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春寒

表于浮华,腐朽其中。

——庄岁禧

嘉佑十五年,先帝因迷恋道法,荒废政务,皇子党派之争,最后所致,竟只剩一人。

太后因气急而逝,先皇后不久病重而逝。

其最后剩下的皇子是因为没有参与党派之争而留下,先帝无再扶想法,命其为太子,监管政务,自己则研究长生不老之说。

嘉佑十七年,先帝追随道法,入山寻找长生不老之法,太子随即登基。

“穗儿啊,你怎么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大夫明明说了还可以再多活几年的。

你让娘怎么办呢?”

一位妇人哭哭啼啼的守在灵前,实则上眼底半点眼泪都没有。

庄岁禧原本想着反正自己也不受重视,今天来与不来都是一样。

可偏偏不知怎么的,今天一出门正好就撞见了这个妾室的丫鬟。

可叹这个家是小妾主家,顾老爷宠妾灭妻,完全不稳,妻子死活。

她不想在自己离开之前又多惹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便往身上撒了点香药,就往这边走。

所有人听起来像是哭的很悲伤,实际上在这种地方谁又知道谁到底低着头的时候哭出眼泪没?

谁又是低着头笑出声儿,豪门深院都是这个样。

庄岁禧她作为北唐皇帝的妹妹,如果不来的话可以说是骄横,这样子还方便些。

可叹这些年间与她所立的人设不同,只能忍气吞声的跟着来。

夸张的哭几句,面无表情应付一下。

庄岁禧的母亲本就是个美人儿,更何况她现在正当妙龄,

就算是用的迷药不是她原本的样子,也足以被这个小妾满脸胭脂好看。

顾老爷那个眼睛已经直瞪瞪的毫不保留的看到她身上,心里面不知道有些什么肮脏的想法已经开始形成。

小妾既然能拿到当家主母的位置,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察觉到了顾老爷的目光,在朝那儿看。

她可不想让自己地位不保,在顾老爷面前娇柔造作一番,用着娇滴滴的语气开口,说着听起来满是关心的话。

“庄儿,你看你现在还长得这么年轻,我们不介意你再嫁另一家的,要不我为你再寻一户人家。”

小妾那声音,庄岁禧不知道从里面听出了多少心机妙算,她已经想当场两眼一翻,直接就骂过去。

她堂堂一个公主,难不成还不能骂一个小妾了,再说了,她哥都不管敢这么管她,她还管上了。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她在外人的样子就只是一个纯粹的傻长得好看的女的。

庄岁禧咬牙切齿,装作自己很伤心,拼命的从眼角挤出几滴泪。

“夫人,不必了。我此生只爱顾穗一个人,不会再另寻人家了。

您就让我回宫去吧,我想回宫待一待,以后就不回来了。”

说完装作很伤心,满眼都是顾穗的样子,跪在两人面前求成全。

小妾的心底都笑开花儿了,但又怕被身边的顾老爷看见,装作良母的样子,弯下腰款款要把人扶起来。

顺便还贴心的把自己那双细嫩如洁的手附在庄岁禧的手上。

庄岁禧:天呀,这手上抹了多少东西,好粘呐,恶心死了。

“庄儿,你真的不再另行一户人家吗?”

“夫人,不用了。我伤心欲绝,自此看破红尘,我想去做一位尼姑。”

“庄儿,你正当妙龄呢,怎么能这样?”

“夫人,没事的,你就放我离开吧。”

“那七天以后你再走吧,也算是你俩再见最后一面。”

庄岁禧听她说完装作很伤心的样,一把就搂住了面前的小妾,哭的撕心裂肺。

小妾搂着她装作很伤心的安慰。

“庄儿……”

庄岁禧又装作哭了一会儿,眼睛都哭红了,可惜那些人根本不知道她刚刚笑的有多开心。

好不容易可以离开这个天生肺痨的家了。

她一年之内嫁给了两家人,两家都是有病的高官,她为了给朝廷减轻一点点负担,专门跑到这两家里面来霍霍。

医生说这个身患肺痨的相公,还可以再活两三年。

她就加点猛药给他使劲补,总算是把人补死了,她这下子又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惜以后可能没有人娶她了,这户人家看着就是她八字与这个人相匹配。

