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长命锁拿到后，江云渺和赫连霜两人也不打算长留。
另一天傍晚她找钱婆子退租时，钱婆子还顺便去了隔壁方家一趟。
江云渺疑惑地看着她，“婆婆，你怎么去那呢？”
方家搬走了钱婆子也就不怕了，她刚进去只是检查一下房间里的东西，出来后听到江云渺的话，长叹了一口气，“前阵子方家将院子卖给了我们东家，所以这次顺便来看看接下来要派多少人清理院子。”
方家住过的院子，哪怕人搬走了，避免影响有些旧物也是要扔掉的，内部可能还会重新装修一下。
“哦，这样啊……”
她恍然点了点头，想起十天前方家夫妻两的确在讨论卖院子的事，只是后来他们出行游玩没了后续，她还以为没有卖。
钱婆子不再像第一次经过这里时充满忌讳，她话匣子打开，又道，“他们这卖院子也突然，但还好东家心善，没有故意像其他牙行那样压低价格，知道他们十天后才搬走，还允诺给他们留这个时间，卖院子的钱也提前给了，算结个善缘。”
江云渺隐约明白了什么，也许方家是拿卖院子的钱来游玩和置办后事了，钱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确实得在人生最后的日子尽情享受。
他们一家三口似乎早就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对于他们而言这大概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他们会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这一刻，有关方家的离去她突然释然了，没有谁规定活着才最有意义，死亡也不一定是最终结局。
江云渺略微低落的面颊露出了一抹笑，她看着钱婆子的眼睛又恢复了些许亮光，“谢谢婆婆告诉我这些。”
“哎呀，都算不得什么，江姑娘客气了。”
钱婆子也笑出了皱纹，但下一刻看到江云渺身后出来的赫连霜时，又收敛了几分，神态多了恭敬。
江云渺对赫连霜的气息早就很熟悉了，不用回头她都知道他在自己身后，她感觉到钱婆子神态变化，默默瞥了他一眼，他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冷脸时确实挺唬人的，但熟悉后，她觉得赫连霜实际上是个心思细腻温柔的人。
赫连霜没有看钱婆子，只是目光在江云渺唇角的弧度停留一瞬，淡淡道，“走了。”
江云渺点了点头，回房快速拿起自己早就收拾好的包裹，对还守在门外的钱婆子道，“这阵子麻烦婆婆了。”
钱婆子忙摇了摇头，她也没做什么，江云渺又回以一笑才跟在赫连霜身后离去。
夏日的傍晚还带着朦胧光亮，太阳落去天边却还有几抹红云晕染在灰云当中，轻浅的霞光笼罩在人影周围，霞影绚烂，一紫一白的身影看起来融洽温馨。
钱婆子揉了揉眼睛，心下感叹：若不是江姑娘说她是侍候的丫鬟，她都要以为两人是一对了。
……
来时走的是热闹的大门，回去时两人朝远街巷右侧荒山深入，等到无人赫连霜才带着江云渺从偏僻角落飞出了万嘉镇。
而在他们走后没多久，几个穿着统一玄青色道服的青年来到了远街巷。
他们是从道观下山，听说万嘉镇有妖邪出没接了道观指令特意来除妖的，一开始他们也以为妖物是假，但进了万嘉镇后手中罗盘居然开始疯狂转动，才感觉不对。
顺着指引一路来到这时，发现里面只有一个在关门的老婆子，而原本有感应的罗盘也变得安安静静。
几个道士中手握罗盘的青年停在钱婆子面前，客客气气问，“你好这位老人家，请问下你是这家的住户吗？”
他们服装太具有标志性了，钱婆子一看就知道他们也是从道山下来的人，态度和和气气，“不是，这家住户刚搬走了。”
“那请问下这里原先住的是什么人呢？”
钱婆子打量他们几眼，笑了笑，“是一位公子和姑娘，似乎也是从道观下来的。”
几个小道互看了几眼，最后青年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的，谢谢老人家了。”
青年看着一动不动的罗盘，想着也许是其他道观派人下来除妖了，他们来晚了一步。
除妖不成，他略微有些失望，只能又带着其他师弟离开万嘉镇。
