得越来越大，不停向上扩展，把其他的五官挤成米粒大小，塞进了头发里，直到整张脸都变成了张大的嘴巴，一口将她吞了下去。

教室外，舒司鸢听到在女生说完话后，小莘曼迟迟没接话，倏然起身看向教室内。

入目的景象让她悚然。

舒司鸢翻窗而入，落地还未站稳，手里已抄起一块板砖似的字典，往前一抡，砸到乔锦鸣身上。

乔锦鸣吞咽的动作被打断一秒，继而无视她继续吞食。

舒司鸢抽出从美术教室拿来的几把美工刀，狠狠划过乔锦鸣的后背。

刀锋深深没入血肉之中，切开的手感像是在分割一条光滑的鱼。

小刀一路滑到底，没有受到骨骼的阻碍，切口豁开的刹那，里面密密麻麻的玫粉色圆球爆炸般涌出来，每一颗上都有黑点，一颗颗结合挤挨，团成一个更大的圆球，顺着淡粉色的粘液滑落下来。

这是卵吗？

视觉冲击力过大，舒司鸢握着美工刀的手失力一瞬，刚想重新捅，乔锦鸣的身体就软软倒了下来。

她赶忙绕到前面，帮小莘曼把她的头拔出来。

小莘曼上半身全是这种淡粉色的粘液，被糊了满脸，抹了好几把才勉强睁开眼睛，连呸好几口。

粘液还在往她干净的衣服上吞噬，更难受的是从领口处滴落而在皮肤上蠕动的那些，小莘曼眼神失去光彩，开口对舒司鸢说：“我想洗澡。”

“去楼下的卫生间吧，”舒司鸢说，“那个有问题的同桌也在……”

话还没说完，她和小莘曼同时脸色一变，两人拔腿跑向卫生间。

“把尸体收拾一下！”舒司鸢扭头冲大莘曼喊。

她们没跑出几步，就见走廊对面，乔锦鸣的同桌正亲昵地挽着一个女生的胳膊，往教室走来。

“我去拖住她们，你们去藏尸。”舒司鸢飞快说道。

“不行，你不能一个人去，”小莘曼拉住了她，“如果和怪物身体接触，会动不了，你不能单独和她们相处。”

小莘曼也是在身体动不了的那刻，才明白乔锦鸣故意用手指摸她脖子的用意。

一旦被怪物直接触碰到皮肤，就只能等待被吞食殆尽，连出声喊救命都做不到。

所以舒司鸢就算想直面怪物，身边也要有另外的人在她被吞食时拉她一把才行。

但这个另外的人，不能够是分裂出来的怪物，否则本来就跑不了了，还要再被背刺。

舒司鸢听完小莘曼的解释，对大莘曼说道：“你去处理尸体吧。”

大莘曼在窗口张望一下，“她不见了。”

舒司鸢往内望去，乔锦鸣的尸体连带着掉了满地的卵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样就不用担心会引起回到教室的学生们的恐慌了。

舒司鸢拉了小莘曼一把，“你先去卫生间待着吧，我去找明空，让她去和老师借一下沐浴用品。”

小莘曼点点头。

舒司鸢把厕所的每个隔间都查看了一下，确定里面只有小莘曼，然后从杂物间将拖把交给她。

“把你的手机给她。”她对大莘曼说。

大莘曼递给她。

舒司鸢转交给小莘曼，“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翻出一个“维修中”的牌子在门口挂上，反锁掉卫生间的门，将钥匙揣进口袋，和大莘曼下楼前往操场。

早操在数分钟前就已结束，教室在一楼的学生已经坐在了座位上，在桌肚里翻下一节课要用到的课本。

明空和朋友互相挽着手臂说话，见到她们，和朋友说了句话，眼神示意她们跟上。

舒司鸢和大莘曼跟着她来到体育馆后面。

“怎么了？”明空问道。

舒司鸢简短描述一遍方才的情况，让她小心。

说话时她也在观察着明空，万一这一个也被替换了呢？

“我找语文老师借一下，她是隔壁班的班主任，这学期也申请了教师宿舍。”明空说。

明空借口有同学摔进了学校的小菜园里，和语文老师借到了沐浴露。

今日清晨刚下过雨，小菜园一片泥泞，语文老师没多想，回了趟宿舍把东西给她。

“让她受伤的话一定要去医务室，”语文老师还额外去领了一套校服，“你把这个也给她。”

明空和老师道谢，跑回了四楼的厕所。

学生们回到了教学楼，舒司鸢和大莘曼不好露面，干脆也躲进了卫生间，就是麻烦了四楼的女学生们只能跑到楼下去上厕所。

小莘曼迅速洗掉身上的粉色粘液，换上了新校服，边拉外套拉链边往外走，“我好啦。”

舒司鸢撤走门口的告示牌，三人来到操场上。

明空的班级在上体育课，做完热身运动后就被老师放去自由活动了。

这里人多，小莘曼去找别的同学搭话，舒司鸢和大莘曼则装作心理老师，各自分开和目标们接触。

舒司鸢跟踪上了明空指给她看的班长和学习委员，她俩正牵着一个女孩，一起往器材室的方向走去。

三个女孩子关系非常好，走到哪里都牵着手，但三人只聊昨晚在家里看的电视剧，舒司鸢听了半天都没听到什么关键信息。

舒司鸢按捺不住，从阴影中走出，却又猛地折返回去。

“乔锦鸣！”班长冲一个往这里走来的女生挥手。

“你去哪了？”班长问她，“刚才点名你不在，老师都生气了。”

“我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乔锦鸣回答道。

她们说话的时候，舒司鸢从乔锦鸣身后走过，率先进入空无一人的器材室。

她随手拿起登记表上的工作证戴在自己的脖子上，推开窗户，走到器材室最里处。

乔锦鸣推开了门，舒司鸢听到她提议四个人玩排球。

乔锦鸣：“祝天熙，你去拿吧，我来填登记表。”

祝天熙就是被班长和学习委员牵在中间的女孩。

球类物品都收集在大铁筐里，放在器材室最里面的位置，散发出一股奇怪的皮革味。

祝天熙毫无察觉地往里走，视线落在一筐排球上，想挑最干净的那个。

一只手随意捞起一只球，递给了她。

祝天熙没反应过来，过了两秒才结过球，小声道：“谢谢老师。”

递给她球的人挂着蓝白色的工作证，却是反过来戴的，有照片和名字的那一面并未显露出来，祝天熙只能看到学校的全景图和名字。

“祝天熙，你在和谁说话？”乔锦鸣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快步走来。

舒司鸢把祝天熙拉到身后，和乔锦鸣对视，“同学，你也来借排球吗？”

乔锦鸣也看到了她胸前的工作证，愣愣地和她打招呼：“老师好。”

女孩脸上的表情茫然又尴尬，不似装出来的。

舒司鸢往前了一步，好让灯光更清楚地照在自己脸上，乔锦鸣却仍像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还真的不记得她了？

还是说，这一个不认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