否则她自己也不会嫁到这边来。

这下子总算轻松了。

庄岁禧头一次觉得七天的时间过得好慢,在好不容易熬过第七天以后,她乘上开往宫里的马车。

掀起马车的帘子,左手拿着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哭的梨花带雨,难以自禁。

小妾也在那儿哭上,庄岁禧心里面想着你还和我演上戏了。

终于马车驶离了顾府,庄岁禧这么多天憋着的笑,总算可以笑出声儿。

她这几天都要憋出病了,一群人跟一些脑袋有包的一样,她不管那些人,反正她是把那些人的样子给看的一清二楚。

什么在那磕头磕睡着了的,又是什么跪在那里偷吃东西的,或者是弯着腰低头笑的身子打颤。

甚至还撞上了小妾和顾老爷在灵堂上做那种事情。

她这下子是真觉得以前和她哥在冷宫里待的日子其实挺好。

总归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另外一些高兴的事儿,就是她总算可以看见自己的皇兄和皇嫂了。

时隔四个月,她再次回到了走了无数遍的宫殿。

可是这一次她不再是走向冷宫,而是走向了皇帝所在的明德殿。

明德殿内,庄宥坐在椅上摇头,看着手里面的奏折。

他都不知道这些大臣是白养用的吗,写出来的东西一个不像一个的样。

天天除了让他填充后宫就是填充后宫,他是不填充后宫,这群大臣就跟他没完没了了。

一个个的不把国家大事放在心上,天天来催皇帝填充后宫。

要是真的可以把这些人贬离京话,他真的是想把大殿上那群官员全部贬到边疆去。

庄宥气到脑袋发疼,反手就把手里面握着的奏折甩在了地上,如果不是心疼放在桌上的玉饰品,

他可能都会选择把整张桌子给掀翻。

进来的太监正好就看见了皇帝在发怒,站在远处连动都不敢动。

庄宥深深吐出一口气,使劲的按了按自己的高挺的鼻梁,声音满是疲惫,却又带着怒气的说。

“什么事儿?”

“陛下,昭阳公主说想见陛下。”

“把人推了。”庄宥根本没有认真听,只是听见又是有人来找自己,只想把人推起走。

小太监欣欣然的离开了他的视线,没过一会儿殿门口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公主,陛下现在有事儿,说是不想见您,你要不先回歇着?”

“我就要见他。”

“公主殿下……”

小太监死死拦着,不让庄岁禧踏进门槛一步。

庄岁禧总也不可能傻着直接去碰太监,她气急了,站在门口直接喊。

“庄宥,”庄岁禧这下可不管自己的哥不是皇上了,直接开口就喊名字。

她一个人忍辱负重在那里待了四个月,合着回来一下庄宥居然还不见,岂有此理!

她去了那么久是为了谁呀,不就是为了现在这个差点连龙椅都坐不稳的哥。

“我好不容易回来看你一眼,你居然还跟我来一句不见。”

庄宥如大梦初醒般的抬头,眼睛直愣愣的,

完了他怎么把自己妹给打发去走了,这下子玩大发了。

“小合子,别拦了,让她进来。”

那名被叫为小合子的太监才把庄岁禧放进大殿内。

大殿内看似金壁辉煌,但是大店里面原来可以搬走的所有物件早都已经搬走。

庄岁禧以前也来过这个大殿,在很小的时候。

当时这个大殿里面摆满了玉饰品和各种小国家每年进贡的稀奇玩意儿。

如今已然落败成这样。

她没时间感怀,直面着庄宥走过去。

庄岁禧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步走到桌前,直接打直球。

“庄宥,你最近是不是过的太好了,连我都不见了?

你信不信我跟宣儿姐姐讲。”

“皇妹呀,这不是刚才听错了,你回来了?”

“难不成你还想着我不回来?”庄岁禧看着庄宥面前堆的跟座山似的奏折,默默的退远了一点儿。

她现在可是一点儿都不想沾了这个东西,沾到了容易老,很容易像她哥身上一样有种死气。

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壶茶,又拿起了桌上放的一碟糕点,轻咬一口和之前的味道一样。

只不过还是没自己母妃做的好吃。

庄岁禧不禁想到自己那一个貌美多姿的母妃,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妃子,最后甚至被送到了冷宫。

但其实那段时间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总不会像现在这些人一样勾心斗角。

她多想了一下,烦躁的揉了一下自己挂在耳边的耳饰,冰冷的金属触感才让她回过神。

“皇兄看你这个样子,那些大臣又催你填充后宫了吧。”

“岁禧,你就别拿这个来当玩笑开了。你哥我现在正烦着怎么解决呢?”