钱婆子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下嘀咕，怎么这道山上的人一拨接一拨的来？莫不是这里真有妖怪？
夜风突然从她身边吹过，她身子一抖，再不敢逗留。
万嘉镇后面发生的事情江云渺并不清楚，毕竟她现在被赫连霜带着又飞到了其他地方。
他大概嫌弃两人走路速度太慢，更喜欢这种飞行的方式，只是眼前的路看着并不像回尸都的方向。
她被他左手搂着腰，虽然没有全然窝在他的怀里，但半个身子相贴，仍旧是个比较亲密的姿势。
若是以前江云渺还能心如止水，自从万嘉镇那夜稀里糊涂和他亲了一次后她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手只抓了他左边袖子一角，眼睛也盯着他脑后不敢乱动。
直到现在发现路线不对，她才没忍住歪着脑袋看他，神色疑惑，“尊主，我们不回尸都吗？”
江云渺虽然是路痴，但这次去的万嘉镇离尸都很近，为了以后有机会能自己溜出来玩，她特意记了一些标志物，而现在这么久了，那些标志物她一个都没看到。
赫连霜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他飞行速度很快，声音夹杂在凛冽的风声中听得越发清冷，“吾刚回了尸都一趟，没必要再回。”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直接去找下一件物品。”
江云渺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又变得高兴起来，赫连霜既然还愿意带她，那证明这次他认可了自己的帮助。
想到这，她话音雀跃，忙点头，“好，都听尊主的。”
赫连霜余光微微在她脸颊落了落，他视线回归前方，心情似乎也被她感染眼底多了些许笑意。
虽说万嘉镇一事花费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长，但他不得不承认江云渺帮了自己很多。
这次拿的长命锁背后背负了两条生命还有一些人的寿命，倘若直接拿回来，这些因果便会报应在他身上，他的修为损失可不是之前的一星半点。
哪怕这些损失他可以接受，对他影响也不是特别大，但事后要花费更多时间修炼回来也是一种麻烦事，这般轻松拿回也未尝不可。
想到此，他搂着她的力度微微加重，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养一个二代确实不错。
——
赫连霜这次带江云渺来的地方是华康县，华康县距离万嘉镇路途遥远，骑马出行大概要花费一周的时间，而他们飞行一天半便到达了此处。
说来也巧，若不是那只狐狸精，赫连霜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现这么远的地方还有他的东西。
那日在万嘉镇追的狐妖，约莫怕他再次发现故意找个远处隐匿了一阵子没敢轻举妄动，但前几天他出门寻找时意外又发现了它，他追了它许久，才确定它逃到了此处。
华康县是比万嘉镇规模更大更富庶人更多的地方，赫连霜不愿接触那么多人，当时只能放弃继续追捕。
一旁听到华康县名字的江云渺只觉得很耳熟，她蹙眉想了想才想起这是她一开始想过要躲避的地盘，后来又觉得不安全就打消了念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来了这。
两人远远停在城门外，江云渺看着眼前威武庄严的城门又扫过门口左右排列整齐的两队官兵，轻轻牵了牵赫连霜的袖子，压低嗓音道，“我们怎么进去？”
万嘉镇天高皇帝远，地方小检查不严格，不用烦恼进不了城的事，但华康县明显不一样。
此刻是下午，天阴沉沉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能迎来一场大雨，但门口仍旧排着长长的队伍，守门的官兵也不动如山一个个认真检查进城的路引文书，甚至带进县城内的物品都要核查严实才会放人。
赫连霜顺着她目光看了过去，但他并不觉得这是问题，华康县城门虽高，但根本拦不住他，只是上面还有人守着，白日太过招摇很容易打草惊蛇。
他沉吟片刻，“先不急，我们晚上再进去。”
江云渺没有意见，两人就先在城外找了一棵树歇息。
