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易年是在床上惊醒过来，犹如做了一个噩梦，睁开眼盯着天花板迟迟没有回神，身上都已经汗湿。
衣服黏腻的粘在身上，头发也是。
他盯着天花板持续了好久才长呼口气将眼睛闭上。
他从废弃的矿山回来三天了，可这三天里没有一个晚上不做噩梦，而每次清醒过来后，只留下那种心有余悸让他心跳加快，剩下的一片空白。
这种滋味，让白易年烦躁又不安。
从床上坐起来，身上被子顺势滑落，露出精壮上半身。
倒是有点小看他了。
以往看着十分清瘦单薄的一个人，没成想，身材比例这么好，更是能看出明显的健身痕迹。
白易年手臂撑着腿，扭头看向阳台位置。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窗户没有关严实，风吹进来掀起窗帘一角让阳光洒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白易年看上去心事重重，具体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
白易年快速看向房门位置，没有第一时间就动，一开始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咚咚咚…紧跟着又是一串敲门声，比之前的一波声音大多了也更急促，白易年这次听得清清楚楚，眉头轻蹙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扔在床头的衣服快速穿戴。
而敲门声，一次比一次急促。
白易年套上体恤，衣服完全遮盖住身体的瞬间让人捕捉到他后腰有一块手心大小的痕迹，正想仔细打量一下是什么却没能来得及，已经完全被衣服遮盖住。
白易年光着脚出了房间，刚到客厅，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
白易年面容冷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门外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下一秒。
“白易年，你这个混账东西，睡死过去了吗？快点给老子开门，开门。”外面的人不客气的咆哮，砸了半天不解气开始踹门，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白易年，听没听见？给老子开门，立刻开门，不然我马上找人把你这扇门拆了，给我开门。”
白易年深吸口气，上前开门。
门刚打开，白海抬起来的腿僵在半空，反应过来落下恶狠狠的瞪了眼白易年，大步向前推开白易年进了屋，走到客厅中间叉着腰转过来：“小畜生，你是在躲着我吧？你以为你能躲得掉？”咬牙切齿，“今天必须把钱给我，而且要给我多拿点。”
“哪来的钱给你？还多拿点？想要多少？”
“十万。”
“呵。”白易年气笑了，“是你疯了还是觉得我疯了？先不说我有没有十万，就算有，凭什么给你？”
“你说凭什么？我是你老子，你是我生的，命都是我给的，你有钱不给我想给谁？我生你养你，让你有机会见识外面的大世界，你却不想孝敬我，说出去都不怕人戳你脊梁骨吗？”
如此的强盗理论，从云海口中说出来好像也算合情合理。
白易年一点都不生气，再次笑出声。
云海愣了下，盯着白易年仔细打量，只觉几天不见眼前这个人似乎变了很多，却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总之就是一种感觉。
反应过来，冷笑声：“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把钱拿出来。”把手插进口袋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走到沙发前坐下。
双腿抬起搭在茶几上，“那我也明确告诉你，你弟弟要开一个搬运公司，差十万块钱，这个钱我必须帮你弟弟拿到。”扭过头，完全就是个无赖样，“这个钱，你不给我，从今天开始我就不走了，我就住在你这里，你去哪我去哪。”
白易年身边的手一点点攥住，眼底闪过一缕幽光稍纵即逝。
云海靠在沙发上笑的很癫，笑声结束继续威胁：“你从小到大都很聪明，也清楚我的脾气，这十万块钱你不给也得给，我拿不到钱，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说完站起来，指着白易年，“我可不是什么慈父也不是什么圣人，把你养这么大培养的有出息，难道不该回报我吗？呵，白易年，我跟你要十万块可并不多，我想，你也有办法搞到这十万。”
“那你真的太看得起我。”
“哈哈哈哈，我当然看得起你，我也相信你的能力，怎么样？这个钱你给不给？”
“不给。”冷冷拒绝，白易年侧开身，“别说十万块，一万我都不会给，现在从我家滚出去。”
