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到了,这个女人真是顽固不化,冥顽不灵。”陆安萍胸口剧烈起伏。
“她以为有仪儿护着,就可以有恃无恐吗?我明天就进宫,让太后给你和仪儿赐婚,我看谢媛还能怎样?”
陆安萍原本只是不喜谢媛,现在,她对谢媛简直是深恶痛觉。
“姑母,千万不要。”
陆柔珍连忙阻止,这绝对不是她要的结果,一个不情不愿的丈夫,敌视妻子的夫君,不利于她在贺兰府中的生存。
“为何?”陆夫人语气不善,怒火转向侄女。
陆柔珍补救,“如果求来赐婚圣旨,逼迫他与我成婚,那我们就与表哥离心离德了,搞不好,他还会怨恨你我,姑母,表哥可是您唯一的儿子呀。”
“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有时候,感情越是反对,就越坚固。”陆柔珍道:“不如缓缓。”
“缓?那要缓到什么时侯。”陆夫人明显不满。
“姑母,豫章王就是他们二人之间就大的问题。”陆柔珍说道:“表哥当真不在意吗?闲言碎语,有时比任何东西都易消磨情感,越是浓烈,越是无法承受瑕疵。”
“不行,这太被动了,你不知道,仪儿对那个女人死心踏地得很,这样等着,不知要等多长时间。”陆夫人一刻都不想看到谢媛,“还是入宫请旨更为妥当。”
“姑母,我听说入冬以来,太后的身体就不太好,马上就要年底了,不如等到开春,太后身体好点再去请旨。”
当朝太后虽然出自贺兰家,是贺兰屠嘉的姑母,贺兰太后常年深居简出,极少干涉前朝之事,陆安萍一年也只得见她三四次,关系并不熟,如此冒然觐见,不一定能成事。
陆夫人如此想着,便拍了拍陆柔珍的手,“还是你想的周到,只是如此,委屈你了,要让你再等等了。”
“没什么可委屈的,姑母的好意,柔珍晓得。”陆柔珍低垂眼睫,让人看不清她的想法。
“好好。”
陆夫人很满意自家侄女的识趣,不像谢媛,如此冥顽不灵。
谢媛停下笔,抬起头,出神的望着窗口,户外,鹅毛般的雪,飞飞扬扬,从空中降落,很快,整个天地一片蒙胧。
贺兰仪见谢媛神情呆愣,便问:“媛媛,信写好了?”
“没有。”谢媛再度提笔,“有太多话想说了,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贺兰仪几步走到她身旁,坐下,然后拿起桌上赛神医写给他们的信件,仔细又看了一遍,看到最后一句时,贺兰仪摇头叹笑。
“赛神医还是老样子,难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他只是担心我罢了。”谢媛笑道:“赛伯伯对你,可比对望月客气多了。”
不知为何,第一次见面起,赛神医就不喜欢望月,即使后来,望月与谢媛成婚了,赛神医的态度虽有变化,但内心深处,对他依旧没有改观。
他说,望月是贵族,而贵族是最自私无情的。
而现在贺兰仪也变成了贵族,谢媛垂眸,她从未向赛伯伯提起过贺兰家的生活,可赛伯伯也许什么都明白吧。
“媛媛,我觉得赛神医对贵族出生的人似乎有偏见。”贺兰仪问:“他是不是曾被那个世家子弟骗过,吃过亏?”
“不知道。”谢媛摇头,“赛伯伯从不说他以前的事。”
“那我现在身份变了,你说,赛神医会讨厌我吗?然后,不让我们在一起。”
“赛伯伯才没有那么无聊,他是救死扶伤的老神仙,忙得很。”谢媛失笑,方才的愁闷一扫而空,“贺兰仪,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幼稚不幼稚啊?”
贺兰仪含笑看着谢媛。
谢媛这才领悟,他只是为了逗她开心,谢媛叹了口气,她把头倚在贺兰仪肩膀上。
“贺兰,我想我爹和娘,赛伯伯,还有杨婶他们了。”谢媛阖着双目,“我好想回杏花村啊。”
那生她养她,从她出生就没有离开过的家乡,她如何能够不想念?