下午晚些的时候，压抑黑沉的天终于坠下了一颗颗水珠，大雨来势汹汹，还未进城的人开始挤挤攘攘让守卫快些，有些人聪明的带了伞，但大部分还是淋着雨又忧心着货物情绪变得激动。
守卫他们也被这雨打的措手不及，不过他们还有城门可以遮挡，但却没料到会有人捣乱，城门口因为众人的挤攘变得吵闹危险。
守城的士兵只有六人对比外面长长的队伍人数悬殊根本拦不住，好在城楼上又下来了数十人守卫，他们手中都拿着锋利的长矛，见场面混乱，手中长矛不客气地指向他们，凶神恶煞地虎着脸，“好好排队，不进城就滚。”
排队的大多都是普通老百姓，看这阵仗也不敢再拥挤，原本不安分的慢慢安静下来。
这场大雨和门口突如其来的闹事对赫连霜而言是一个好机会，城楼上的守卫少了大半，加上天气暗沉能见度低，很方便他们行动。
而且雨势太大，他们在树下也被淋湿了一些不好再躲，不过现在两人已经迁移到城楼的转角处，这里正好无人，顶部也有突出的砖墙可以遮挡一二。
江云渺别过耳侧打湿一缕碎发，她望了一眼身旁高大的城墙，神色高兴地看着他，“我们现在进去吗？”
赫连霜嗯了一声，他轻轻扫了她一眼，夏日衣裳单薄，她两袖本就是透明的薄纱还好，但靠近肩膀处的衣裳也被打湿了部分，紧紧贴在她的身上隐约可以看清底下白皙的肌肤还有秀气微凸的锁骨，若是再打湿下去……
他眉头不着痕迹皱起并没急着离开，而是双手一抬，两只袖子内贴着的纸人便都漂浮在他身前，他划过手指，指尖凝出一滴红豆大小的血液，一股无形的气流划过，原本的血液被分散成数十粒迷你大小，顺着气流击打在每张纸人的双眼处。
霎时，所有纸人复苏。
赫连霜下了一个命令，接着它们便依循指令一张张拼接成一把白色雨伞。
他执起，递给了江云渺。
整个过程看似复杂但发生不过几秒的时间，江云渺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最后看到送到眼前的纸伞还有点回不过神。
赫连霜把伞挡在她头上，嗓音清冷，“拿着挡雨。”
江云渺收回思绪，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接过纸伞，察觉到伞柄处小纸人用小短手贴了贴她指腹，她还是忍不住道，“拿，拿它们做雨伞，会不会太大材小用呢？”
她记得赫连霜的小纸人很厉害，不仅可以应付那些道士还能水火不侵，结果现在就拿来给她做一把伞？还不是一张两张……
江云渺怀疑赫连霜出动了他的所有纸人，她也很好奇他的袖子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但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扒开他的袖子看，只能偷偷瞄一眼两眼。
赫连霜正垂眸止血没看她，闻言也只是嗓音淡淡，“有用便可。”
江云渺嘴巴张了张，最后默默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这就是大佬的风范！！
有了这把雨伞后，江云渺总算不用再被雨淋了，而赫连霜再次揽着她的腰往城楼上飞，他选的是偏僻角落，听声辩位，快速飞到城楼上时并没有人在此蹲守，然后又特意往城中无人处飞避免被人发现。
飞行时江云渺仔细将雨伞打在两人头顶，她虽然还是觉得他们有点太光明正大了，但看着底下都打着雨伞的人，估摸着以赫连霜的速度的确不会被看见，才彻底放松。
路上，江云渺想起不久前他露的那一手还兴致勃勃问，“尊主，你那一下子那么多尸傀点睛怎么做到的？难吗？”
“我可以学吗？”
她觉得很炫酷，而且花的血似乎很少，她只看到他用一滴，但效果却没影响。
赫连霜顿了顿才直言道，“你现在的修为怕是再过几十年才行。”
江云渺：“……”
听到这么久，江云渺彻底死心了，学习要趁热乎，那个时候她都不一定想学了……
许是感觉到她不同寻常的沉默，赫连霜后知后觉补充了一句，“以你的修炼速度也许二十几年就行了。”
江云渺勉强扯了扯唇，“好的，尊主。”
二十年啊，很好，她现在已经不想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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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