“白易年。”
“少冲我喊，要么现在就滚，要么我报警了。”
“你敢。”云海气急败坏跳脚，冲过来，表情狰狞，“你这混账东西，想报警抓我？你还真是好大的能耐，传出去都不怕人戳你脊梁骨，说你不孝顺吗？我告诉你，我答应你弟弟了，这个钱我今天一定会给他带回去，你必须给我。”
“你答应的就去想办法，跟我有什么关系？”白易年嘲讽。“再说了，我哪来的弟弟？我妈就生了我一个，你家里那个是怎么来的你清楚，少在这乱攀关系，也休想用可笑的亲情绑架我。”白易年突然动手，抓住云海领口拖着就往外走。
云海吃惊，开始手脚并用的挣扎，对着白易年面门挥舞过去一巴掌。
白易年眼疾手快抓住他手腕，向外掰开。
“啊啊啊…”骨头几乎断裂的痛感让云海叫出声，身子往上挺没有了力气挣扎，三两下就被白易年拖到了门口一把推出去。
云海趔趄好几步才站稳，还要继续往里面冲。
白易年快速挡住位置，随意伸手就把他再次推了出去。
“你这个混账，不孝子，居然都敢跟我动手了，你给我起来，让我进去。”云海愤怒咆哮，推搡白易年要进去，抡起手臂往白易年身上打。“白眼狼，你就是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养育你，到头来十万块你都不愿意给，你给我起来，休想把我赶回去，这个钱你不给我，我就不走了，白易年，给我拿钱。”
白易年抬起手臂进行遮挡，感受着巴掌一下又一下落在他身上，半低着头，脸上一片潮红连眼睛都红了。
咬着牙关，耳边都是云海的咒骂，什么难听说什么。
白易年怒吼声，一拳挥出去。
砰…拳头着肉。
云海惨叫声身体仰出去，趔趄好几步直接翻身倒在地上，双腿抬起来整个倒翻出去又弹回来，坐在地上嘴角带着血丝，瞪大眼睛丢了魂一样看着门口握紧拳头喘着粗气的白易年。
对方看过来，通红的眼面容紧绷，十分骇人。
云海打了个哆嗦清醒过来，拍着地面叫嚷：“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将你养育成人，让你在社会上有了立足能力，你现在这么对我，你居然动手打你爹，白易年你这个畜生，你没有人性，你没有人性呐。”
随着他撒泼怒吼，装模作样的嚎啕大哭。
这一层并非白易年一户，而是四户。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两边邻居打开了门纷纷好奇的探出身子看热闹，当看到坐在地上的云海，再看站在门口面容如霜的白易年，两边邻居都是满脸疑惑。
看归看，毕竟是别人家务事，他们也不好参与。
白易年握着拳头：“起来，立刻离开这里，不然我真的报警了。”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云海从地上爬过去，发挥无赖抱住白易年的腿，哭嚎声响彻走廊。
“大家来看看呀，都来看看，他是我儿子，我年轻的时候省吃俭用，辛辛苦苦供他读书，费尽心思培养他成才，他现在长大了，有出息了，却不想认我这个爹，家里有困难他却袖手旁观，不帮忙就算了现在还动手打我，我…我命真的好苦，我的命好苦呀。”
云海颠倒黑白的话钻进看热闹的邻居耳朵里，大家从茫然变成愤慨。
平日里，时不时都会在电梯或者走廊上碰到白易年，他待人客气很有礼貌，大家都觉得他是个极为不错的年轻人。
结果呢？就这么对待自己亲爹，能是个什么好人？
右边的邻居出来一个男的，人高马大单手叉着腰，抬手指了指地上的云海：“你这孩子，你爸就算是千错万错那也是给你生命将你抚养长大的人，你再怎么样都不应该这么对待他，何况是跟他动手。你知不知道儿子打老子，是要遭天谴的？这么大个人了，懂不懂事？还不赶紧把你爸扶起来带回去休息。”
“就是，父子俩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有，他把你养大让你成才就不欠你什么了，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他？”
“不怪你爸这么生气伤心，这要是我儿子，我都恨不能上吊去。”
这句符合一出，白易年突然看过去，目光锁定对方：“首先，我不是你儿子，其次，你要想上吊就去，没有人会拦着？”
“你…”邻居一阵不可思议，张着嘴哆嗦半天，气愤不已的吼道，“你还真是不知好歹呀，长这么大个子这么好的一张面皮有什么用？不过也是人模狗样，连自己父亲都不尊敬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亏我们之前还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小伙，真是瞎了眼。”
“现在意识到自己瞎眼不迟。”对他们的指控白易年根本不买账，别人怎么看他从来不在乎。
坐在地上的云海遮掩住面上闪烁的得意，下一秒抬起手臂给自己擦眼泪，老实憨厚的说道：“他…他其实以前小时候挺乖的，就是这两年工作后性格开始变化，我我…其实我的孩子真的挺乖的，希望大家不要嫌弃他，毕…毕竟他还要在这里住下去，我不能时刻在他身边还需要左右邻居的帮助，你们…”