“这个不是很简单的事儿吗?”庄岁禧脑袋里立马闪过一个鬼点子,这个是她在上一个夫家所用的招数。

庄岁禧她虽然嫁了两家,但是都没有行房事。

每次说要行房事的时候,她要不就是撒点迷药,要不就是哪天瞒不下去就说自己的相公不举。

庄岁禧在夫家所干的那些事情庄宥也是略有耳闻,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庄岁禧想说什么。

“你可别说我不举啊。”庄宥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以这个理由,真不知道要传到哪儿去。

“我怎么会呢?这可是为了你后半生幸福。

你也不想被宣姐姐打一顿,对吧?也就是承认个小事儿。”

庄岁禧笑嘻嘻的,好像这些事情就不是自己干的。

“好了,不说了,聊点正事儿。”庄岁禧手里拿着的糕点,吃完拍了拍手,从自己的身上掏出一本书。

“这个是我拿到的账册,当然是我花这么久时间每天去抄的,”庄岁禧以前学书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现在还抄了一本账册。

“我粗略的看了一下,顾家绝对藏了税收。

而且私藏的还不少,并且他们的底下还有很多粮食。”

庄岁禧在那里待了四个多月,也算把顾家的大部分事情都弄懂了。

私藏贪污,偷了一些什么东西她都知道,毕竟她就是为了这本账册才去的。

先皇帝留下一堆烂摊子,自己跑起去当道士,寻找长生不老药,整到最后人还失踪了。

把所有的事全部都丢给了自己的哥和自己。

庄宥刚上位的时候就已经被震惊,他确实是知道朝廷每年的税收都在减少,但是不止已经少的只有这么点儿了。

朝廷的税收日渐亏空,去年的税收竟只有四百万两,这点给那些朝廷上的官员发俸禄都不够。

庄宥和她最后还是掏了自己的金库,又加上国库仅剩的一点点财产,好不容易才把去年的开支给补全。

但是去年是去年,今年已然过去三个月,他们也没有钱再去补足亏空,只能先想办法把那些贪污多的抄家。

能先补一点儿就是一点儿。

庄岁禧和庄宥都有预感今年的税收可能比去年都还要少。

他们不得不早做准备应对这件事情。

更况且现在天灾瘟疫多发,总有人有理由说交不起,再加上边疆的外敌,庄宥愁的头发都已经白了几根。

也幸好边疆战士的军饷目前是由大将军何家发,还不用有过大的忧虑。

他们现在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加上边疆战士的军饷的话,一共需要支出多少银两。

庄岁禧随意的翻了翻,自己抄了一个多月的账册,抬手之间直接就甩在了桌上。

“皇兄,这么下去没有办法解决。朝廷的亏空太严重了。

总不可能今年所缺又是我们去补,是时候该对地方官员下手了。”

庄岁禧虽然在顾府待了四多月,实则上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她每日翻墙出去,都可见繁华街道上那人口流动甚多的青楼。

一些说自己是京城才子的人还在那儿谈话。

庄岁禧真的是看一幕心惊一幕,她已经不理解这些人国难当头,还有时间游玩这种事儿。

庄宥无言的望着在自己面前深思的庄岁禧,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口气。

他们如若没有出生于皇家,就不会接受现在的事儿。

原本他只用在冷宫里面当一个从来没有人注意的皇子,而庄岁禧只需要当一个平平安安的公主。

哪曾知道党派之争,几位皇子全都死了,他这个从没有被培养过的皇子稀里糊涂的就当上了太子。

还把自己的妹妹给牵扯进来。

庄岁禧听见了轻叹声,伸出手便按下对方紧皱的眉。

“皇兄,少叹点气。

你看看你都白了多少头发了?

想当初怎么着你也曾是名冠一京的才子。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儿,跟自己年纪有多大了似的。”

庄宥在那件事情以后,才子的名声渐渐消退,直至后来查无此人。

夜色如水,初春寒,

更打三更,倒春寒。

庄岁禧缓步走出大殿,跟随着在自己前面走的打灯的宫女。

再一看辉煌的皇宫,

忽而感叹。

“今年倒春寒,比去年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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