“那我们就回去一趟。”贺兰仪如是说道:“就在年后。”
谢媛惊讶地睁大眼睛,“可你母亲,陆夫人不会同意的。”顿了顿,她说:“杏花村离这儿太远了。”
陆夫人本就讨厌她,贺兰仪若与她一同回杏花村,只怕陆夫人会以为是她教唆的,因而会更厌恶她了。
那日,谢媛与陆安萍不欢而散,两人都没有对贺兰仪提及过此事,谢媛不希望他们母子俩因她而生出嫌隙。
以往,谢媛会亲手做些点心、滋补的汤药等给陆夫人,并非刻意讨好,只是聊表孝心,那日以后,谢媛依然会这样做,她是贺兰仪的母亲,她不能漠视。
只是有一次,她还未走出易安居,陆夫人就等不及,命人把她送的东西扔了出来。
谢媛当时脚步一顿,她明白,她不是陆夫人心目中合意的儿媳妇,陆柔珍那样的高门贵女才是。
可,出生是天注定的,过往的经历无法一笔勾销,她是永远达不成陆夫人的要求了。
从那以后,谢媛心中再也没有任何幻想。
“媛媛,不用担忧”贺兰仪说道:“父亲母亲那边,我去说。”
“好。”
她太想回家了,谢媛无法拒绝,也许她是在逃避,谢媛想。
忐忑期待中,谢媛迎来了在贺兰家的第一个新年。
新年的第一天,宫中有宴会,邀请王公贵族、有爵位官职的大臣宗亲参加,贺兰屠嘉自然在受邀之列。
谢媛是贺兰家未过门的媳妇,可参加也可不参加,谢媛不想去,那样的场合中,一定会遇上裴牧之。
陆安萍也认为谢媛不应该去,她怕谢媛让她丢脸。
贺兰屠嘉不赞同,“谢媛,你是我贺兰屠嘉未来的儿媳妇,就不应该惧怕流言蜚语,你即问心无愧,就无需在意旁人的指指点点。”
贺兰屠嘉语气虽然严厉,却暗含鼓励,谢媛心中一暖,她一直以为贺兰屠嘉不喜欢她,只是因为贺兰仪而对她容忍,不想他却对她说出这番话,谢媛备受感动,不想拒绝他的好意。
贺兰家离皇宫并不远,大约车行半个时辰就到了,这是谢媛第一次进入皇宫,她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她能亲眼看到整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
说不紧张是假的,她身体微微颤抖着。
贺兰仪握着她的手,低声道:“别怕。”
“贺兰,你别笑话我。”谢媛也小声道:“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有些兴奋。”
贺兰微笑,“习惯就好了。”
谢媛与贺兰仪的席位在大殿前边,离中央皇家主座很近,谢媛的视力很好,她能清楚的看到皇帝脸颊右侧的一颗痣,以及皇后发间凤钗上的纹路。
殿中的舞伎轻扬长袖,身姿轻盈,满堂宾客,谢媛的左右前后都是人,可大家没有喧哗,谢媛也正襟危坐,不敢太过放肆,她怕自己举止不得体,引来旁人嘲笑,更怕贺兰因她而蒙羞。
她不去看别人,可别人却要看她。
那些目光并不直白裸露,而是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像无数细密的蜘蛛丝粘在身上,总也扯不干净。
谢媛感到不自在,她先是忍耐,可那些目光就是不收敛,她忍无可忍,顺着那些目光回望过去。
什么也没发现,每个人似乎都在欣赏歌舞,可当她收回视线,那些目光又黏了上来。
谢媛先是装作不在意,然后猛的朝着右侧方瞧去,一个男人被谢媛抓了个正着,他尴尬的笑了笑,拾起桌上的杯子,低头喝酒。
如是几次,那些目光收敛了。
谢媛突然发觉,这样的场景,以及场景中的人好像也没想像中那么可怕。
“贺兰,那里是谁?”
谢媛望见她对面的一张席位,从她入席到现在过了半个时辰,还是空的。
“不清楚。”贺兰语气淡然。
皇家夜宴,不可迟到或早退,否则就是对天家不敬,卫国公临行前告诫过她,不知谁这么大的排场,连皇帝开的宴会也敢迟到。
谢媛握着一杯热饮,小口小口的嘬着,当看到裴牧之与福康公主一同走入殿中时,她方知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
“陛下万福金安。”裴牧之拱手行礼,“微臣来迟,望陛下恕罪。”
“何罪之有?牧之,你来得刚好,朕正想着你呢,快快入座。”
谢媛看见皇帝面上展露出一种极度的喜悦,方才陈留王司马义来祝洒都设见皇帝这么激动,谢媛想,皇帝可真希罕裴牧之,难怪他行事有恃无恐。
“父皇,您怎么只关心牧之,不关心我。”福康公主撒着娇,“女儿可会吃醋的。”
司马薇欢快的笑着,笑得满室生辉,让人目眩神迷。
“你看看,”皇帝笑着,向裴皇后说道:“她这样子,哪里像嫁了人的样子,也只有牧之好脾气,能够容忍她。”
“陛下谬赞。”皇后十分谦虚,“公主身份高贵、天真活泼,牧之能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皇后言语无味,一向不得皇帝喜欢,而这次,皇帝却没有对这中规中矩的回答表示任何不满,大约是新年的欢乐气氛,让他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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