“听听，你有没有良心？你爸处处为你着想，你这么对他就一点不会愧疚吗？你还是个人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更惨的是养出来的孩子没人性，不懂感恩。”
“你还站在那做什么呀，还不赶紧把你爸爸扶起来带回去，你让他这么大年纪坐在地上难道都不心疼吗？”
周围几个邻居越说越激烈，开始对白易年群起而攻之，你一句我一言，七嘴八舌回荡在走廊中。
白易年半低下头，冷冷看着表情得意的云海。
“你们这么会心疼，就带到自己家去照顾。”脱口而出的话让场面瞬间死寂，白易年先看着左边的。“去你家好吗？”对方条件反射摇头往后退了点，把门合上一半。
白易年又笑着看向右边，这个人喊得最起劲，“那就去你家吧，你说的头头是道，义正言辞，这么有爱心让你家里多个老人应该不会介意吧？”
“你是神经病吧。”邻居恼火咒骂，第一时间缩回去锁上门，隔着房门不甘心喊了一句，“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给你养爹？”
白易年哼哧一笑，看回地上的云海：“你喜欢坐在我家门口就坐着吧，哪怕坐到天荒地老。”腿上用力将白海挣脱出去，云海夸张惨叫声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哼哼唧唧。
还有两个邻居在场，看到这一幕龇牙咧嘴，不满的对白易年指指点点。
白易年凝视正对面墙壁，也开始破罐子破摔：“你所谓的辛辛苦苦将我养大，培养成人，指的是我还没有出生就出轨气的我妈早产导致落下病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逝？还是说，为了把那个女人接回家怕我影响你们二人世界，狠心将我送去乡下爷爷奶奶家，几年里都不闻不问？或者是，在我步入初中阶段，那个女人怀孕，你认为我有用了把我接回家，伺候你们生活日常，对我动辄打骂？”
一字一顿，语气平和缓慢，没有一丝感情跟波动。
却让还在场的两个邻居听得目瞪口呆，一张脸很快涨红眼中出现尴尬跟羞愧。
这两个人多待一秒都觉得丢人，动作都是飞快的退回到自己家，跟着用力锁上房门。
白易年看着石化的云海讥笑声：“说话呢？你指的是哪一条？还是所有？”
邻居都走了，云海也懒得装，从地上站起来冷笑声：“怎么？跟我还记仇？”
“不应该吗？”
“我把你生下来就是对你最大的恩，你有什么立场记恨我？”云海冷笑，转过身瞄到白易年手腕上的表，眼睛瞪大冲过去就要抓。
白易年迅速躲开，把手举到半空。
云海红着眼珠子：“你有钱买这么好的表没钱给我？白易年，你可真有能耐呀。”摊开手。“没钱就拿东西抵，表给我，我去卖了换钱。”
白易年气笑了：“你还真是穷凶极恶，不光穷，还穷的理直气壮。”看了眼自己手腕，“想要我的表？”
“给我。”
白易年把手放下，顺势插进口袋遮盖住了手腕，满是嘲讽：“你配吗？”
“白易年。”
“从今天开始，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毛钱一样东西，离我远点，不要再来找我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云海扑过去，揪住白易年领口：“你说什么？你想对我如何…唔。”话没说完就被白易年一脚踹出去，云海跌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变成趴着，用手捂住肚子弓起身，扭头看过来，目眦欲裂的表情，额角青筋都冒了出来。
白易年用脚在地上蹭了蹭：“现在知道会如何不客气了吗？我告诉你，别再想着吸我的血养你的女人儿子，从今往后都不可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把我逼急了，我也会发疯，做出什么事儿我自己都不知道，大可以试试。”
说完就退回屋子，用力关上房门。
咣当声巨响。
地上的云海咬紧牙关调整呼吸，从地上站起来手还在肚子上，咬牙切齿看着已经紧锁的房门。
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心底愤怒又不甘，几次三番下来，白易年让他清楚认知到对方跟以前不一样了，变得软硬不吃，不好对付，前后两趟他都没讨到便宜扑了空。
这次，一毛钱没要到还挨了打。
到这会儿，肚子位置还在翻江倒海的疼，火辣辣的。
扔下一句狠话：“白易年，你别想摆脱我们，我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给我走着瞧。”转身，捂着肚子飞快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